第31章
31
桑彩垂眸看着手機屏幕，看了足足有一分鐘，整個人趨近靜止。
一分鐘後，她關掉手機，又打開。
屏幕上來自洛燃的一條條短信真實存在。
——早安。
——晚安。
這還是第一次，她收到來自洛燃主動發給她的早安晚安。
她感覺到有些錯亂。
以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會發出一串無意義消息的那個人不是洛燃，而是她。
早安晚安這些話，也只有在她鬧脾氣，強行讓洛燃發給她的時候，洛燃才會發給她。
洛燃也從來不會跟她分享他的早餐。
向來是她拍下她自己的早餐，發給他，說長長一大串話，他才會冷淡嗯一聲，對她說學校見。
然後，他基本上就不會再說其他的話，大約根本沒仔細看她都說了些什麽吧。
桑彩點開洛燃發給她的圖片，放大。
圖片上是一杯簡簡單單的黑咖。
桑彩心想，這算什麽早飯啊。
下一刻，她忽地一怔。
以前，她不愛吃早飯，也有時候沒錢好好吃飯。發給他的早飯通常只有一杯豆漿或一個蘋果。
他還是什麽也不說。
然而每次這個時候，到了學校，他都會一言不發把她拉出教室，帶到食堂或者超市。
其實——
桑彩這時候才意識到，她發給他的那些“廢話”，他雖然沒回應，但其實都看了。
他只是什麽都沒有說。
吃過早飯，桑彩早早去了片場。今天上午有她和洛燃的戲。
洛燃來得也早，剛下車，桑彩剛好碰見他背對着她從前面那輛車上下來。天涼了，他今天穿了稍厚一點的純白色連帽衫，黑色長褲，黑色低幫鞋，鞋子幹幹淨淨，款式簡單。
很少見他穿成這樣，風格簡單，卻與平時不同，有點像個學生。
桑彩只多看了他幾眼，他就好像察覺到了，腳步頓住，回頭。
桑彩不知怎麽，莫名想起早上那些短信，不着痕跡地別開了眼，不與他對視。
沒想到，他居然轉身折回來，筆直朝她走來。
這時候片場人少，沒一道腳步聲都格外清晰。桑彩察覺到了，但假裝沒有，目視前方，依舊自己走自己的。
餘光中，洛燃來到了她身邊，與她肩并肩走同一條路。他也不說話，更沒打招呼。
清晨陽光稀薄，空氣清新。兩人就這樣各自沉默着走在石子路上，走着走着，桑彩一擡眼，看見了洛燃的背影。
一陣風吹過，她長發揚起來，他短發也微微淩亂。
風過去了。他腳步一頓，桑彩以為他要打理他的頭發。但并不是，他瞥了眼身側，沒看見她，疑惑回頭。
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她已經不在他的身邊。
他走得太快了。可能太久沒和女生一起走路，忘記遷就她的腳步。
洛燃在原地站住。
這一幕，讓兩人都有點愣住。
剛在一起的時候，學校裏大庭廣衆之下，兩人雖然同路，但不能牽手。于是走着走着，洛燃人就沒了。
下課後人到處都是，随便冒出來幾個人打岔，桑彩就找不到洛燃了。事後她說了兩次，他也記不住要遷就她的腳步。走着走着發現她人沒了，就站在原地等她。等到她走過去瞪他一眼，然後握住她的手讓她扯住一點他的衣角。
桑彩心情複雜地走過去。
沒有牽衣角，兩人就這樣肩并肩繼續往前，但這一次，洛燃步伐明顯放緩。
“吃飯了嗎。”突然，他開口了。聲音好聽，語氣很随意。
“啊？”桑彩沒料到他突然出聲，若有若無地點了下頭“嗯。”
安靜了陣。
洛燃發出邀請，“我們去對戲？”
他面色平常，語氣也沒有不自在。和以前一樣。
好像沒發生過休息間裏她剖白心跡，明确拒絕他那一幕。
從昨天到今天的一系列行為，也證明了他沒有放棄。
為什麽呢。
桑彩想不通。
桑彩靜了靜，開口想拒絕，“抱歉，我……”
沒想到，趕在她把話說完之前，洛燃打斷道:“只是對戲。”
又淡淡補充:“工作而已。”
“……”桑彩沒話說了。
他都這樣說，她再說什麽，好像是自作多情。
“哦。”她面無表情應聲:“那好，那對吧。”
二人一同向休息間走去。
洛燃那樣明确地強調對戲只是工作，桑彩以為，這次對戲和以前是一樣的。全程單純對戲，不說無關話題。
然而，并不一樣。桑彩發現洛燃在沒話找話，在很努力地尋找話題。
洛燃:“早上吃了什麽？”
桑彩:“粥，豆漿？”
洛燃:“哦。”
靜了靜，洛燃:“什麽粥，什麽豆漿？”
桑彩:“……”
洛燃:“嗯？”
桑彩:“白米粥，小何榨的豆漿。”
洛燃:“哦。”
洛燃:“好喝嗎？”
桑彩:“……”
洛燃:“喝了多少？”
桑彩:“？”
洛燃:“是甜豆漿還是無糖豆漿？”
桑彩:“…………”
“應該是甜的。”得不到回應，他就自言自語，“你以前喜歡甜食。”
自言自語過後，洛燃很認真地看着她，問:“現在還喜歡嗎？”
桑彩:“……”
桑彩啪地合上劇本，面無表情站起來。
洛燃瞬間閉嘴，低下頭翻開劇本，若無其事地念臺詞。
念完，擡起頭看桑彩，一本正經提醒道:“該你了。”
桑彩深吸口氣，忍耐着重新坐了回去。
兩人對戲對了有一個小時。
這期間，不時有人進休息間。看到他們，每個人目光都會多停留片刻。
雖然他們就只是對臺詞而已，坐的位置都隔着一段距離，但看在別人眼裏，就是有哪不對。神神秘秘地交換眼神。
高中同學，相處得像仇人一樣，又演情侶，又拍吻戲。想想就暧昧……
投入到工作中的二人沒有注意到這些眼神。
許久，對完戲了，桑彩才發覺別人看他們的眼神還是和以前不同。
她有點頭皮發麻，早知道在家時手機就不關機，多上上網，發現緋聞盡早解決……怎麽澄清聲明他們沒信？
桑彩合上劇本站了起來。
“那就到這，我先……”打招呼到一半，她發現洛燃短暫皺了一下眉頭，下意識問:“怎麽了？”
洛燃也是下意識回:“沒事。”
又有人推門進休息間。
桑彩飛快看了眼門口，點點頭沒再多問:“哦，那我走了。”
說完，她轉身快步走了。
洛燃停在原地，想到什麽，怔了怔，後知後覺意識到不妥。
幾分鐘後，他快步跟上去。
離開休息間，桑彩立刻長長松了口氣。
她腳步慢慢恢複正常，一邊走，一邊思考事情。
這樣下去不行。
距殺青至少還有一個多月，加上後期宣傳什麽的，她與洛燃接觸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該怎麽讓別人相信她和洛燃是清白的呢？讓別人發自內心相信，她與洛燃真就只是高中同學而已？
思索間，洛燃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桑桑。”
可能是因為走太快，他有點喘，桑彩聽在耳裏，有點頭皮發麻。
“啊？”她回頭。
這麽急追上來，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嗎？
桑彩沒見洛燃這麽急過。
她停下，認真看着他，“怎麽？”
洛燃也停下。
他面色微微不自在，似乎是猶豫了下。
見他這神情，桑彩更加确定是有重要的事，凝神，表情慎重:“什麽事情？”
靜片刻。
洛燃神情恢複，輕輕吐出一口氣，擡起右手，給桑彩看他的手背。
桑彩:“？”
“劃到了。”他沒什麽表情地說:“剛才。”
桑彩垂下眼眸，看着他手背上那道淺到沒血印的傷口，腦海中緩緩冒出三個問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