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對比小何的不淡定，桑彩可以說是異常冷靜。
她聞言只是微微一怔，甚至都不搭腔，收回視線，接着看手裏的手機，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
冷靜到漠然的程度。
即便如此，小何的興奮感也沒被澆熄，抱着保溫桶，她自顧自回味道：“洛燃本人好帥啊，真的好帥好帥，比電視上帥多了。那腿，有那麽——長。那個子——有那麽高。那膚色，白得都要發光……”
小何直接感嘆：“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完美的人啊！”
桑彩保持沉默。
“不過，”小何回憶着回憶着，忽然覺察出不對勁的地方。奇怪道：“不過，他怎麽突然來醫院了呢，身上竟然還是熱搜上那件衣服，沒回家換身衣服就來了嗎？急着來看病的？不對不對，他剛才走那麽快，也不像是有病啊。急着來探望誰的？啊……這麽急，衣服都沒換，一定是來探望非常重要的人吧……”
病床上桑彩恍若未聞，指腹動了動，點進微信。
微信裏，有兩條未讀消息。兩條間隔了有十幾個小時，全都來自餘欣。
餘欣：瞎說什麽呢你，這種話別整天挂在嘴邊。
這條是回複她的。
餘欣：對不起啦彩彩，我這邊又有一點麻煩，回國可能要推遲啦。放心，如果晚了，一定給你補過生日。
這條是通知她的。
桑彩盯着這條消息，眼也不眨，就這麽盯了三秒鐘。
認識餘欣後，每年都是如此。
不知真是巧合還是怎麽，每一年，餘欣都會主動提出替她慶生，不久後又放她鴿子。
按理說桑彩早該習慣，但并沒有。
這樣的事情每發生一次，她就會失望一次。
……
小何終于從親眼見到洛燃的激動中抽離出來，慢半拍注意到桑彩興致不高。
她觀察着她的臉色，放下保溫桶。
“公司把熱搜撤了，說這樣的話題放久了影響不好。公關部也已經在拟聲明了，會澄清說你進醫院不是自.殺，只是胃痛。”
說話間，小何小心翼翼打開保溫桶。香氣頓時充盈整個病房。
小何：“醫生說，現在可以初步吃點流食。這個湯是養胃的，炖了很久。要不要喝一點？”
桑彩關掉手機，放下。
小何以為她準備喝湯了。
誰知她閉上眼，語氣平平：“不要。”
一副又要睡的樣子。
“不喜歡這個湯嗎，那……”小何想了想，還真想不出桑彩有什麽愛吃的東西。跟了桑彩好幾年，她就沒見桑彩正經吃過幾回飯，更不知道桑彩有什麽偏愛的食物了。于是只好問：“那有什麽其他想喝的嗎？我買回來。”
趕在桑彩拒絕一切食物之前，小何搶先道：“怎麽也得吃點東西，不吃不行。”
又安撫：“好好想想。”
桑彩睜開眼，安靜。
看樣子似乎是在思索。
幾秒鐘後，像是想到了要喝什麽，她看向小何。
小何側目，等待她出聲。
“酒。”
桑彩一本正經，很認真地說：“小何，我想要喝酒了。”
小何:“？？？”
“酒是液體，”她還有她的道理:“可以喝吧我覺得。”
小何：“……”
小何一字一頓拒絕：“不、可。”
小何盛出一小碗湯。
這次沒有問桑彩意願，直接端過去，“喝這個。”
……
估計是被桑彩吓到，桑彩在醫院住了三天，小何就在醫院裏面陪了她整整三天。
這三天，陳姐沒來過，洛燃似乎也沒再來過。桑彩半睡半醒間曾聽到小何嘀咕：“那個人出院了嗎？洛燃怎麽沒來過了？唉，也許是那天我看錯了呢？洛燃根本就沒來過……”
公司的澄清聲明，是在桑彩住院的第二天發出去的。
據小何說，這條聲明熱度也十分高，大部分網友都對她四年前那個角色有個印象，懷念她，希望她早日康複。評論區有負.面.評.價，但很少很少，幾乎看不到。
其實，四年前，桑彩熱度雖高，路人緣卻并不好。因為她講話直白，不管參加綜藝還是接受采訪，都是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而且她天生不愛笑，極少像別人那樣微笑營業，表情管理做的不好，長相又偏冷，讓人有距離感。所以常常被指責黑臉，耍大牌。
不光沒路人緣，那年她圈裏圈外無意中得罪的人也不少。
現在，倒是沒人說她耍大牌了。網友看了她以前的采訪合集，一致改口，誇她真實，誇她有個性，誇她真性情……就把她評價為娛樂圈裏一股清流。她常年沉寂的微博賬號粉絲也是蹭蹭上漲。
小何對桑彩講這些的時候，桑彩反應不大，只是哦一聲。
這幾天，她不怎麽吃東西，不怎麽看手機，不怎麽跟人說話，也不怎麽睡得着。整個人情緒很平很淡，像個精致的沒有生命氣息的木偶。大多數時間都在發呆。
聽了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她也沒表現出多麽開心。
小何奇怪，問：“現在一下子這麽多人想起你，喜歡你，你難道不開心嗎。”
“喜歡又能怎樣。”沒想到，桑彩很無所謂地說：“很快就會忘的。”
歪頭思索片刻，又補充:“或者，很快又會讨厭我。”
小何無話可說。
……
出院那天，陳姐來接桑彩，順便給桑彩帶來了第二個好消息。
——時隔四年，終于有人找桑彩試鏡了。
這還不是個普通人，是得過很多次獎的導演洛桡。
“雖然只是試鏡，沒有最終定下來，但這可是洛導的戲！洛導一出山，那可直接是奔着拿獎去的！我看洛導那意思，是對彩彩你的外形很滿意。到時候你就正常發揮，成了算咱們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了。要是不成也沒什麽，我這還有其他本子。都是古裝，你擅長的……”
陳姐說了半天，桑彩也一樣沒有多大反應。人坐在副駕駛，異常淡定地望外，看風景。
簡直讓人懷疑她有沒有在聽。
陳姐說完了，詢問：“我把時間地點發給你？”
小何以為桑彩會搖頭拒絕。
沒成想，桑彩居然嗯一聲，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好。”
這下輪到小何奇怪，沒忍住，問桑彩為什麽同意試鏡。
桑彩身上是一條雪白的蕾絲長裙，茂密長發直垂到腰，略微低頭時長睫毛也垂下去，看着風景，漫不經心的。
乍一看，就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小何：“是為了什麽呢？是為了夢想嗎？”
“夢想？”聽了小何的疑問，桑彩慢吞吞地眨了眨眼，“不是。”
小何：“那麽是因為……”
“是因為，”桑彩眨眨眼，平靜道：“不工作就沒有飯吃。”
小何：“……”
-
話是這樣說，實際上桑彩對這次試鏡沒抱什麽希望。她很久沒有正經演戲，不認為自己的演技能夠打動洛桡。她沒見過洛桡，但常常聽人說洛桡對演員多麽苛刻多麽挑剔。
因為不抱希望，桑彩試鏡當天沒有表現得多麽誇張，該起床起床，該吃飯吃飯，衣服穿了很日常很普通的一件，連妝都沒怎麽化，也沒特地做個發型。
倒是小何操碎了心，念叨了她整整一路。
到達現場後，桑彩才意識到情況與她想象得不一樣。
等候室裏沒有人山人海，沒有争奇鬥豔，更沒有出現一群女明星為了一個角色費盡心思搶破頭的畫面。推開等候室的門，裏面冷冷清清，只有她這麽一個女演員。
反手關上門，有工作人員注意到她，讓她坐下稍等，轉身離開。
小何靠近她耳邊，遲疑着低聲猜測：“難道，沒通知別人來試戲嗎？今天只找了我們？”
桑彩也不知道，所以沒回應。目送工作人員進了一個房間，定定神，她叫小何：“走吧。”
說完，率先提步走向椅子。
剛走了一步，她聽見身後響起吱呀一聲。
又有人進來了，在開門。帶進一陣風。
風拂過桑彩的長發，桑彩腳步一頓，心想果然不會只通知她一個人來試鏡，畢竟這是洛桡的戲啊。
猜測着來人會是哪位，桑彩回過頭。
對上這人的視線，猝不及防，她整個人原地僵住。
“啊，”
片刻，安靜的等候室內，響起小何呆呆的一聲：“洛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