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相約
相約
高良進書房給謝呈宥彙報消息,順口說了幾句小道消息。
“這把火點的真及時,嘿,沒見鄭義源的臉,都黑的跟鍋底似的。”高良報完消息忍不住跟謝呈宥嘴碎了兩句,“據說現在正召集門生,打算再聯合上報皇帝,讓他收回成命呢。”
有時候別看一根小小的稻草,也能把天平傾斜,這次不就是麽,李雲瑤這個小份量就頂了用。
事情都是一點一點積累,累夠了,就算是親母子,也能在有朝一日徹底爆發出來。
謝呈宥把筆放在一旁,折好信放進信封,遞給高良,“交給馮源,讓他快馬加鞭送至邊疆,記着,千萬小心,不得走漏風聲。”
“好嘞!”高良領了命正要去,突然又轉回來,“王爺,太後那邊就要有大動作了,需不需要再加派人手?”
“不需要。”謝呈宥道,“她最多只是軟禁皇帝,多派人盯緊李府。”
“遵令。”
*
夜裏,林宴辰的客房突然響起了敲門聲。凝秋看了林宴辰一眼,謹慎的湊到門邊,低聲詢問,“是誰?”
門外傳來一道極低的聲音,“少爺,是我。”
林宴辰一聽,立刻示意凝秋開門。
來人一身黑衣,快速閃進屋內,關了門後先給林宴辰行了一禮,“少爺,事情都辦妥了。”
林宴辰颔首,“沒被發現什麽吧?”
“沒有。”
林宴辰安心了,“這趟辛苦了,回去我會禀明父親,記你一功。”
“謝少爺,為少爺辦事,不辛苦。”黑衣人道,“最近大梁朝堂上動靜不小,可能要變天,林将軍來信催您盡快回去。”
“我知了。”林宴辰思索了一會兒,想起什麽似的道,“清平公主最近在做什麽?”
黑衣人申九與凝秋對視了一眼,答道,“不知,近期屬下不曾與清平公主聯系。”
林宴辰皺了皺眉,“對于上次的任務,她可有行動?”
申九搖了搖頭,“沒聽說那邊有什麽消息。”
林宴辰聽了後,不知為什麽,總有種奇怪的感覺,他來大梁時間也不短了,竟然一次都沒見到過清平公主,雖然具體說不出什麽,但總覺得哪裏不對,他想了想,道,“想辦法約她與我見一面。”
“可是少爺,林将軍不是讓我們盡快回去。”凝秋提醒道,“此時時間關鍵,如果暴露行蹤,後果不堪設想。”
林宴辰想了想,終是道,“無妨,見她一面再走。”
*
李澤恒與八公主約見在禦花園見面。
李澤恒最近已有一段時間沒見八公主,在知道那麽多事情以後,此時見了,竟然感慨特別多。
“以後,便認你做我妹妹罷。”李澤恒看着她道。
“為,為什麽?!”八公主自然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不敢相信道,“為什麽這麽做?”
李澤恒沉默,原因他要怎麽告訴她呢。
“你終于還是要放棄了,”八公主的眼淚又忍不住落下來,“在一開始,我就懷疑你對我是不是真的,果然,果然啊……”
聽她提起,李澤恒方才想起,之所以與八公主開始,便是一見面就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當時以為是心動,可如今看來……
後來在相處中,也多是沉重與壓抑,并不被祝福與允許的戀情也使得八公主每次見了他不是哭,便是控訴他不認真,也使得他心情莫名抑郁。
李澤恒想着,腦中突然出現了西昭那位公主的身影,雖然接觸次數不多,但每次都感覺異常輕松與舒适。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八公主看他一句話也不說,聲淚俱下,“你從來就沒把我當回事是不是,我能感覺到,我其實能的。”
李澤恒一直對她克制守禮的超乎想象,完全沒有半點兒女私情的樣子,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歡她?
不喜歡的話,為什麽要招惹?
“是我對不起你。”李澤恒心中愧疚,但是卻別無選擇,他們二人,注定是沒有未來的,“就這樣吧,以後,”他猶豫了一會兒,又道,“以後你有什麽困難,都可以來找我,只是……”只是只能以妹妹的身份了,他到底沒說完。
八公主難過的不能自已,眼淚不住往外流,她看着李澤恒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李澤恒又哄了八公主兩句,終于還是走了。
離開禦花園,李澤恒臉色一變,卻是不見了之前的溫潤公子模樣。
他并沒有出皇宮,而是改去了太後那裏。
李太師正在逼太後表态。
“不知道你還在猶豫什麽,你想沒想過,如此下去,我李氏家族将永訣于歷史,此時若再不采取行動,你我,便是李家永遠的罪人!”
“你想想,你為他們謝家做了多少,付出了多少?可最後呢,最後又得到了什麽,他們就值得你這麽繼續付出下去?”
“謝永召是怎麽對我們李家的!如今他兒子又是怎麽對我們李家的,我李家是如何變成今天這副模樣的,你比誰都清楚!”
李豐章越說越激動,太後掙紮的以手撫額,坐在椅子上始終沒有表态,劉姑姑在一旁欲言又止,似乎是想為太後說些什麽,但最終也沒開口。
正在這時候,下人在門外通報,說李澤恒求見。
太後與李太師二人對視了一眼,有些意外。
李澤恒進來看到父親也在似乎很意外,但也只是一瞬,他向二人行了禮,“此次來,是特意來向太後辭行的,正好父親也在,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辭行?”
“辭行?!”
李澤恒點點頭,開口道,“雖然不知太後與父親為何不允我與八公主的親事,但也不想再為難二位,那便如此吧,我已與八公主說清楚,與她不會再來往。”
看他想開了,太後和李豐章臉上還來不及露出欣慰的表情,就聽他繼續道,“只是,只是我自此打算出家,從此與青燈古佛為伴。”
“不允!”李豐章臉上那一絲欣慰的表情還來不及收,待聽到出家二字時,當即就炸了,十分激動的不等李澤恒說完便否定,“我不允許聽到沒有?!”
“父親,請恕孩兒不孝,不能為我李家延續香火,只是,兒,兒實在是……”李澤恒垂下了眼睛。
“恒兒啊,你這又是何苦,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呢……”太後內心十分複雜,真是造孽,都是當年造的孽。
“太後請恕恒兒任性,”李澤恒心灰意冷道,“只是我實在是別無留戀。”
“我恨哪,我恨不得……”李豐章似是恨極,後面的話卻沒說出來。
他轉頭對太後說,“我已家破,不想再人亡,你若想眼睜睜看着我李家就此消亡,我也沒什麽好說的。”
說完轉頭看了李澤恒一眼,怒道,“你,随我回府。”
說罷,帶上李澤恒回府了。
太後目送兩人離去。
劉姑姑猶豫着道,“李公子突然這樣,會不會是知道了些什麽?”
“不可能,當年知道那件事的,都已經被滅口了。”太後想到李家每個人的遭遇,又想到自己的處境,慢慢下定了一個決心。
*
“跪下。”李家祠堂裏,李豐章對李澤恒道。
李澤恒端正的在蒲墊上跪下了。
“什麽時候想清楚了,再來找我,想不清楚,就一直在這兒跪着。”李豐章說罷,就離開了祠堂。
管家在祠堂外看到裏面發生的事情不明就裏,看到李豐章出來便問道,“老爺,這……”
“派人看住他,一步不許離開。”李豐章道。
看他綿連怒容,管家也不敢再多話,只得道,“是。”
等李豐章走了,管家進祠堂對李澤恒道,“少爺,您是為了什麽又跟老爺頂嘴?你低個頭,跟他認個錯,不就沒事了嗎?”
“我沒事,董伯,我只是想母親了。”李澤恒擡頭望着上面的牌位道,“董伯,與我說說母親的事情吧。”
管家嘆了口氣,“少爺,夫人已經去了多年,您又何苦為這事惹老爺不愉快?”
李澤恒聽到管家說去了多年,低頭輕輕笑了一下,“是嗎?母親去世多年了嗎?”
“是啊,都這麽多年了,老爺也十分思念夫人的。”
李澤恒聽罷沒再多說,只道,“董伯,我想自己待一會兒。”
“行,少爺您需要什麽支會一聲,門口就有人。”管家道,“盡早跟老爺認個錯,父子之間,能有什麽。”
李澤恒點點頭沒說話,董伯嘆了口氣,退出去了。
*
夜裏,皇後鄭氏獨自在鏡前仔細梳妝,蘭翠從外面回來,皇後立馬轉頭看過去,只見蘭翠搖了搖頭,“陛下今日在前殿宿下了。”
皇後一聽,神情瞬間頹萎了下來。
父親傳消息過來說,皇上已經跟他之間似是有了隔閡,朝堂之上屢勸不聽,朝堂之下又閉門不見,因此讓她找機會探探皇上口風,看皇上到底是怎麽想的。
可是,皇上對她也是避而不見,她又如何探聽?
事實上,皇上已經有些日子沒來她這裏了。
不,不僅她這裏,整個後宮似乎都被他遺忘了。
今日她放下顏面,讓自己的貼身侍女去請皇上過來,但仍然失敗了。
皇後心裏突然有點慌。
*
程予施練字有一段時間了——自從上次在謝呈宥的書房裏看到那巨大的差距後,她練字就更加努力了點。
努力還是有點效果的,現在已經有些像模像樣了,程予施自我感覺十分良好。
于是就把所有人都招了過來欣賞她的大作。
“王妃,您的字為什麽變樣了?”這是小珠一直以來的疑問。
王妃以前雖然不能說是才女,但也算琴棋書畫都會些,可自從大病醒來後,王妃的字突然變得十分差了,“奴婢記得您以前的字好像不是這個樣子的。”
“呃,這個,”程予施尴尬,雖然她早就想過借口,如果有人問起,她就說是手腕受傷。
但現在時間長了,從沒人問起過,而小珠一直近身伺候,現在如果突然說手腕受傷倒是有點假了,“發生了一點事,總之,就成這樣了。”
小珠狐疑的看着程予施,程予施道,“其實,是我以前的書法太差,我想另辟蹊徑,忘掉以前,改練一種全新書法。”
小珠還是将信将疑,還待說什麽,雅心插嘴道,“王妃,您這字練的真不錯了,起碼非常工整了!”
昌玉也在一旁插嘴道,“對對對,可謂進步神速啊!”
昌洪也連聲附和,程予施得意之餘也悄悄松了口氣。
小珠原本覺得沒什麽,可時間長了突然覺得有點怪。
王妃性格變了不少,行為方式變了,字跡什麽的也變了,如果不是日日守着,真覺得像是變了個人。
西昭最近催促了幾次,都是盡快讓她們給大梁王爺下藥,可每次程予施都一臉凝重的樣子,竟像是不想下藥。
其實小珠心裏的懷疑不是一天兩天了,雖然王妃還是王妃,可她就是有一種她變了的感覺,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她以前一直是相信王妃的,所以以往發現有些奇怪也就沒怎麽去在意。
只是現在,這種感覺越來越強了。
尤其最近,程予施總是有事避開她的感覺。
想起上次,在王妃身上發現的紅痕,難道,王妃已經被王爺收買了?!
正這麽想着,突然有人來傳,說傳王妃中午一道用膳。
小珠仔細的看着程予施。在最開始,她家王妃是那麽排斥一起用餐,可是現在……
程予施十分自然地應了後,便準備了一下就去謝呈宥那裏了。
小珠心裏一沉。
*
程予施熟門熟路的來到謝呈宥書房前,正看到小太監老老實實在門口站着。
“怎麽這麽笨的,都不知道找陰涼點的地方待着?”程予施對小太監說,現在天氣這麽熱,又是快中午了,大太陽下站着真不是人幹的。
小太監向程予施行了個禮,有些不好意思,“不礙事,奴才不覺得熱。”
程予施四下望了望,“那裏不是有棵樹嗎,去樹下站着也好點啊。”
“啊,這樣會不會不好?”小太監有點不敢。
“哪有什麽不好,有事我會叫你的。”
“謝謝王妃,那,那奴才去那裏了。”
“不用客氣。”程予施眨眨眼,“再說你的手枕我也沒謝呢。”
小太監臉蛋紅了紅,“唔,那沒什麽的。”王妃娘娘可真好看。
“好啦,快去吧。”
小太監又行了一禮,就過去了。
程予施走進書房,謝呈宥正在書桌前翻看着什麽。
看謝呈宥正在忙,程予施就自己在那個曾經被她誇過好看的書櫃旁邊看。
這個書櫃鋪滿了整面牆,而且裏面滿滿當當塞滿了書,這麽多書光是整理起來也是一個大工程。
晃了一會兒沒事幹,程予施就随手抽出來一本,翻開來看,只看了一眼就頭大,根本不知所謂。
只是,令程予施沒想到的是,她竟然在上面看到了一些注解,蒼勁有力的小楷字雖然不多,但是隔一兩張便有那麽一兩句的注解。
把這本放回再翻開來一本,竟然還有……程予施一口氣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翻了十幾本,竟然本本都有筆記,再看滿牆的書,程予施驚訝的看向謝呈宥,“王爺,這裏的書,您都看過麽。”
謝呈宥頭也不擡地“嗯”了一聲。
“……”程予施一直以為這種書櫃上的書是裝飾品,用來裝逼用的,沒想到他竟然真的看了,而且還都看了。
她以前來這裏看到他在看書,還以為是裝X來着,沒想到是真的在看啊……咳。
粗略計算一下,這書櫃上所有的書加起來,至少得有幾千本吧。
不知為什麽,程予施突然想到自己小時候教室後面的黑板報上經常寫着的話——
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
讀萬卷書,行萬裏路。
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
當時她還吐槽,你都說學海不僅“無涯”,而且還“苦”了,這到底是在鼓勵人還是吓人?
程予施不知道別人,反正她是被這句話吓得夠嗆,覺得時間這麽珍貴,一去就不複返,還是抓緊時間好好享受,遠離那些無涯的苦為妙。
而那時候身邊那些發奮圖強好好學習的人,也都是為了沖刺高考,一高考完撒了歡的撕書,還真沒見過謝呈宥這樣主動認真學習的人。
——他貴為王爺,完全有不努力的理由。
謝呈宥這真是算得上是讀書破萬卷了,聽說他以前還征戰,那必然也行萬裏路了。
程予施曾經以為那些話就是個誇張詞,如今才知道,竟然真有這種神人。
她不由暗中咋舌,他究竟是有什麽樣的毅力和時間才能看完這麽多書的?
更何況裏面很多都是最最無聊的兵法書,看着都頭大。
就連現在練毛筆字,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純粹是太無聊了才幹的。
當然還有憋着一口氣,她總覺得自己被笑話了。
可能人缺什麽就想要什麽,因此她向來喜歡的都是學習好的。
程予施不由有些崇拜的看向謝呈宥,這家夥擱現代也必然是學霸型人物。
有錢,長得好看,學習又好,還文武雙全,地位還高貴,皇親國戚有權有勢。
這麽說來,他為什麽經常做那些不着調的事情?
其實程予施跟謝呈宥接觸這一段時間以來,越發覺得以前的看法有偏見,他做事完全不像是那麽沒章法的人。
呃,當然,最開始接觸的時候也覺得這個人簡直無比惹人厭。
某些時候辦事也的确有些奇怪,比如那次太師來拜訪時的表現就是最好的證明。
難道他是故意那麽做的,而他其實根本不是那個樣子的?
可如果不是那樣子,又是什麽樣子的?
他這般不按常理出牌,又是為了什麽?
謝呈宥老半天沒聽見動靜,擡頭就看見程予施一臉呆呆的樣子站在書櫃前看他,于是他放下手中的書沖她道,“過來。”
程予施聽到他喚她,立馬從神游裏回來,“來啦,您有什麽吩咐,老……咳咳咳”差點沒把住門叫出老公大人,吓得程予施趕緊收了口,都怪剛才想事太入迷。
她偷偷的看謝呈宥一眼,看他心情似乎不錯的樣子,應該沒察覺她瞎說,于是甜甜道,“是要喝茶嗎?還是要用膳,臣妾讓人去傳。”
謝呈宥有點狐疑的看着程予施,不懂她怎麽突然這麽乖覺聽話,不過還是頗為享受。
其實這兩天謝呈宥心情不錯,因為他能感覺道他和程予施的感情更進一步了。
雖然具體拿不出什麽證據,也說不出什麽理由,但就是有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
“乖,幫忙研墨。”謝呈宥道。
“好嘞!”程予施聽話的過去磨墨,邊磨邊拿眼睛不住的看謝呈宥。
“怎麽?”即便他能漠然相對很多人,但顯然這其中不包含程予施,尤其是她的目光還這麽熱情,一時謝呈宥也開始蠢蠢欲動。
——距離吃飯還有一段時間,這麽想着,手一伸就将她拉近了。
程予施還沉浸在對學霸的崇拜中,顯然沒意識到被謝呈宥拉近有什麽不妥,也是對他的親近習慣了,“沒事,我就在想,如果我有天也那麽厲害就好了,必然也是大家崇拜的學霸型人物。”
說起來,她曾經暗戀的學長也是學霸來着。
可惜的是,她從小就喜歡玩,對讀書學習興趣特別低,“唉,想當年那些數學物理啥的,折磨了我整個童年,年年班裏倒數,簡直是噩夢般的經歷。”
“什麽?”謝呈宥顯然對她的一些話聽得不是太懂,不過他現在的心思也沒全在上面,将程予施抱在腿上,挑開衣襟就把手伸了進去。
“這輩子我是對讀書不抱希望了。也就語文還稍微湊合點,但也只是剛能及格,尤其是……呃,王王爺,您您在做什麽?”程予施終于發現不對,急忙伸手按住了謝呈宥的手。
“沒什麽,你接着說。”程予施身前的衣襟要散不散的挂在身上,謝呈宥邊用燥熱手掌撫摸着細滑的腰身,邊湊近了用唇吮吻着她脖頸,滿意的看着白嫩皮膚上留下專屬痕跡,“尤其是什麽?”
“尤其是我當時還有個死對頭,王爺,王爺,您……”程予施再也沒法說下去,因為謝呈宥的手越來越放肆。
剛才程予施還在想,不過現在她已經知道了,謝呈宥本來的樣子根本就是個色狼!
什麽厲害什麽學霸什麽僞裝都是浮雲。
謝呈宥索性直接堵住了嘴巴不讓她說話。
最後,用膳時間被推遲了一個時辰。
*
李雲瑤回李府走動,聽秦氏說了李澤恒在祠堂罰跪的事情。李雲瑤倒是稀罕了,這李澤恒可是李豐章的心頭肉,這次竟然罰跪了祠堂,可見是李澤恒把李豐章給得罪狠了,也不知道究竟是犯了什麽事兒。
“他怎麽了?怎得會被罰跪?”
秦氏道,“誰知道怎麽回事。”盡管這麽說,但她大約也知道,估計是和已逝的夫人有關。想到夫人去世這麽多年,老的小的都念叨個沒完,她心情就不好,“你可要争氣!如今為娘在府裏的地位可全靠你了。”
李雲瑤聽了若有所思道,“女兒知道了,放心吧,上次父親可是答應了我的。”
秦氏點點頭,終于有了一絲欣慰,“這麽多年了,娘終于是有了盼頭。你可得好好聽你爹指揮,別搞砸了。”
李雲瑤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女兒剛才聽下人說,爹他今日在不在府中?”
“你爹今日是不在府中,好像是去見什麽貴客了,誰也沒帶,神神秘秘的樣子。”秦氏道,“他最近不知都在忙什麽,整日神神叨叨的。”
“那你知不知道爹去哪裏了?”李雲瑤聞言想了想,忙問道。
“不清楚,但應該距離挺遠,騎馬去的。”秦氏道,說完她又舊話重提囑咐女兒,“你可要争氣啊女兒,為娘能不能成為李府正室,可全看你了。”
“女兒知道了。”李雲瑤再次應道。娘親一輩子都是妾室,導致她因為庶出原因不被重視,她是絕對不會讓娘的悲劇在她身上重演的。
李豐章出去見的人是林宴辰。
林宴辰過幾天就要回西昭了,這邊的事情差不多都部署好了,他要趕回去西昭做安排。
“太師大人。”林宴辰看到李豐章來了,行禮道。
“林将軍。”李豐章回禮。
“我不日便返程,臨走道個別,只希望太師大人別忘了我們的約定。”林宴辰提醒道。
“那哪能忘,林将軍放心,”李豐章回道,“一切都安排妥了,只等你那邊的消息。”
林宴辰點了點頭,“這次多虧有太師相助,回去後我定向我國主表明一切,日後我西昭繁榮之時,必有太師富貴之日。”
林宴辰說這話其實有些虛,其實他一直很好奇為什麽他放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師位不好好坐,卻偏偏與西昭一起反大梁。
畢竟,就算西昭吞了大梁,也不能再給他高于太師的位置了。
“不必,到時只希望留我兒我女一席之位便是。”李豐章卻是如此道。
“那是肯定的。”林宴辰道。
“那老夫便多謝林将軍了。”
“太師大人客氣。”
李豐章走後,凝秋上前向他彙報,“清平公主那兒不太對勁,遞去的消息一直沒回音。”
林宴辰眉頭一擰,他最反感事情不在掌控,“怎麽回事?怎麽又沒回音?”
“目前尚不知,難道……”凝秋猶猶豫豫道。
“說。”
“難道清平公主已經……”已經背叛西昭,投靠大梁了?
林宴辰一時沒出聲,凝秋雖然話沒說完,但是他知道她的意思。
現在時間上來說已經比較急迫,西昭已秘密糾集好兵力,只等機會一到,便可直取中原。
在這種關鍵時刻,任何一點蛛絲馬跡的異常都不能放過。
過了好一會兒,林宴辰問,“七王府的守衛怎樣?”
“以前消息都十分輕松便遞了進去,按理不是那麽緊。”凝秋咬了咬嘴唇,問,“少爺您要親自去探?”
“先讓申九去探探。”
*
李豐章剛回到府上,下人便來報說,三小姐回來了,正在書房等着。李豐章腳步一轉,去了書房。
李雲瑤見他回來,迎上去道,“爹爹,你是不是去見林将軍了。”
李豐章颔首,“不幾日他就回去了,暫時約定中秋過後行事,切記,不可走漏任何風聲,包括你娘和太後都不能。”
“女兒知道了。爹爹,那我們以後怎麽做?”李雲瑤連忙問,“還需要我做什麽嗎?”
“你先在王府穩住,”李豐章道,“等待為父消息即可。”
李雲瑤聞言頓了頓,沒回話。
其實她頗有些怨言。
當初她找爹爹說想嫁去王府,李豐章便答應了,不過說要聽他行事,如今雖然的确嫁入了王府,可生活并不如意。
以往心裏認為哪哪兒都好的謝呈宥根本就不是想象中的模樣,而且也絲毫看不出喜歡她,她甚至連見都不太能見到他,更別提其他了。
如今她甚至有些按耐不住了,甚至不想等他們的指令,立刻就給謝呈宥下藥。
她急需一點改變,不然這種情況真能把人逼瘋。
“父親,下藥的話,什麽時機比較好。”最終她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
“再等兩天,現在還不到時候,太早的話容易打草驚蛇,引起不必要麻煩。”李豐章道。
李雲瑤皺着眉,想要再問點什麽,可這時突然有仆從外面急急忙忙的跑過來,說少爺不見了。
原本上午還一直在,只是去取飯的空檔,回來人便沒了。
李豐章臉色一變。
李雲瑤在一旁察言觀色,勸慰道,“哥哥一直是有分寸的人,想必也不會出什麽事。”
李豐章沒搭話,思忖片刻,覺得還是罷了,讓他出門散散心也好,一直鎖着也不是事兒,但又不放心,擔心他真跑去出家。
“派人找找他,看他做什麽去了。”
“是。”仆從匆匆離去。
與此同時,新上任不久的吏部尚書陳繼遠的那裏多了一位客人。
“我答應你的都已經做了。”李澤恒道,“你現在可以告訴我,母親在哪裏,以及當年究竟發生什麽了吧?”
陳繼遠一笑,并不急的模樣,“李公子不急,先坐。”
李澤恒依言坐下了。
“此事說來話長,”陳繼遠招呼丫鬟上茶,“既來了,不若就在本府小住幾日,也好細細道來,希望李公子不會嫌棄寒舍。”
李澤恒向陳繼遠看去,陳繼遠回以微笑。
“你為什麽告訴我那些,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李澤恒突然道,“你以母親為誘餌使我做這些事,是鄭義源讓你這麽做的?他目的是什麽,掀翻太師的地位?”
陳繼遠笑道,“假如是這樣的話,你為什麽還如此配合?”
李澤恒不說話了。
他知道的事情太多,忠孝難兩全之際,哪方有個稻草就能壓他傾斜到哪邊去,更何況是母親的消息。
過了一會兒,李澤恒才又開口,“所以,你什麽時候告訴我母親在哪裏?”
“不急,李公子先在我府上住幾日再說。”
“我如果拒絕呢?”
陳繼遠有些為難的樣子,“我當然還是希望李公子能配合,畢竟,我們都是文明人。”
李澤恒看了陳繼遠一會兒,确定他不是開玩笑的,倒也平靜,“行,我知道了。”
*
不知道是不是程予施的錯覺,現在王府很多人貌似都知道,王爺謝炫明不時地與她被翻紅浪。
雖然誰也沒有大肆宣揚,但這種事想瞞也瞞不住。
首當其沖的就是小珠,整日貼身伺候,程予施愁的不行,面對她的質疑只能含糊其辭,次次推诿,因為程予施實在不知道怎麽解釋。
而且,某次不小心遇到了李雲瑤,程予施不知道為什麽,也感覺很奇怪,遠遠看見就趕緊避開了。
其實程予施自己心裏都不太清楚,她跟謝呈宥這算怎麽回事。
有苦說不出大概就是指她了,這種事,如果在外人看來她應該是倍受謝呈宥寵愛吧,可實際上,他們只是,只是那個□□關系。
因為謝呈宥從未向她表示過什麽,每次都是十分幹脆的上床,他從來不提他們之間是怎麽回事,以後又該怎麽辦。
唉,日後若兩國真打起來,她該何去何從啊,程予施苦惱。
她發現,她貌似越來越習慣與謝呈宥親昵的厮磨在一起,每次都沉迷美色……欲罷不能。
怎麽辦?怎麽辦??
糾結來糾結去,始終沒個結果,程予施坐在書桌前毛筆捏了半天,亂塗亂畫了不少,就是沒心思練字。
要不,幹脆直接問問他是怎麽想的?
小珠走進屋裏,把門關了,這才走過來道,“王妃,林少将軍托人帶話,說想約您見一面。”
“你說什麽?”程予施亂七八糟的心思一收,有些意外地問,“前一陣不是剛見過麽?”
小珠望着程予施道,“林少将軍此次是秘密潛入大梁,不日便要回西昭,上次因為意外沒見到,這次想回去之前,見王妃一面。”
小珠其實得到這個消息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一直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最近她心中的疑問也越來越大,不知道是告訴林宴辰,還是怎樣。
若是程予施已經叛變,那這樣無疑是暴露了林将軍的行蹤。
但最終她還是跟程予施說了,想看看程予施的反應。
“……”程予施思量了片刻。
顯然,即便她得到的消息少,但還是能感覺到西昭的動作不斷,開戰在即。
此時這個節骨眼兒上去跟他見面,實在是太危險,被大梁的人發現了,後果真是不敢想。
可若是不見面,原主的遺願可能永遠也完成不了了。
尤其是,最近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完全沒出來過,再加上林宴辰馬上就離開了……她有預感,這次不見,原主可能真就等不到了。
即使危險,為了原主,她也得走這一趟。
衡量一陣後,程予施咬了咬牙,道,“好,見!什麽時間?”
*
再過幾天便是中秋,皇宮裏也是一片喜氣,各宮主子們也都在準備團圓節的東西。
皇後操持着後宮,準備按往年的慣例,一起在月圓夜吃團圓飯。
淑貴妃在太後處訴苦。
“皇上這一陣真的都沒去後宮?”太後皺着眉頭問道。
“是的,一步也不曾往後宮來,”淑貴妃道,“臣妾最近一次見到皇上,還是去禦書房為兄長求情。”
但是很顯然,求情并沒有任何作用,皇上一道聖旨下來,按大梁律法秉公辦理幾個字當真沒給她留半分顏面。
如今她的兄長還被關在大牢,從處理結果來看,多半是要被流放了。
太後聞言,似是也想到了自己外甥的處境,眉眼之間一股凄色,皇帝,也當真是不給她留一點面子了。
而且,那件事只是個開始,往後種種……
就在前幾日,兵部尚書葉庭中也被撤職查辦,如今由兵部侍郎賈郁暫管。
淑貴妃察言觀色,繼續道,“太後娘娘,臣妾在宮裏這日子,是越發的不好過了……如今人人都得知臣妾不受寵,兄長又待罪被罰,”她說着紅了眼睛,開始垂淚,“現如今……現如今連個下人都敢對臣妾使臉色,臣妾還怎麽有臉活。”
太後嘆了一聲,“哀家都懂,你且回去,哀家自會想辦法解決。”
淑貴妃又說了幾句話,太後安撫了她幾句,最後終于回去了。
淑貴妃剛走,新冊封不久,進宮以後一次皇上面都沒見過就似乎被打入冷宮的儀貴人也來求見了。
太後傷腦筋的揉了揉頭,知道她來也無非是訴苦,當下只是擺擺手,“告訴她,改日再來請安吧。”
這儀貴人明明什麽都沒做,卻被打發到偏遠宮殿,還能是什麽原因,無非是看她是她的人罷了。
皇上已經如此不給她面子了,如此這般的話,她似乎也該回敬一點了。
宮女領命下去後,過了一會兒,太後摒退左右,暗中喊了太監總管吳德昌吳公公過來問話,詳細詢問了中秋節的相關事宜。
宮中很少有人知道,吳公公是太後的人。
只因吳公公剛入宮時得罪了先帝,是太後救了他一命,日後更是有意無意對他提拔,他才能到今天的位置,如今太後終于有機會用上他,自然是把那天各處的人手安排巨細無遺全都跟太後說了。
第二日,太後又宣了李豐章面議。
“哀家已借中秋宴宮中調動頻繁的機會,将一切布置妥了,也已派人給虎威将軍朱昌平捎信,他是距離京城最近的軍隊,屆時會帶兵将皇城圍住,宮內也已布置妥當,當日見機行事即可。”
“禁衛軍統領嚴予寬不是我們的人,他又直接聽令于皇帝,不受兵符限制,不得不防。”李豐章道。
“這個哀家早已考慮周全。嚴予寬那夜不會當值,即便當值,他有個老母親,到時可以用一下。而副手張羅,哀家也打聽了,是新提拔上來的,雖是皇上的人,但那時哀家也應付的了。”太後道,“你下去安排一下,太醫院那邊也需要打點。”
“謹遵太後娘娘懿旨。”李豐章沉思片刻,又道,“那,鄭義源這只老狐貍怎麽對付。”
“切記不要走漏風聲,當晚行事若順利,第二日即便他知道,如果強闖皇宮,哀家就可以治他個大不敬的罪。”太後聲音含了一絲厲色。
她豈能不知?這個老家夥是皇上專門培植起來對付她的,忍了這麽多年,也該有個結果了。
“臣,領旨。”李豐章道。
二人又就一些細節詳細讨論了很久,末了太後問道,“你前幾日說恒兒出走了,如今回來了沒?”
“沒有,明日打算派人再出去找找。”他年紀大了,膝下只有一兒,即便再生氣,也是挂在心上,更不可能讓他出家。
“有他消息了跟哀家說一聲。”
李豐章應了。
說罷,太後也陷入了沉思,在這種節骨眼兒上,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她警惕,李澤恒早不失蹤晚不失蹤,怎麽偏偏這個時候人就不見了?
更何況李澤恒根本不是那種任性的人,就算離開,也絕對會交代好,一聲不吭離家出走幾天不歸實在不是他的行事作風。
過了片刻,太後又開口道,“哀家總覺得此事并不簡單,這樣,你加派人手抓緊時間找他,中秋前若始終無恒兒消息,先暫停行動,日後還有機會。”
雖然李豐章的确迫切想要早點行動,但是兒子也不能不管,又與太後商讨了幾句後,便匆匆離開了皇宮,準備加緊人手先盡快找到李澤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