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撩半》
《撩半》
一小時前，楚子茗外出回來，因為外面已經用過午餐，所以一進屋他就上二樓，打算沖個澡，睡午覺。
在房間玩游戲的王子樂聽到隔壁動靜，知道是親哥回來了，一上午沒見，還挺想的，當下決定這局游戲結束就溜過去！
楚子茗在自己房間的浴室沖完澡，視線落在窗邊寫字桌上的那排書，正中央立的那本最特殊，腦海中莫名閃過一張臉，于是起身，踱步到桌邊，微微彎腰，用兩個手指把中間那本夾了出來。
一張照片忽然從中掉出一角——
楚子茗眼疾手快，迅速接住。随後把整本書平放于桌面，小心翼翼地打開照片所夾頁。
目光定于照片合影C位的女生，楚子茗的眉眼跟着柔和下來。
這是一張高三理科綜合競賽獲獎者的合影，他在裏面，晏小笛也在裏面。當時以微弱的一分之差輸與晏小笛，屈居亞軍；而晏小笛和上回單科競賽一樣，穩居第一。
這樣的照片，但凡在合影裏的學生，每人一張，留作紀念。
所以，晏小笛手裏，也有一模一樣的一張。
楚子茗不太清楚，當時拿第一拿到手軟的晏小笛是否有保留這張合影。
在此之前，雲華一中的競賽都沒有安排獲獎者合影這一環節；而從這次開始，就開辟了這個受師生一致歡迎的儀式。
也是他們兩人唯一一次合影。
此次競賽過後，最近一次的互相較量，就是正式的高考了。
從高三開學，晏小笛轉學至雲華一中，到高考來臨，這期間，楚子茗與她在大大小小的競賽中較量過數十次，每一次，都是她的手下敗将。
有時差好幾分，有時差零點幾分……似中了邪一般，怎麽都無法打敗這位半道“橫空出世”的理科學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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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要命的是，這個女生，課餘時間，總是出現在他視野裏，言語熱情，舉止暧昧，一點都不掩飾對他的欣賞和迷戀……
楚子茗當時困惑，明明他是輸了的那方，晏小笛一直贏，為何這樣一個輕松蟬聯一次又一次冠軍的女孩，會反過來喜歡一個被她打敗的他？
晏小笛長着一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臉，一米七的個子，笑起來酒窩迷人，兩顆小虎牙又俏皮，加上有一個漂亮的頭腦，即便是各方面同樣出衆的校園老牌風雲人物楚子茗，也無法不注意這樣一個出現在雲華一中校園裏的新身影。
除了漂亮、熱情、聰明過人，晏小笛還有一個特質，就是二。
這一點，楚子茗第一次在年級走廊上偶遇她時，就深有感觸。手機裏那聲[míng]，至今想起，他都會不自覺一笑。
與晏小笛相反，楚子茗向來不是一個熱情主動的人。
內向，冷靜，沉默寡言，不易靠近，這些詞，基本上都是他專屬的個人标簽。
在這樣性格的人眼裏，但凡過于熱情的那一類人，往往容易喜新厭舊。他們或許會在短時間內對人或事表現出一股強烈的興趣，但這樣一種不尋常的情緒，往往來得快，去得也快……所以，當時，對于晏小笛的主動，楚子茗是抱着謹慎再謹慎的态度，觀望，一直觀望。
他始終不能理解，一個理科如此厲害的女生，課餘時間表現出來的感性，反差可以如此之大。
有人敲門，緩緩一下、兩下……随後又快速連着幾下。
楚子茗回神，轉頭，并沒有立馬回應，下意識把照片擺正夾回書縫時，卻突然發現了異常：這張照片，這些年，一直夾在第170頁！但此刻，它卻在219頁……
所以——有人動過了？！
楚子茗心裏一涼，把照片翻面，反面備注了合影裏每一位獲獎學生的姓名。
直覺告訴他，動照片的人，正反兩面都瞧過了……
篤篤篤……敲門聲再次響起。
這一次，楚子茗合上書本，朝門回了一聲：“進。”
“哥，你幹啥呢！敲了大半天的門都沒見你吭聲，我還以為你睡着了呢！嘿嘿，原來沒睡啊！你在幹……啥……呢……”王子樂興匆匆地進門，說話氣勢由強轉弱，語速由快轉慢，只因說着說着他看到了楚子茗手中的書。
原本放松的一顆心，瞬間虛得不行！
“嗯，你怎麽說？”楚子茗面沉如水，斂着心裏的暗火，一雙眼盯着面前的小鬼。
“什麽怎麽說……哥，你這眼神能殺人哇，瞧得我瘆得慌……”眼前的局勢未明，王子樂心中沒底，索性裝傻先。
面前這位氣場十裏的男人不挑明，他就當繼續不知情。
萬一，他只是偶然想起翻翻書，翻翻這本書……而已。
“啪啪——”兩下，楚子茗不說話，只是拍了拍手裏的書，動靜不小，吓得王子樂身體一記哆嗦，随後趕緊開口掩飾：“吓死我了，怎麽，這啥書？積灰了？”
“你很懂嘛。”楚子茗淡然一句，語意不明。
王子樂有些遲疑，都進屋這麽會工夫了，還沒移到楚子茗跟前。被他拽手裏的書，像是在施展一種無形的魔力，讓人不得靠近。
王子樂不僅惜錢，還特惜命。
在不确定局勢是否會對他造成未知危險前，謹慎點總沒錯。
“你也喜歡這張照片？”王子樂畏手畏腳的模樣，在楚子茗眼裏，就是“間接默認”，這會索性再次從中間打開書本，直接把剛才夾回去的照片舉了起來，用力晃了晃，等王子樂回答。
“……”王子樂一顆心已躍至嗓子眼，這會本能地咽了咽口水，故作鎮定，“哥，這什麽照片啊？以前咋沒見過啊！”
“見過幾次？”這種小把戲對于楚子茗而言，完全不起作用，他朝四肢發僵的王子樂招了招手，“你走近點，這樣瞧得仔細。”
“……哦，好。”話都到這地步了，王子樂沒得選，只得硬着頭皮一步一步地挪近。
終于，到了桌前，到了盛氣淩人的楚子茗跟前。
王子樂氣勢弱得就差撲通一聲跪下，這會全倚仗最後的那點微弱勇氣，撐住整個身體。
“擡頭——瞧一瞧。”楚子茗冷冷一笑，王子樂差點吓死，“說吧，看了幾次了？”
“……對不起，哥，我不是故意的！”王子樂決定放棄僞裝，也不敢抵抗，前後一秒的工夫，立馬招認，“真的！就上上周，我來你房間找書，無意間碰翻了這排書，撿起這本的時候，這張照片就自己從裏面掉了出來！我第一時間就把它重新夾回去了！我發誓，我一眼都沒看照片上的人！”
說完，王子樂立馬擡手，欲發誓狀。
熟料，楚子茗對他這一即興舉動，毫無反應，只冷眼斜視。
“……好吧，我承認，我塞回去的時候，因為好奇，看了一眼，就一眼。”
人在非常情緒之下，很容易溜出漏洞百出的話，王子樂是自己發覺剛最後一句話，暴露了一切。他的親哥楚子茗何等聰明的一人，又豈會沒有捕捉到這一信息。
既然如此，就只能坦白。
再隐瞞，只會對他不利。
“然後呢？看完什麽感受？”打從王子樂能開口咿呀講話時，楚子茗就一直與他過招至今，這小鬼肚子裏有什麽把戲，他一清二楚。
此刻，就看他一點一點擠牙膏，把整件事都招了才算完。
“啊？感受啊——”王子樂原本抱有的最後一點僥幸，被人無情拆穿，看來只能全盤托出了，“好吧，哥，我承認，我看到了站C位的小笛姐。她這第一名，站的位置又這麽醒目，長得那麽漂亮，想不注意都難！我也承認，我還順帶看了反面，把名字和正面的人都對了一遍，中間站的就是小笛姐！”
“所以呢，你是先看了這照片，再找晏小笛做數學家教？”楚子茗在意的點顯然更深層次。發現照片所夾頁變動，第一時間質疑的就是晏小笛給王子樂做數學家教的巧合性。
“不不不——不是，哥，你想多了啊！”王子樂這下才急了，趕緊否認，“看見照片，是小笛姐來給我補習之後的事！”
“是嘛？”楚子茗抱懷疑的态度。
這一切實在太巧，巧到讓人無法信服。
偌大一個雲華市，兼職做家教的大學生那麽多，偏偏王子樂找到的就是晏小笛？
“是啊！我發誓！”這一回，王子樂的小身板挺得直直的，發誓的手勢也比之前要正經許多，“真的是偶然！巧合！概率事件啊！我要是說謊，我就改跟你姓！”
“……”姓不同，還有這個用處，對于這個小鬼即興發的誓，楚子茗哭笑不得，“那你說說，前面走了六個家教，偏偏留下晏小笛，就因為這張照片？”
“不是的。”王子樂正色道，“選擇小笛姐繼續輔導我，是因為她實力強啊！哥，你別忘了，你是小笛姐的手下敗将呢！這照片上拍得清清楚楚的，冠軍晏小笛站中間C位，亞軍楚子茗站冠軍旁邊——”瞄見楚子茗眼神起了變化，王子樂即時截住話頭，不再往下說。
“不用你提醒。”手下敗将這四個字，只能自己說自己，眼前這小鬼還說上瘾了，那興奮樣下一步就差唱起來了，楚子茗腦袋微疼，快速捋了一遍王子樂交代的前後，還是覺得不可信，有疑點。
“怎麽了？哥，你這樣看我——我怕！”王子樂有些看不明白了，該坦白的他都坦白了，為何眼前這位帥哥還是一臉嚴肅，瞧人時都沒半點笑意的，“你總不會想讓我把小笛姐也趕走吧？不至于吧，哥，媽說你是個男子漢，我也覺得你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小笛姐贏了你，也正常吧，畢竟她是你們學校當年的理科王牌啊！”
“說完了？”王子樂這一招以退為進，楚子茗看得一清二楚，當下覺得這小鬼也是滑稽，反應這麽快，竟開始擔心他做哥哥的容不下晏小笛，這位他好不容易覺得能教他的數學家教！
“嗯啊，說完了。”王子樂乖乖點了點頭。
截止到目前，他隐瞞了兩點：
其一，這照片他其實不止看過一次；
其二，也不是不小心碰倒書它自動掉出來的。
王子樂第一次翻到它的時候，看了正面，把每個人都細細端詳了一遍，也看了反面，把每個名字跟正面的人都對了一遍，然後除了他親哥楚子茗的帥氣模樣以及屈居亞軍，其他過目便忘。
第二次翻它，是晏小笛第一次登門輔導。
補習到後面，王子樂總覺得晏小笛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見過。因為長相不一般，所以很容易給人留下不淺的印象。
直到那天下午補習結束，王子樂再次走近這個對他充滿無敵誘惑的房間，再次翻出照片，再次把人與後面的姓名對了一遍……這一次，他印象最深刻的不再是他的哥哥楚子茗，而是站中間的晏小笛！
所以，晏小笛不像前六位家教老師一輪游，最主要的原因是：王子樂希望借她第二次登門輔導時，再一次好好确認下。
所以，晏小笛第二次過來輔導，王子樂對她的态度雲泥之別！
那天補習結束，王子樂迫不及待沖進這個房間，第三次把那張魔力一樣的照片翻了出來！
這一次，他拿捏時都特小心翼翼，生怕一用力就把它給捏碎了！
這一次，在照片主人面前看它不算的話，上一回，就是王子樂最後一次私下翻看這張照片。
“好，現在來說說，為何我不在，你會進我房間？”楚子茗決定暫擱心中隐約的疑惑，把關注點重新放到最開始。
“……你兩個月前不是回來過一次嘛，我當時在你房間看漫畫，待了一小時，你還記得不？”王子樂方才就料到了會逃不過這一問，所以早早搜腸刮肚，準備借口，随時待用！
“嗯，然後呢？”
“然後我那天找不到這本漫畫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沒找到！想着或許是落在你這了，考慮再三，我才不得不決定進來找一找！走得太急，撞到這桌子，上面立着的這些書就掉了幾本，其中就有你手裏這本……”終于把一切都圓上了，王子樂說話的語速明顯緩和不少，一副勝券在握的心态。
“沒撒謊？”楚子茗進一步試探。
“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虛言，我就跟你——”王子樂又想到改姓這一招，結果話還沒，就被人怼了回去。
“別跟我姓。”楚子茗拒絕。
“……好吧。不姓就不姓，爸他還舍不得呢！”王子樂反應敏捷，迅速給自己找了臺階下。
“你可以走了。”楚子茗開始趕人，口吻平靜。
“啊？”王子樂還以為聽錯了，小腦瓜卻不忘飛速地轉，“哦！好的！哥，那你好好睡一覺，午安啊~”
說完，不等人回應，麻溜地飛奔出了房間，連門都忘了随手帶上。
楚子茗只得起身，自行去關房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