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撩半》
《撩半》
來之前，這頓午餐，晏小笛原以為只是一頓午餐。
誰曾想，飯風突變，竟成了一頓“鴻門宴”？
而她，差點就被“圍剿”得體無完膚！
雖然，發起圍剿的人，并不知她在這頓午餐中的“驚悚”立場！
晏小笛跟着主人放下筷子，心裏的懊悔更甚，早知會是這般情境，她就是把一頭卷發熬禿了都要想出絕佳的借口——然後爽約！
以前看熱搜，見識過網友各種版本的“社死”，今日這“待遇”，晏小笛覺得，不會有比其更嚴重的“社死”了。
“王子樂，你得表示下。”楚子茗也已放下筷子，沖對面坐着的王子樂擡了擡下巴。
“嗯？啥意思？什麽表示？”王子樂一頭霧水，不知親哥這突如其來一句是何意。
楚詩曼也不明白。
“晏老師的家教費，得漲。”楚子茗緩緩一句，提醒。
把碗放入水槽的沈萬花聽到這句，轉身來瞧，萬分錯愕。
要知道，剛幾小時前，她可是親耳聽見，楚子茗還嫌楚詩曼請的這位數學家教，收取的費用高了。
怎麽？
就一頓飯的工夫，變成低了？
都說女人善變，這男的——也善變？
Advertisement
“……”王子樂顯然覺得意外，這建議來得太突然，讓他一時半會有些招架不住，轉頭瞧了瞧楚詩曼，見她輕輕點了點頭，只好硬着頭皮接上一句，“好吧。”
“不用，不用漲……”晏小笛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待反應過來趕緊表态。
尤其是王子樂的猶豫糾結，她全收眼底。
“我也覺得得漲哦！”楚詩曼輕柔一句，表明她的看法，“阿樂，連你哥都佩服不已的理科學霸，家教費自然得配得上！”
“對啊，不然說出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摳！”
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楚子茗明顯拖長了尾音，晏小笛聽得細心，上回在那工廠，他堵住她去路的時候，也曾故意這樣費時咬字。
“行吧……”一想到自己的小金庫，王子樂還是有些隐隐肉疼，但老媽和親哥都接連表态了，他也不好再回避，“那你們說，漲多少？五十？”
“三百。”楚子茗伸出三個手指，沖王子樂揮了揮。
“哦，那就漲到三百……”王子樂還是舍不得。
“是漲三百，到五百。”楚子茗及時糾正。
啊……回到飯桌旁的沈萬花一聽這金額，驚得下巴僵直！
楚詩曼卻不做聲，仍是面含笑意，等小兒子最終表态。
“這麽多啊！”王子樂顯然接受不了這個額度！
這些真金白銀，可都得從他的小金庫裏掏出去！
換做誰不心疼？！
一小時漲300，兩小時就漲600……一次家教，他得放血1000大洋！！！！
這還不算上額外的小費……小費他之前給了一次100，那加上去，相當于一次家教，從五百，一下子驟升到1100！！
爆肉疼啊！
“加不加？”王子樂萬般糾結，楚子茗卻視若無睹，步步緊逼。
晏小笛看在眼裏，尴尬非常：“楚同學，真的不用……我這就是兩百一小時。”
“加就加！”王子樂忽然一咬牙，聲音都提上去幾分，很是硬氣地接下了這份來自親哥的“挑釁”，“小笛姐，從下周開始，一次家教，算上小費，我總共結你1100！一分錢都不會少！”
“什麽下次？這次就開始！等會就按新收費标準來。”楚子茗步步緊逼，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王子樂當場僵住，随後在與楚子茗的眼神交鋒中徹底敗下陣來：“……行，我知道了……那就從這次開始算呗……”
晏小笛被弄得整個人都莫名其妙：“……”
她的表态，這楚子茗似乎一回都沒聽進去！
他完全自顧自地來……
像是吃錯了藥一樣！
“OK！那就說定了！阿樂，你呢，既然花了錢，就要鐵了心，把數學成績提上去哦！”終于是時候表态，楚詩曼對這波提家教費用并無異議，相反，她從中悟到了一兩點。
“……我會的。”王子樂一顆心在滴血。
這下都斥了巨資，怎麽都得學好……
不然就對不起他的小金庫！
楚子茗對于這樣的結果，顯然很滿意。
面上不見波瀾，心底無限愉快。
.
下午兩小時，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漫長。
不僅如此，還有一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難控的心，晏小笛已經不記得是第幾次收回稍不留意就無聲游走的思緒，收攏注意力到埋頭安靜解題的王子樂上。
好不容易堅持到最後一分鐘，晏小笛本想偷偷跟王子樂說，按照以往的價格付她即可，誰知這小鬼拿手機看時間的工夫就悶聲不響轉了一筆1100過來。
稍稍猶豫了下，晏小笛決定收下。
錢是香的，正當勞動所得，她可以大方收下。
王子樂瞧着，也不像是困難戶。
小小年紀，就能自己承擔家教費用，可見財力不容小觑。
所以，還是收下。
晏小笛鎖了手機屏幕，回想楚子茗幫她講價的架勢，心底有些哭笑不得。
這人，一面面的，還真不少。
都是她前所未見的。
陌生極了，卻讓原本高高在上的那個形象，一下子接地氣了許多。
歸根到底，是之前與他的互動實在太少，少到每每回憶起，都只瞧見她一個人在那滑稽地唱獨角戲。
說來也是奇怪，那時候的她，可真是無所顧忌，什麽都不怕，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如呂文娜所言，是一個活力四射的小魔女，沉浸在自己編織的個人世界裏，使勁瞎折騰。
王子樂肉眼可見的情緒低落，可還是照常把他的數學老師畢恭畢敬地送到了鐵門處，然後強顏歡笑地與她說……下周見。
晏小笛回“再見”時也笑得勉強，雖說不該有期待，可午飯後就沒瞧見楚子茗，到此刻，她要離開了，仍未見他身影，心裏多少有些說不清的微妙滋味。
一點點期待，一點點惆悵，一點點失落……又，一點點期待。
.
一個人徒步晃到車站，晏小笛覺得胸口有些悶，似無形的東西若有似無地壓着，擡頭，視線沒有目标地朝半空晃了晃，覺得這天仍陰沉沉的，與來時一樣的不痛快。
原來，楚子茗，是這麽一個直接的人。
他有什麽說什麽，完全不用提前在乎在場的人。
所以，高三那年，他沒有半點表态，算什麽？
一個那麽直接的人，面對女生窮追不舍的示好，回一句Yes or No，很難？
也許，真的很難吧。
又也許，壓根就沒把她當做一回事。
所以，連回一句都直接省略。
呵，這裏倒是貼合“直接”兩字了。
“又在發呆？”頭頂傳來一個聲音，低沉地直壓人心口，晏小笛腦袋一猛，發現是楚子茗，視線忽然有些不穩，虛飄了下後，努力定神：“……沒。”
再然後，目光又飄忽了下：“你也要坐車？”
“不是。”楚子茗追出來，是有些話想說，“你——很缺錢？”
這家夥，可真夠直接的……晏小笛覺得窘，很窘，猶豫了下，胡亂點了點頭：“嗯。”總不至于跟他說只是想過下當老師的瘾？
畢竟，小時候寫“長大了想當什麽”的作文，她一直寫的是“老師”。
“要做什麽？”
“租房。”晏小笛輕答，目光不敢直視問的人。
他無關痛癢地問信手拈來的話，說到底，不過是因為她現在是王子樂的數學家教。
“打算在這個城市工作？”
“嗯。”
“房子找好了？”
“……快了。”
“互加下微信。”
“嗯？”
“我朋友那正出租房，單身公寓，我回頭問他要照片，發你看看。”
“啊？不用了吧……”
“用不用看了再做定論。掃碼。”
“……喔。”
“滴”地一下，兩個人的世界，隔了一個杳無音訊的五年，靠一個黑色二維碼，正式連上了。
“太貴的我租不起。”
“不貴，友情價，給我多少，就給你多少。”
“哦……那謝謝。”
“謝我什麽？”
“……介紹房子給我。”
“還有呢？”
“啊——謝謝你剛才幫跟王子樂講價。”
“那倒不必謝。”
“……為啥？”
“你這種高三一整年數學雷打不動回回滿分的，一小時家教就值兩百？開什麽玩笑，那王子樂豈不是能把我看扁！往後我在這家裏還有面子？”
“……額，好吧。”
晏小笛不經意地蹙了蹙眉，對話不知何時好像走偏了。
楚子茗這會說的話，邏輯上似乎站得住，好像很有道理……所以敢情他中午那麽積極争取，争到500元/小時，純粹是為了他的——面子？？？
很意外的動機，卻再合理不過。
晏小笛打心底對此——無語。
這個人，似乎不太按常理出牌。
那天，英年早婚趴上，也是……
到底是五年足以改變一個人，還是五年前他本就是這樣一個人？
晏小笛努力回憶五年前那張時時刻刻沉靜如水的少年俊臉，可在隐約薄荷青草味的幹擾下，有些模糊，到最後定格在五年後的模樣。
她擡起頭，重新去瞧眼前人，發現和前一秒腦海中定格的模樣完全吻合，連那股清新的薄荷青草氣息，都一絲未改。
“怎麽？我臉上有什麽嗎？”楚子茗沒被晏小笛這般打量過，多少有些陌生。
“……”晏小笛怔住，猛然搖搖頭，心頭又起了一簇不争氣的小慌張，“沒……只是覺得你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變帥了？”楚子茗微微咧嘴，純粹黑眸裏覆上一片燦爛笑意，自信确認。
“……”晏小笛又噎住，“不太清楚……”
“這樣清楚嗎？”楚子茗忽把臉湊到人跟前，好讓對方近距離确認，晏小笛卻猛然閉了雙眼，“怎麽？又要大冒險？”
“啊——”晏小笛刷的一下睜開雙眼，心驚肉跳，趕緊搖頭，“不是……你別誤會。”
“哦。”楚子茗擺正身體，頓了頓，悠悠吐出一句，“已經誤會了。”
……
似暧昧，又模棱兩可，還別有深意。
晏小笛接不住這樣的話。
只好由它們從左右耳膜裏穿過，又無聲落入心裏，然後任性發酵。
楚子茗看着晏小笛的兩頰一點一點泛紅，莫名覺得有趣：“這麽容易害羞？有點不像你。”
“嗯？”晏小笛不解，遲疑地擡頭望評價她的人。
“以前，難為情——都追不上你。”楚子茗雙眸裏星光細碎，有些畫面在心頭一閃而過。
“……”晏小笛萬萬沒想到屏住呼吸等來這樣的評價：“我哪有……”
找不到合适的詞反駁，索性就睜眼賴掉。
“有。”楚子茗卻不肯讓步，“至少在我這個版本的記憶裏，害羞這種事，與你真絕緣。”
……
他在用擺事實講道理？
目的是當面“實錘”她高三那年的大膽示愛？
這下，晏小笛索性直接不吭聲了。
她用沉默，單向冷卻這個讓人犯窘的話題。
“給——我媽讓我拿楊梅汁給你，路上渴了可以喝。”楚子茗見晏小笛不吱聲，神情難辨，便晃了晃右手的牛皮紙袋，遞到了她跟前。
“啊——這——那謝謝子樂媽媽——”意外之餘，晏小笛有些受寵若驚，嘴裏再次一酸，害羞地接下遞到手邊的鮮榨冷飲，“看起來好像很好喝。”
“嗯，高中，我喝了三年這玩意，天熱時冰一下再喝，更絕！”楚子茗點點頭，忍不住分享，“要是喜歡的話，下周來，還有。”
“額，好，謝謝子樂媽媽。”晏小笛語言組織系統有些被幹擾，下意識又把楚詩曼謝上了。
“傻不傻，你應該謝我。”
“嗯？什麽？”
“沒我給你送過來，你路上哪喝的上！”
被人讨要謝謝，晏小笛說不上什麽感受，只好硬着頭皮，腼腆配合：“……那，謝謝你了。”
“路上注意安全。”楚子茗見東西送到了，話也問了，決定到此為止。
“好。”晏小笛反應很快，先一步出口，“下周見。”
楚子茗一聽，若有所思地盯人看了兩秒，随後轉身離去，揮了揮手，什麽也沒說。
晏小笛回過神來，念及剛才最後三個字藏的小心思，一張臉刷的一下，又紅了……深呼吸調整，擡手探了探紙袋裏的冷飲，目光略過那一圈綠色镂空雕花杯托，整個人突然頓住：
這杯托……她認得！
五年前，運動會，操場上，終點處，趙傑煜獻殷勤——遞到呂文娜手中的那杯楊梅汁，用的是同款杯托……
難道——
車子準時進站，晏小笛用力甩了甩混混沌沌的腦袋，試圖讓那些揮散不去的胡思亂想，乖乖暫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