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撩半》
《撩半》
晏小笛下車，條件反射式地擡頭，投眼前方，見那日漸熟悉的大鐵門下并沒站人，心裏頓時松了松。
還好，這次沒整上回那出。
低頭壓着步子往前挪了一小段路，晏小笛擡起手腕，再次瞄時間。
“這裏！”別看王子樂是單眼皮的小眼睛，靈光得很，一眼發現晏小笛，整個人立馬亢奮地大力左右揮手，“這裏！”
旁邊的楚子茗耳膜差點被這尖叫聲刺穿：“又不是第一次過來，有必要這麽激動？”
楚詩曼：“看來我們阿樂有些迫不及待見到晏老師了哦！”
“……”楚子茗顯然并不接受這份“迫不及待”。
……
晏小笛先是被高亢的叫聲吓了一跳，接着一擡頭，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整個人似觸電般一頓，雙腳收住，不再往前。
再然後，她看見王子樂轉頭跟身後的楚詩曼說了幾句，像一只小胖狗一樣，撒歡似的朝她奔過來。
楚子茗視力向來5.3，這會确認慢慢走近的數學家教，意外落心底，醞出一絲前所未有的情緒。
“小笛姐，今天楚子茗也在，他這人沒什麽長處，情商沒我高，還特喜歡怼人！等會吃飯他要是沒眼力見怼你——你就別理他，當他小狗叫就行！”王子樂自認有先見之明，一肚子貼己話想提前叮囑他的晏老師，“我平時就這樣跟他互動。”
“哦……”晏小笛此刻的心情一言難盡，楚詩曼和楚子茗兩人就站在那扇鎏金大鐵門下，面前又一個王子樂，她想掉頭似一陣煙麻溜飄遠，顯然不可能了。
很快，她拖着灌了鉛的步伐，被王子樂帶到了鐵門處。
“中午好，晏老師，歡迎來我們家哦！”楚詩曼很注重禮節，對人老師展标準八齒笑顏，“餓了吧，午餐都準備好了哦！對了，阿茗，這是阿樂的數學家教老師——晏老師！晏老師，這是阿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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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茗看着微表情不自然的晏小笛，大概猜到她在琢磨什麽：“晏——老師，歡迎你。”
……
晏小笛望着楚子茗，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是楚詩曼的弟弟！
更沒想到這頓午餐他也會出現在這裏！
總不至于，楚子茗，就是之前楚詩曼口中這個家的——其他男人？
她當時第一反應還以為“其他男人”是指楚詩曼的先生，王子樂的父親。
等等——不對，楚詩曼的弟弟，應該是偶爾來這裏做客的，嚴格意義上來說，也不能算是這個家的男人吧？
“……謝謝。”硬着頭皮回應別人的歡迎，晏小笛連微笑都帶了幾分機械感，顯僵硬，不自然。随後，她聽見自己一個沒忍住，嘟嚕出去一句：“子樂媽媽，您弟弟也在！”
楚子茗：“……”
王子樂：“……”
楚詩曼：“……”
三人瞬間齊刷刷地原地呆若木雞。
“哈哈，謝謝晏老師的誇獎！”楚詩曼忍俊不禁，心裏比吃了蜜還要甜，“确實，看外表，我和阿茗就是姐弟吧！”
晏小笛沒明白，皺了皺眉，盡量斂着內心的費解。
“晏老師，阿茗是我大兒子哦！”楚詩曼耐心解釋，看着晏小笛神色明顯一卡，不由咯咯笑了起來，“哈哈，是不是有些意外！還別說，我有時看着阿茗，也納悶我年紀輕輕的，怎麽就有這麽大一個帥小夥了！不過話說回來，我們家，哥哥像他爸，弟弟才像我~”
晏小笛：“……抱歉，子樂媽媽，是我弄錯了。”
“不會是故意這麽說的吧？”楚子茗有其他想法，口無遮攔地質疑道。
晏小笛猝不及防，反應過來後趕緊否認：“真不是……子樂媽媽看着真的不像有這麽大一個兒子的人……”
如有必要，晏小笛可以對天發誓，她的話字字肺腑，無半字虛假。
“哈哈！小笛姐，我哥就這樣，長得成熟，還特喜歡擡杠！你別理他！”王子樂見他的家教老師還沒進門就被楚子茗怼上了，趕緊開口護住，“我媽就是倍兒年輕！”
“不礙事的，晏老師，我喜歡你的誤會呢！”楚詩曼眉開眼笑，“若如可以，我希望外面的人看見我和阿茗都能有這麽令人心花怒放的誤以為~”
沒有女人不喜被說年輕，無論哪種表達，無論刻意或無意，楚詩曼自然也不例外。
打從第一次見到晏小笛，她就喜歡這個相貌不俗的英氣女孩，這會見她略顯慌張地解釋，更覺這女孩不做作，讨人喜歡！
“外面的帥哥美女們，可以開飯了哦！”見四人逗留在鐵門外一直說笑，時不時傳來楚詩曼的招牌笑聲，把最後一道菜端上桌的沈萬花有些好奇，忍不住出來瞅瞅，見衆人還站着不動，便開口喚道。
“來啦！沈姐！”楚詩曼輕盈側身，回應沈萬花，又轉回，“走吧，晏老師，進屋我們再聊，關于我瞧上去那麽年輕的——楚氏獨家秘訣！”
說完，楚詩曼俏皮又神秘地朝晏小笛眨了眨眼。
楚子茗瞧在眼底，沒出聲。
“走喽！今天小笛姐和我們一起吃飯！太棒了！”王子樂活潑又好動，邊激動地說着，邊自然地去挽晏小笛手臂，吓得她本能地身體往另一方向側！
王子樂挽了個空。
這一幕，楚子茗正好抓得一清二楚，當下伸手，再一次不客氣地打掉小肉手：“你一個男的，不經允許，随便搭人女孩子的手臂，很不禮貌。”
明明楚子茗在“教育”王子樂，晏小笛卻覺得當下她最窘。
剛剛王子樂的舉動來得實在突然，導致她給出的反應是身體下意識地，待楚子茗話落，她又完全反應過來時，尴尬就來了！
尤其是楚詩曼已經轉身來瞧——
“……”王子樂有些理虧，擡頭對上楚詩曼的兩道視線，心裏一緊。
果然。
“阿樂，向晏老師道歉。”楚詩曼完全沒了方才的笑意，一臉正色地要求小兒子，“晏老師是女生，你剛才那樣，很容易吓到她！你哥哥說得一點都沒錯！”
“喔……對不起，小笛姐，我剛才實在太開心了，潛意識把你當親姐姐了，所以才想伸手挽你……”王子樂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叫。
道歉得口齒不清，楚子茗第一個不滿：“聲音太輕，晏老師都聽不見，好端端地再一次。”
“啊——沒事的，我已經聽清楚了！”
晏小笛慌忙擺手，這家人畫風突變，有些吓到她，尤其是楚子茗現在的模樣，與其說是長兄，更像是父親，那神情嚴厲地連她都覺怕。
整一個高三，晏小笛都沒見過這樣的楚子茗。
早知道他們反應這麽大，剛才她就讓王子樂挽一下好了……初一的男孩，也不太可能有什麽壞心思，當着他親媽和親哥的面。
王子樂的倔脾氣一點點漫上來，孩子的眼睛騙不了人，楚詩曼看得分明，卻仍不動聲色地堅持原則：“阿樂，你需要向晏老師鄭重其事地道歉哦。”
“對不起，晏老師！我剛才無意冒犯！下次絕對不會再犯！”
這一次，聲如洪鐘！
連稱呼都正式了！
不僅如此，王子樂還非常标準地朝晏小笛九十度一個大鞠躬。
道歉，到位了。
楚詩曼松了松神經，真誠又帶歉意地面向客人：“晏老師，十分抱歉，是我當媽媽的失職，今天之後，我會加倍教育王子樂對女性的尊重！不會再出現剛才那樣任性的舉動，也希望沒吓到你！”
“……真的沒事，子樂媽媽，王子樂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反應大了些。”這樣的情境，晏小笛說不出的陌生。
王子樂或她，都是無心地、下意識地反應，竟直接牽扯出了這個家的家庭教育。
還是媽媽與哥哥對弟弟“混合雙教”……
這樣瞬間上綱上線的教育模式，晏小笛今天第一次見。
有一種意料之外又忽然開了眼界的感受。
“晏老師，你，肯接受這小子的道歉嘛？”
楚子茗忽然出聲，吓得晏小笛倏然一擡頭：“……接受的。”
這樣近距離地面對楚子茗，讓晏小笛的腦細胞有些緩滞。
轉學去雲華一中的第一個家長會，她曾在高三教學樓走廊上撞見過楚子茗和他父親，當時匆匆一瞥，第一感受很直觀，楚子茗和他爸爸眉眼這塊完全一樣！簡直就是複刻！
所以，剛才楚詩曼，說的是大實話。
楚子茗的确長相随爹，而王子樂就随媽了。
只是，這對親兄弟，為何是分別兩個姓？
晏小笛腦子終于別通順了，原來潛意識的疑點在這裏。
楚子茗跟媽媽姓？王子樂跟爸爸姓？
“晏老師？”見晏小笛眼神飄忽，楚詩曼有些擔心，誤以為剛才王子樂的那一挽真把她吓得不輕，“你還好吧？”
“嘿——醒醒！晏老師。”楚子茗更直接，擡手就是簡單粗暴地在晏小笛眼前刷的一晃，一口一個老師叫得不能再歡快！
“……什麽？”晏小笛回過神來，側頭看見王子樂眼神憂郁地瞧着她，心裏一記犯悶。
“晏老師，我們進去吃飯吧！”楚詩曼看了眼舉止略反常的大兒子，沖客人莞爾一笑，“阿樂說晏老師你不吃辣，所以沈姐今天做的一桌子菜，都沒放一顆辣椒哦！她很期待得到晏老師的好評哦~”
“……好的，謝謝費心。”
她的确不吃辣……只是，王子樂怎麽會知道？
也沒見他有曾詢問過！
這倒有些奇了……晏小笛覺得好奇。
“你怎麽知道晏老師不吃辣？”誰曾想，楚子茗也持同款好奇，歪着腦袋用力一拍王子樂的肩膀。
王子樂轉頭，臉色猶豫：“我自己推斷的。”
“哦？推斷？怎麽個推斷法？”沈萬花見四人已進屋，聽到這話題，覺得有趣，立刻加入進來。
在場所有人臉上都寫了“期待”兩字，包括晏小笛本人。
“我看小笛姐穿的像個學生，一點都不是辣妹風格，就推斷她平時不碰辣。飲食習慣随她穿着一樣——清淡。”王子樂有兩把刷子，分享這推斷邏輯時，神情非常認真！
就像是在向他人論證某個非常嚴謹的推理！
然而，這話一出，其餘人頓時鴉雀無聲。
這驚豔又無厘頭的推斷，讓所有人都覺得無……語。
尤其是楚子茗，萬萬沒想到，家裏這個13歲小弟，腦子裏裝的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哈哈，這推斷——很別致哦，我們阿樂，倒真是個勤于思考的好學生！”楚詩曼第一個笑場，卻也是第一個捧場王子樂這番話的人，“晏老師，別見怪，阿樂，一直以來，想象力有些奇特~不像他哥哥，說話做事更偏向于有板有眼的正經模式。”
楚子茗被親媽拿來作這樣的對比，一時分不清這話是在褒他還是貶他，當下沒接話。
“子樂媽媽，我覺得挺好的，擁有熱情去想象。”倒是晏小笛，反應尚可，随後，又加了句，“我也的确不吃辣。”
“這種毫無邏輯的推斷，不建議。”楚子茗肚子裏有話要說，“現在穿着不辣，不代表過去不辣。”
……
王子樂瞬間迷糊了，也不知他的親哥為何忽然表現出這麽大的“敵意”。
晏小笛秒懂楚子茗這話，當下低頭去看飯桌，不再吱聲。
“晏老師，你和阿茗坐這邊吧，沈姐，你也一起，和阿樂坐一塊。”楚詩曼看話題暫停，便張羅着招呼大家落座。
“啊——”王子樂希望座位上有更人性的安排，“媽，我想和小笛姐坐一塊——”
“哈哈，阿樂，晏老師和你哥哥坐一塊，很合适。”楚詩曼話出口，見兩年輕人齊刷刷扭頭來瞧她，怕是有誤會，于是補充，“阿茗，忘記跟你說了，晏老師和你一樣，都是雲華一中畢業的。不知道，你們之前還讀高中時，有沒有互相聽過彼此？”
“沒——”
“有——”
回答同時響起，而後又幾乎于同時去對視對方。
“有——”
“沒——”
改口同時發生，又是無語凝噎地互瞧一眼。
王子樂懵了：“哥，小笛姐，你們難道真的在高中那會就互相聽過彼此的大名？有跟沒有很難确認麽？小笛姐，我哥大名楚子茗，你的大名叫什麽？說出來讓我哥好好确認下！”
“……”晏小笛哭笑不得，來應聘這份兼職時她明明有出示過身份證，“晏小笛。”
“哥，晏小笛，知道伐？本人的數學家教，雲華一中理科尖子生班的——頭牌！哦不，王牌！”王子樂自豪的模樣，仿佛晏小笛是他最引以為傲的親人，“我覺得你肯定知道！說不定還偷偷私下敬仰晏老師！”
晏小笛偷瞄了眼楚詩曼，發現她正饒有興趣地聽着王子樂講，心裏頓時有些惶惶：就讓楚子茗去回答吧……希望他此時此刻，好好做人，好好回答，別給兩人招惹更多的麻煩……
“嗯，知道。”楚子茗淡定表态，晏小笛安靜地坐在他身旁，沒什麽好隐瞞的，“的确是一位理科牛人。”
晏小笛神經頓然一卡：“……”
“哇塞！”楚詩曼輕聲驚呼，“太棒了吧！晏老師，我家阿茗可從不輕易佩服人！不瞞你說，晏老師，我家阿茗高中時，成績也不差，偶爾也算得上學霸一枚，但雲華一中歷屆卧虎藏龍的，到現在為止，我還是親耳從阿茗口中聽到，他用‘牛人’兩字形容校友！對了，你們還是同一屆的呢！”
晏小笛：“喔，我也聽過他的大名……”
人家親媽都這麽說了，此時再不表個态，似乎有些不合适了。
“真的啊！那太好了！”楚詩曼是真的發自內心地開心，拿起高腳杯，“晏老師，你和阿茗，成績都那麽棒，必然會英雄惺惺相惜~來，為今日的遇見——幹杯！”
“媽，不是遇見，按照他倆剛才說的，是重逢——重逢哦！”王子樂聽得仔細，立馬糾正。
“噢——對，那就為重逢幹杯！”楚詩曼笑起來，兩個眼睛似月牙，魅力獨特。
為重逢幹杯？
聽着倒也順。
晏小笛舉起面前的水晶杯回應女主人的熱情，一時之間，竟有些看迷了：這家人，一個個的，都生得賊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