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杏香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有人在敲院門,接着就有一陣腳步聲朝院門走去。
“是她三叔啊?”林建國開了門,開門就見林新國站在院門口,嘴裏叼着支紙卷旱煙。
“建國大,都睡了?”
“還沒呢,進來坐。”林建國招呼他進來。
林新國穿着一件半舊白色的寬大背心,背心下面紮進藍布褲子裏,褲子用一根褪色紅布帶捆着。
“那個知青同志呢,都安頓好了吧。”
東屋裏的劉秀娣聽到林新國的聲音,從屋裏走出來,邊走邊招呼,“她新國三叔來了,快屋裏坐。”
“二嫂子,那個知青同志呢,睡了嗎?”林新國問道。
陶岩在屋裏聽到動靜,忙打開門,院子裏有些黑,只有一些微微的月光,他沒認出林新國來,只道:“我在這裏。”
林新國聽到陶岩的聲音,朝他走了過去。
林建國也跟在後面,三人進了陶岩的屋子。
“陶岩同志啊,你是城裏來的同志,還不會幹農活,隊上商量了,就分配你看牛的任務,給你一天算六個工分。也不是你一個人看,還有個叫大海的孩子,以前是他一個人看,現在牛多了,你就和他一起去。”
陶岩滿口應下來。
“我和大海說過了,他明天早上過來叫你。”
“嗳,叔,麻煩您走一趟。”陶岩應下來。
Advertisement
“那行,你要是有啥困難,就跟我們說。那我就先走了,你們休息吧。”林新國說完,站起來要走,陶岩又跟着林建國送他到了院門口,看着那一明一滅的火光遠去了。
次日,天不亮陶岩就聽到院中有動靜傳來,林家人都起床了。
他也急忙起來,剛好見林建國和林忠實扛着鋤頭準備出門。
“叔,忠實哥,你們這就上工去了?”
林忠實笑道:“沒有,我們去打整下自留地。小陶,你咋不多睡會兒?”
陶岩笑道:“一會兒還要去看牛呢,你們快忙去吧。”
“嗳。”林忠實應了一聲,扛着鋤頭出去了。
陶岩回屋取了牙刷和毛巾,出來就看到穿着碎花襯衫的杏香,站在院子裏洗臉。
“杏香,這麽早啊。”陶岩招呼了她一聲,“在哪裏打水洗漱啊?”
杏香聽到陶岩說話,她将臉上的臉帕取下來,朝廚房指了指。
“廚房水缸裏。”
夏天天亮得早,一會兒工夫,天已經大亮了。
杏香洗好臉,将水從籬笆處潑了出去。轉身就見陶岩從廚房裏走出來。
杏香看了一眼他手裏的搪瓷漱口缸子,走過去将臉盆放到門檻外邊。
“這是洗臉盆。”
陶岩正刷着牙,含糊地嗯了一聲。
村裏只有一口井,就在進村口不遠,杏香每天早上都要挑着木桶,到村口挑四趟水,才打整豬潲,時間差不多了,才生火做飯。
杏香挑第一趟水回來的時候,陶岩還坐在院裏,等着那個一起放牛的小夥伴來叫他。
見杏香挑着滿滿一擔水進院來,陶岩連忙站起迎了上去。
“杏香,挑水咋不叫我?”都到了院裏了,陶岩也不好再接過來,看着杏香将水挑進廚房去了。
杏香将水倒進缸裏,又挑着木桶出來,才講道:“沒事,我都挑慣了。”
“你還要去挑嗎?我幫你挑。”陶岩說着上前想要接擔子。
杏香避開他,“我看到在村口看到大海家院門開了,等些他要來喊你了,你就在家等着他吧。”
聽杏香這麽說,陶岩只好作罷。
果然杏香出門沒多久,就來了個十二三歲的半大孩子。
大海個頭不高,又瘦又黑。身上穿的衣裳已經看不出原色,打滿了大大小小的補丁,經年累月的泥污裹在衣裳上,像裹了一層黑油。他半截手臂小腿都露在外面,光着的腳板也是黑的。
“你是大海嗎?”陶岩問他。
大海點點頭,“我來喊你去看牛。”
正這會兒,嘎吱一聲門開的聲音響,陶岩轉過身就看到玉鳳從屋子裏出來了,手裏還拿着一把木梳子。
“嫂子,你起來了。”陶岩招呼道。
玉鳳看了一眼院門口的大海,臉色垮下來,從鼻子裏嗯了一聲,轉身就進廚房去了。
陶岩轉過身,就見大海低下頭,腳在地上搓了搓,轉身就出了院子去了。
陶岩連忙追了上去。
才走出院門不遠,就見杏香挑着一挑水過來了。
“大海,看牛去了呀?”杏香笑着跟大海打招呼。
“杏香姐,”大海看了她一眼,輕聲叫她。
“陶岩哥,你等等。”杏香叫陶岩在原地等她,自己挑着水進院去了。
大海先上前去放牛出圈,陶岩就在原處等杏香。
過了會兒,杏香匆匆走了出來,将手上的東西塞給陶岩。
“看牛要看一天去了,這些窩窩頭,你拿到山上去吃,我多拿了兩個,你拿給大海吃。”
陶岩低頭一看,窩窩頭用曬得半幹的香芋葉包着的。
陶岩嗳了一聲,“謝謝你啊,杏香。”
杏香轉頭就回去了。
陶岩在村口等大海,沒多會兒,就見一群大大小小二十多頭水牛,慢慢悠悠地朝村口走來,大海正坐在一頭母牛背上,吆喝着水牛往前走。
陶岩從來沒見過牛,更別提這麽多牛了。走在最前面的,是兩頭強健高大的公牛,一對牛角又粗又大,看着有點怕人。
走到近前,大海招呼他,“哥,快爬上牛背去。”
陶岩連連搖頭。
大海也不多講,騎在牛背上的他,雙眼黑亮,吆喝牛的聲音洪亮,臉上出現了他這年紀應有的童真。
多年後,陶岩在知道大海成了着名的牛肉大王的時候,他也并不驚訝。大海的人生,就是從騎在牛背上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