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提親事
提親事
向若移過眸子,看着眼前豎着的那枝桃花,花瓣由粉漸白,中間兒是密密的細花蕊,跟她現在臉頰上的顏色一個模樣。她一直是對桃花極為熟悉的,然這會兒看着眼前這一枝,卻覺得甚是陌生。好像蕭紀手裏的這枝桃花,與谷裏的桃花并不是一個樣子。她臉頰微微有些熱,與這已經有些熱的天氣也相像。
向若從小到大沒有被男孩子獻過殷勤,也從來都不清楚被人愛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眼前這枝桃花,捏在蕭紀手裏,就立在她面前。她看看桃花,又看看蕭紀,然後微紅着臉伸手把他手裏的桃花接下來,往腰間裏一插。
但凡姑娘們得了花,不是手裏握着,就是要戴去發髻上,像這樣往腰間別的,像別一把短刀一樣,也就向若做得出來。她把花插好了,站定身子,清了清嗓子又看向蕭紀,忽開口道:“你放老實些,別想蠱惑我,我可穩得很。”
蕭紀笑,“你什麽穩?”
向若目光斜斜飄到他臉上,“立場。”
“是麽?”蕭紀看着她,“什麽立場?”
向若轉了身往前走,聲音高高的,“就是不喜歡你。”
蕭紀邁步步子慢跟,“那會不會有一日變得喜歡呢?”
向若擡手擺一氣,“不會不會。”
她怎麽會喜歡一個初次見面就讓自己栽跟頭的人呢,不會不會。
蕭紀不再追着她問,與她之間隔了大約一步的距離,跟在她身後慢慢地走。說他什麽都不管不顧留在桃花谷,那是不可能的。他是蕭家的後代,就不可能不管這天下的事情。但倘或向若願意跟他,不管是京城安居還是外頭奔波,那倒是沒什麽問題。但是,向若明顯不會為他做這些事。這丫頭心裏現在八成還是怨他的,只他在這日光暖暖的春日裏,多想了罷了。
蕭紀自認為自己一直是個頭腦清明,分得清事情輕重緩急的人。什麽都了然于心,所以才常常從容不迫。就譬如現在,被追殺落到這桃花谷裏頭,他養傷也是不急不躁的。只因為他心裏明白,他不把傷養好出去,怕是應付不了外頭的事情,所以他便不着急。
不着急也便罷了,還有心思逗趣那個丫頭。偏他還逗錯了人,要是尋常女孩兒家,怕是早一頭撲他懷裏不願出來了。知道他親王的尊貴身份,跟了他還能有什麽苦日子過?再說,他長得又好,常會做的一些事情也直往人心窩深處撓。沒一處可挑剔的,擱誰誰都得春心蕩漾。愛情來了,昏了頭了,奮不顧身随他去,那也不是什麽難決定的事。可向若不是啊,向若眼裏沒他,向若眼裏只有自由。
蕭紀慢慢地走,看着向若的背影。她今兒穿着淺綠的紗裙,腰間別着的那枝他送的桃花。裙擺因為走路而輕輕地飄,蹭過腳邊的密綠的草枝和淺色的小黃花。
就這麽走了一氣,蕭紀終于還是開口問了句:“要怎麽做,你才會拿我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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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若聽她問這話,便停下了步子來。她轉身看向蕭紀,把手往他面前一伸,“先把解藥給我。”
蕭紀看着她的眼睛,“成親當晚給你。”
向若這就把手縮了回去,轉身繼續往前走,“那就成親之後再說。”
蕭紀又問:“那什麽時候成親?”
向若把手背到身後,步子走得随意,“你去跟我師父說,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你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我了,這輩子非我不娶,沒我活不成,希望他能做主,把我嫁給你,他求之不得,馬上就安排。”
這事兒确實得他主動提,然後葉随君做主,方才能成。蕭紀慢慢點兩下頭,想着倒也不麻煩,晚上找到葉随君說就是。他把自己的心跡表一表,就當提親了,餘下自然随葉随君安排。定下親合下日子,到時成親就是。
蕭紀掐算時間,想着這成親合日子也不會合得太遠,到那時他身上的傷大概就能養全。現在他已經是好了大半,只差最後再養養元氣。到時成了親,剛好和向若一起出谷。一切都該是順順當當的,他出谷自是回去京城。而向若出去做什麽,他不知道。當然,還有一件事,在他出谷之前也是要做的,這卻不能跟任何人說。
如此想定,兩人一路慢着步子回去葉家。這樣的慢生活,蕭紀這會兒也有些适應下來。想他在宮裏時,大臣奴才們來來回回,多有急匆匆走小碎步的。請安問禮,議事論事,剿匪攻城,每天都忙得團團轉,哪有一日這般松閑的日子。
到晚飯後,向若和以往每一天一樣,去葉明珠房裏與她一起梳洗玩鬧,夜深了一床上拉扯過被子也就閉眼睡了。這樣的日子溫甜,卻也是過一日少一日。等到葉明珠成親,向若就會很少再有機會和葉明珠一床上睡覺。
蕭紀吃了飯回去自己房裏,略踱步子消食片刻,在還沒梳洗之前,便只身往正房裏找葉随君,打算把求親的事情跟他說一說。
卻說葉随君和封言之忙了這麽十多日,書卷翻了不少,各處草藥彩石也按着方子找了不少,丹丸卻沒有正經煉出來幾味。這原本就是精細耗時的活,他倒是也不着急。向若還有半年的時間容他耗,他想着半年怎麽着也夠了。今晚間,仍是與封言之在屋裏翻閱卷冊,共同商議煉藥之法。
蕭紀在門外敲門求見,葉随君便合起了書,抖着眉毛讓封言之把東西都略收一收,別叫他看出了什麽。封言之會意,把卷冊整理一番擺置好,方才往門上去開門。開門見了蕭紀,自禮數周全地請他進屋,把他引到葉随君面前。
蕭紀見了葉随君沖他抱拳拱手,說:“在下拜見葉谷主。”
葉随君近來對煉藥之外的事情管得不多,谷裏但凡出現事情需要谷主出面的,他也都支使封言之去辦。自個兒一門心思在煉藥上,自然也就沒想着向若的婚事,也沒太關心蕭紀的傷好得如何了,跟向若相處得又如何了。
這會兒蕭紀到了他面前兒,他方把這些事都想起來,自讓蕭紀坐下,說:“有話慢慢說。”
等蕭紀坐下後,又讓封言之給他斟一杯茶,然後便關切地問問他傷養得如何了,和自己二徒弟相處得好不好,在桃花谷生活得可還習慣,之類的話。
蕭紀把他的問話都一一答下來,最後着重與向若相處的那個問題多說了一些,只道:“在下覺得向姑娘甚好,乃尋常女子所不能及。這些日子以來,她對在下照顧有加,關心備至。今兒在下來找谷主,是有些話要跟谷主說,想跟您求個事兒。想來有些唐突,不知谷主能否答應。”
葉随君猜不出蕭紀有什麽事要求他,自也不磨叽,沖他擡擡手說:“紀公子但說無妨,我們這裏沒那些惱人的規矩。”
蕭紀面上神色誠懇,忽又從椅子上站起來,沖葉随君拱手作揖,道:“原是在下該死,不該随意心生這種不該有的心思。但向姑娘實在靈動可愛,在下便禁不住動了心。在下知道,在下無父無母,無有財産家業,配不上向姑娘,但……”
蕭紀說的這話雖有些彎彎繞繞的,但葉随君聽到這裏還是聽明白了。他忽擡手打斷蕭紀的話,對他的謙遜和所說的內心痛苦糾纏很是無所謂。他只看着蕭紀,一字一句很是認真地問了句:“你就告訴我,你是不是看上了向丫頭,想娶她?”
簡單說起來,可不就是這話?但蕭紀不能那麽簡單說,顯得不誠心。這會兒葉随君說出來了,直截了當,他自然也就點了頭,道一句:“正是。”
是這樣那就成了呀,葉随君高興起來,看着他,“沒有什麽配不配得上的,咱們桃花谷,不講那些虛禮,只看心誠不誠。大家一地塊上過日子,吃的穿的用的都差不多,全是互相幫襯着來的。只要有手有腳,就不怕成了家過不成日子。我瞧你心誠,對向丫頭是真心的。你既開了這口,我就做主,把向丫頭嫁給你。”
若是真不了解向若在桃花谷處境的,那一定會經不住驚訝葉谷主的爽快。因為他知道,所以只稍稍擺出愣怔的樣子,然後便面帶笑意地回葉随君的話,“若是這樣,那就太感謝葉谷主了。”
葉随君笑得眼角全是褶子,“謝什麽,定了親那就是一家人了。”
兩人你來我往,不過幾句話,就把向若的終生大事給說定了。而對這事心存慎重的,只有封言之。但這個慎重的人,通常也不能說上幾句話,因為總找不到合适的身份與立場。看着他們兒戲一般把向若的一輩子就這麽托付給了眼前這個眉梢眼角都帶淺笑的男人,他心裏總還是不踏實的。
封言之看着蕭紀,蕭紀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因為他在葉家的家事上總是默默的,出聲的時候不多,所以蕭紀對他的印象也不深。平常就是吃飯的時候桌子上見一面,而後便是各忙各的。倒是那葉明珠,整日天像只花蝴蝶,話也多,存在感強一些。
這會兒感受到他的目光,蕭紀與葉随君說完話,轉頭去看他,與他四目相對。兩個男人目光相觸,誰也沒躲誰的,最後自然錯開。
蕭紀與葉随君說完了事情,在葉随君拍着胸脯說下頭的事他做主後,便辭過出了房門。到外頭他也沒走幾步,站在廊庑外的階矶上站了一氣。而後如他所料那般,封言之從屋裏出來,到他面前,跟他說了句:“紀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