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7】
【chapter 7】
“當然了。”
虞蘇葉語氣輕柔缱绻。
她怎麽忍心拒絕這麽可愛一小孩,更何況是在小朋友落魄無助的請求她的支援下。
只見小孩臉上是怯生生的表情,好像知道自己不應該出現在這一頭。眼巴巴流露的期許外,那雙清澈的眸子還泛着剛剛流過眼淚的紅。
而身上沾染的大片泥水,也使得小朋友本想靠近卻又作出退步的動作來。
生怕自己會嫌棄她似的。
虞蘇葉并不吝啬她的笑容,一把從宿舍外拉過這渾身上下濕漉漉的小女孩,而邊熠星也乖巧地躲在她的身後,似乎還沒有作好迎接其他生人的準備。
虞蘇葉一瞬間淡忘了宿舍管理的各項“不得帶外人入內”的法條法規。
她只是單純而又全神貫注地感慨着原來資本家的日子也不好過,不然人家小姑娘也用不着放着大城堡不住,跑到自己90年代建設的破宿舍來。
另外的幾個已經上床的舍友們又紛紛下了榻。
老大把宿舍的熱水器重新開了。
琦妹也将自己許久不敢拿出來的違規小太陽拿出來給小孩先烤上一烤,誰也沒有一上來就逼迫質問虞蘇葉與這小孩的關系。
倒是虞蘇葉本人一邊接過老大遞來的熱毛巾,一邊不慌不亂地解釋起來,“我今天在外面找了個兼職,星星恰好是我兼職的那家的孩子。”
虞蘇葉見邊熠星并不發聲,也有意略過邊熠星小朋友的姓氏,替她免去些許麻煩。
琦妹熱忱道,“那孩子爸媽不得着急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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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怯生生原本像可憐兮兮的小鹿一樣的邊熠星突然開口,驚慌失措的小鹿轉而變得怒氣沖沖,“我爸爸才不會呢!”
她逐字逐句地控訴道。
“他一點也不喜歡我,根本就不想要我做他的女兒。”
小家夥說着說着就嗚咽起來,說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漂亮的眼睛又蒙上了一層心酸的水霧。
其餘幾個女大學生哪裏見過這種架勢,只覺得內心深處的母愛恨不得當場泛濫起來。
“星星不哭,姐姐這裏有糖給你吃。”
“星星別傷心,千萬不要因為大人的錯而懲罰自己啊。”
“星星你是我見過最可愛最懂事的女孩子了,爸爸不喜歡你,姐姐也喜歡你。”
邊熠星覺得自己差不多就可以了。
一直哭下去到最後就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更何況,媽媽在內的很多人都哄了她,她要是再哭下去會影響媽媽宿舍休息的。
她握緊了肉嘟嘟的小拳頭,對自己說道,“一,二,三,星星你一定可以的!”
小女孩報完數後,頓時停止了抽泣。
小臉又洋溢起只屬于那個年紀的天真與爛漫,徒留下微微發紅的鼻尖證明着她的“離家出走”。
這幾個包括虞蘇葉在內的女大學生們都被邊熠星一系列的操作驚呆了。她們生平第一次知道原來天底下有自己哄自己的崽崽。
虞蘇葉宿舍老大家裏是有個弟弟的,弟弟也和星星差不多大年紀,她從來沒有在弟弟臉上見過如此可愛靈動的神情。
更別提哄好自己了。
哪一次不是任性地非要得到玩具不可?
她忍不住半蹲下來,為她擦了擦額頭的雨水,又揉了揉星星的腦殼兒。
誰料,這從沒見過的小孩兒卻認出了自己,“喻喻,你怎麽這麽瘦啊?”
非但能喊出自己的名字,還能和那群人世俗的眼光不同,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真正的“瘦”。老大歡喜不已,全然沒有想過自己多年後的體型。
而虞蘇葉卻覺得納悶,自己分明沒有告知過邊熠星有關自己舍友的名字,甚至連學校的大名也沒有提及……邊熠星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但她的納悶時間沒有持續太久。
邊熠星到來的這一波的動靜驚動了宿管,宿管阿姨半夜來敲門。
虞蘇葉眼疾手快,一把将小朋友抱入了洗手間,而剩下的幾人故作鎮定地開門。
心頭分明應該是緊張的,卻因為抱着一個軟乎乎的小家夥而溫熱了起來,小家夥還無意識地往她的懷抱更深處靠近。
虞蘇葉的心無限溫柔起來。
她聽見衛生間外幾人的談話。
“剛剛有人進來?”
“是有一只小松鼠出沒,剛才把我們幾個都吓壞了,不過現在已經跑出去了。”
“是啊,有驚無險。”
幾人一唱一和。
而J大的校園環境在生态上做得很好,所以時常有小松鼠出沒,對此,校內所有人已經見慣不慣了。
宿管并沒疑心,囑咐了聲,“以後注意防護些。”
也就匆匆走了。
而這時虞蘇葉才眼尖地發覺折騰了這麽一場,眼前懷裏的小家夥有些體力不支了。
邊熠星一直揉着惺忪的睡眼,虞蘇葉拉扯着老大給她放在宿舍最大的塑料盆裏,調節好水溫就給迷迷糊糊的星星洗了幾下,一洗完,怕小姑娘着涼,虞蘇葉又立馬将邊熠星放入了琦妹偷偷烤幹的熱乎乎大澡巾中。
擦拭幹淨後,小姑娘露出一張完整的臉來,這吹彈可破的皮膚,這卷翹的小睫毛以及完美協調的五官。
仿佛放在任何一本嬰兒雜志上都拉高了雜志的檔次。
一整個宿舍驚嘆着小姑娘的美貌。
而邊熠星格外感激地朝幾人都看了一眼。而虞蘇葉注視到小姑娘對自己目光的有所不同,她微微張開的眼睛留戀地望向自己,瞳孔深處不似感激,而更像是一種幾乎天然的信任。
虞蘇葉忙前忙後大半個晚上,她心想這畢竟是自己的學生,又解決了自己心境上的困窘,無論如何,她都該将邊熠星放在自己的床鋪上,而非麻煩別人。
她不知道的事在宿舍又發生了。
原來,這個宿舍不僅有私藏的暖風機,而老大那裏還有張電熱毯。
虞蘇葉這才把孩子抱到她那裏去,而老大一臉滿足,完全不覺疲勞地開始學着哄娃娃睡覺。而小家夥的臉該怎麽說呢,最初還有點抗拒,後來可能是老大的床鋪實在是太暖和,便帶着一抹甜美的笑容進入了夢境。
此時,夜幕低垂,萬千風雨刮過,在宿舍玻璃上劃過雨水的痕跡。
虞蘇葉手機上出現一條簡短的消息。
“出來趟。”
沒有署名,但虞蘇葉已經料到了來者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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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着宿管阿姨盤問的壓力,虞蘇葉還是決定不要吵醒剛剛入睡的小孩,自己獨自來應付這家的霸道總裁。
只是虞蘇葉也有她這個年紀的擔憂。
比如,此刻的邊遠正在一輛低調的邁巴赫上。
那等會她下車時萬一被拍了,那豈不是她也要成為校園熱帖的議論對象……可她的情況與許婠婠又有所不同,她與邊遠之間絕對沒有暗藏私情,不過是因為邊總女兒的青睐,才迫使他們在今晚有了這種莫名的聯系。
虞蘇葉猶豫再三,還是鑽進了車子了。
車內的暖氣開得很足。
邊總揮霍得使人差點忘了邊總家常年失修的壁燈。
“邊總,星星已經在我那裏睡下了,我想等她休息好了,再給您送到府上去,您覺得怎麽樣?”
“不急。”
“這怎麽會不急呢?”虞蘇葉替人家身價百億的邊總操碎了心,“星星可是邊總的女兒,孩子和父母之間存在一些小矛盾也是很正常的事,日後邊總多引導,相信以星星的心性,她會成為一個好孩子的。”
“不如,多放你那一陣子,讓虞小姐好好加以引導?”
邊遠怎麽會說這種話呢。
是怪自己多事了吧。
她本來也不想扯進來,可邊熠星還那麽小,她因為信賴自己,才找上門來……
可邊遠說得極其自然,不像是生氣惱怒的樣子。
他幹脆利落把承擔照顧的責任推給她道,“這段時間就辛苦你了。”
虞蘇葉一臉懵,她本以為人家邊熠星的父親不說着急萬分,也該是有所警惕她一個外人和自己女兒走太近,可她分明從邊遠臉上讀出了一抹稍縱即逝的輕松。
一個厚實的信封再度交到她手上。
“三萬塊錢。”
虞蘇葉不是不愛錢,但這明顯給的太多了,一個成年人在大學宿舍混上個禮拜也用不着這麽多錢。
“邊總,您這邊的意思我理解了,我可以照顧星星一段時間的,但我不需要……”
邊遠慢條斯理地收回他的紙袋,“你和我設想的一樣,并不物質。”
所以,大佬是在誇贊她?
可這根本就不是虞蘇葉想要的誇贊啊。
虞蘇葉完全不是這個意思,從她這個角度出發,她想要表達的話還沒有來得及完整表達完,她鼓足勇氣,轉過身子湊近邊遠道。
“邊總,我的意思是你給的太多了,但不是完全不要。”
畢竟,她也是一平凡女大學生,并沒有多餘的儲蓄去照看一個別人家的小孩。
虞蘇葉尴尬地笑着,她可不是那種不要錢就給人家帶小孩的人,她想清高是一時的,窘迫才是長期的。
邊遠的表現卻足夠意外,他慢條斯理的動作轉而停止了,他頗有興致地回味着她說過的話。
“要多少?”
他淡漠的語氣突然多了一分沉着的耐心。
虞蘇葉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但在這虛無的空氣中,又蕩漾起一種奇怪的氛圍。
就好像他們和別的已婚男女一樣,讨價還價般商讨着孩子的奶粉錢。
“不多,”她成了別人憋屈又不敢多要錢的小媳婦,窘迫難安地比了個數,“三千就夠了。”
“好。”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不過輕輕撚過票子一下,便準确無誤地抽出了其中的三千大洋。優越感極高的下巴卻沒有繼續高昂,而是親手把錢交由她手中。
虞蘇葉和萬千小媳婦一樣在這時揚起了笑臉。
“不夠的話,可以随時和我聯系,我用的就是剛才那個號碼。”
“你……你不用微信嗎?”
虞蘇葉說完這話又下意識後悔了,人家大佬是什麽人,人家會願意讓她一個帶帶孩子的小角色出現在自己的通訊錄裏面嗎?
然後接下來午夜的十二點時,虞蘇葉怎麽也沒有想過自己會在邁巴赫的後排裏作出這種事情——
她親手給邊遠注冊了微信號。
起名的時候手一抖,她覺得她喪失了一部分的智商,又或者說這個點她根本就沒了腦子。
一套流程弄下來,本想給人家大佬用了原名當微信名的——
結果ID顯示“邊邊”。
別說別人看了肉麻,而虞蘇葉本人也根本沒眼看下去了。
她臉上的慌亂無處躲閃,只能在人家大佬灼灼的目光之下點着微信設置名字的那一行,語氣真切無比道,“微信名在這裏可以更改的。”
虞蘇葉笑不出來了,她不知道人家邊總面對“邊邊”這種名號該作何感受。
而邊遠卻發覺女人的每一個教學都頗有耐心,每一個步驟都要對着他特意說明,而自從女人替他取了“邊邊”的微信名以後,他縱使不想,但也幾乎能夠聽見女人的心聲。
而此時,女人湊近時有種淡淡卻又沁人心脾的味道。
邊遠開始不那麽排斥虞蘇葉在他生命中扮演的角色了。
只見女孩還在講解着怎麽和銀行卡綁在一起,說到差不多的時候突然又像是面對燙手山芋般将手機立馬還給自己。
“邊總過目不忘,想必都學會了吧。”
邊遠:“學會了。”
“那你出示一下付款碼。”
邊遠收回手機,表現得對這種教學成果展示毫無興趣,“以後吧。”
他才不願意承認他壓根兒沒有細聽女人神情專注的講解,而只顧着判斷邊熠星那張臉與她的相似之處了。
虞蘇葉當然也不敢為難大佬,人家大佬說會了,那應該就是會了。
那差不多她也就該走了。
虞蘇葉推開車門。
午夜,蕭瑟連綿的細雨終于斷了線。
雨勢漸小。
虞蘇葉慶幸她可以趁着這一陣的細雨,一口氣跑回宿舍。
而她心中祈禱的事情又重新變成了不希望任何人拍到她下車時的場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解。
她萬萬沒想到本來她還存着這種僥幸,很快,就連這種微乎其微的僥幸也沒了。
邊遠也随之下車了。
一把巨大的黑色的傘經由邊遠之手撐起,毫無疑問在這個路口完完全全地偏向了自己。路燈的光線也被傘遮擋,她只知道身旁一道模糊的身影。
風雨交加的路口,他說,“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