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沖動，先把刀放下

第17章

第17章

唐青言臉色一變，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人就已經被一股力道拽進了院子裏，摔在雲弧等人面前。

雲弧的眼角眉梢還殘留着笑意，黑白分明的眼看着他，浮現出一絲詫異來。

唐青言心裏就這麽高興了一下，她似乎還記得我，他在心裏想，緊接着又愈發痛苦起來。

老婆婆吓了一跳，連忙高聲喊着外面的老高，唐青言擔心引來更多的人，朝她彈去一道靈符，老婆婆的身體一下就軟倒了。

在倒地之前，唐青言伸手接住了她，将她扶到了椅子那邊坐下，嘴上還朝雲弧解釋：“我并無惡意，只是為了避免些麻煩，所以先讓她睡上一覺。”

從前面店裏聽見動靜着急忙慌沖回來的老高沒能聽清他這番話，就看見自己老母親在他手上，當下急得眼睛都紅了，一邊高喊着一邊沖了過來：“放開我娘！”

這一刻，他哪裏還管的上“挾持”了他娘的到底是什麽人，沖上去就要跟對方拼命。

唐青言連忙放下老婆婆，回身就要故技重施給他也來一張靈符讓他安靜一下，被黑泥出聲給攔住了。

“你要是想讓更多的人發現他不在沖進來，你就只管把他給放倒。”

唐青言一聽，下手就遲疑了。

也就是這麽遲疑一下，老高已經沖到了他面前，倒是沒對他動手，只擠過去查看他娘的狀态。

唐青言不想鬧大，也顧忌着他跟雲弧關系不錯，耐着性子又把之前解釋的話說了一遍：“你娘沒事，我沒有傷害她，只是我來找……為了讓她安靜下來就給她貼了一張靈符，待會兒我幫她把靈符扯下來她就沒事了。”

老板這時候也認出唐青言來了，臉色變了變，抱着他娘朝雲弧那邊看去。

雲弧看出了他的擔憂，不管是為他自己和他娘還是為了雲弧，雲弧都朝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寬心，不必憂愁。

有雲弧點頭，老高心裏的擔憂确實放下了不少，他想了想，低聲道：“勞煩幫我看着點我娘，前頭還要我忙活，我若是不在，前頭的人就得找到後面來。”

唐青言當然是最不想有人找過來的了，當下就點了頭：“你放心吧，你娘我替你看着，絕不動她。”

老高只看着雲弧那邊，裝作沒聽見他的話。

唐青言自己也意識到了，以他此刻的立場說這些話不像是保證，更像是陰陽怪氣在威脅，說實話，他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被當成反派的感覺，有點不自在的伸手摸了摸鼻尖，老實不吭聲了。

雲弧那邊照舊點頭，黑泥替她說了一句：“你放心吧，有我們看着的。”

“有本尊在，他翻不起什麽風浪。”赤蒙也挺胸昂頭，氣洶洶道，仿佛又找到了作為一只強大妖獸的存在和尊嚴。

老高這才帶着剩下的一點憂慮回到前面，心裏想着賣完剩下那點包子就感覺關門回來，再者說，那些仙門把雲弧傳的那樣厲害，有她在，定然沒有那麽容易出事的。

等老高一走，院子裏又安靜了下來，也只安靜了那麽一小會兒，很快就響起了一串笑聲。

雲弧把刀放回了背上，伸手抓着黑泥捏着玩，赤蒙終于看見黑泥也有任人揉捏的一天了，高興的在桌上打滾，笑得震天響。

“哈哈哈哈給它把耳朵拉長……”

某一刻，笑聲戛然而止，赤蒙徹底變成一只黑煤球，只能在桌面上滾來滾去表示不滿，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唐青言伸手揉了揉耳朵，感嘆一聲：“終于清淨了，這到底是什麽妖獸？怎麽如此吵鬧？”

雖然不能發出聲音卻能聽見說話的赤蒙：你才吵！你全宗門都吵！等本尊恢複自由了，一定宰了你這個可惡的人類！

雲弧沒說話，只是擡眼看他。

唐青言對上她幹淨的眼睛也立刻反應過來了，雲弧不會說話，他連忙道歉：“抱歉，我忘了……但是，你真的不會說話嗎？”

先前他以為少女只是一個普通人，還萌生過要把她帶回宗門去的想法，總想着擁有這麽幹淨靈氣一雙眼的人若是能說話，嗓音也必定是極其動聽的。

可是那天晚上，他親眼見過她動手，也明晰了她的真實身份。

如今回想起來，他既覺得自己那時候的想法天真，又忍不住有些為她高興，她若是真的能說話，那當然是一件好事了。

雲弧搖頭。

唐青言愣住，想了想，脫口而出：“莫非你是功法上……”

有些功法霸道卻有十分明顯的缺陷，甚至能影響到所修習者本身，他下意識覺得雲弧所修煉的功法便是如此，所以即便她修為很高，也仍舊無法彌補上無法說話這一缺憾。

“抱歉，我以為……”唐青言垂眸，明知不應該，卻還是忍不住對她升起一絲憐惜。

哪怕他在對上雲弧目光時藏得飛快，雲弧還是捕捉到了，當下有些不解。

——他方才是在憐憫我？為何？因為我不會說話？

黑泥被她捏成了一只胖頭娃娃的樣子，實際上他心裏也不大愉快，聽見雲弧的話，他便道：“他就是如此想的。”

——笑話！

雲弧捏着它的耳朵。

——他連我一刀都扛不住，他憑什麽憐憫我？

“你說得對。”黑泥點頭，“他分明是一個弱者，卻對身為強者的你露出這種情緒，實在是讓人……讓人……”

它頭一回不知道該如何來形容這種行為。

“唔唔唔！”赤蒙掙紮着，表示自己有話要說。

本來黑泥不想體會它，但自己一下卡了殼，也想聽聽他要怎麽說，于是給了它解了禁令。

赤蒙一得到說話的自由便嚷嚷了起來：“憋死本尊了！磨磨唧唧的，你這個連金丹都未成的人類到底想要和雲弧說什麽？待本尊一巴掌拍死你！”

它興奮的就朝唐青言沖了過去，滿腦子都是要把這個見過它醜态的人類給弄死。

唐青言本就因為黑泥的話愣住，又羞又惱，他當然知道自己在雲弧面前到底有多弱，可一看見她那雙眼睛，他便……

不過，這麽一遭倒是讓他清醒了許多。

他沒把看不出來到底是什麽妖獸的赤蒙當回事，随手握住手裏的長劍要擋住它，眼睛還在看着雲弧這邊，神情認真了許多：“我來就是想幾句話。”

“那你剛剛說的已經夠多了！”赤蒙張大嘴，啊嗚一口咬在了他的劍柄上。

可恨它現在體型太小，沒法真的一巴掌拍死唐青言。

唐青言本不以為意，直到握劍的手被燙得一疼，他下意識松開了手指，手裏的長劍就落了地。

他低頭，看着腳邊化作一灘鐵水的長劍，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盯着那只龇牙咧嘴朝他躍躍欲試的黑色小獸。

“見識到本尊的厲害了吧？！”赤蒙嚣張大喊。

就算本尊現在拍不死你，本尊燙也能燙死你！

在赤蒙要跑到唐青言腿邊給他一口的時候，唐青言也回過神來了，扭頭就跑。

一時之間，院子裏雞飛狗跳。

雲弧：……

——傻獅子快成年了吧？

“應該是。”

——等你到了這個歲數的時候該不會也這麽鬧騰吧？

雲弧皺眉想了想，覺得不太行。

黑泥已經否認：“當然不會！”

“它這是蠢，與年紀無關。”他補充。

雲弧松了口氣。

——原來只是單純的蠢啊，那就好。

最後這場追逐以唐青言開口求饒終止。

赤蒙雄赳赳氣昂昂的踩在唐青言腦袋頂上，俯視着坐在桌邊的雲弧跟黑泥，覺得昔日的自己又回來了！

唐青言狼狽的把自己本來要說的話終于給說了。

他那天晚上意識到雲弧就是師門讓他和師兄找的“女魔頭”後，并沒有覺得害怕，他只是生出了一個疑惑。

那些傳聞中的兇殘事當真是雲弧幹的吧？若是，當時雲弧為何不殺他們？反倒殺了陳家的人。

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将那些事情與雲弧聯系到一起去。

再後來，師門長輩趕來把他們救出，得知雲弧出現過，當下便四處打聽雲弧的去向，順帶着還放出了那些謠言，說雲弧跟陳家的人是一夥的。

為了此事，唐青言和師兄還争吵了幾句。

“既然他們能編造出你與陳家一夥的謠言，那從前那些是否也是謠言？”唐青言緊盯着雲弧。

如今師門和師兄都已經撤走，唯獨他一意孤行留在此處，就是想到了包子鋪，抱着期待在這裏等着雲弧回來，他想問清楚這些事情。

雲弧聽他說完，越聽越是茫然，最終總算是弄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感嘆了一聲。

——竟這樣無恥！

黑泥附和：“确實無恥！”

——明明是我的刀，他們自己沒本事趁我不在的時候拿走，還誣陷我。

她又想起那張黑乎乎的畫像，又恍然。

——原來那畫像畫的是我！

那麽黑，倒是符合她被雷劈了之後的模樣。

但想起被雷劈這件事情，雲弧心裏總歸是不高興的。

唐青言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只是想到她也不會說話，就想着只要她點頭搖頭就行。

可雲弧不會說話，不代表黑泥不會。

“這刀原來落在了平福山頂，你們去了許多人類想要将雲弧的刀拿走，卻無一人得手，見自己拿不到雲弧的刀便四處散播謠言，将雲弧造謠成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還妄想以多欺少……”黑泥将來龍去脈告訴唐青言。

唐青言心裏其實已經有了預感，可真聽見事實如此了，他一時之間仍舊接受不能，忍不住道：“或許……或許我師門也是受了蒙——”

他辯解的聲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