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第 14 章
前世的他并沒有在這個時候下山,所以他對這裏曾發生過的一切并不清楚,他甚至沒有将這裏與那一件事挂上鈎。
當時從這裏活着離開的修士寥寥無幾,且從他們的口中得知了一個較為驚人的消息,這裏曾經誕生過一個神器,衆所周知,但凡和神字挂上鈎的法器在修道界都能引起軒然大波,當然,人不可能造出真正的神器,所以便在神器前頭又加了一個僞字。
只是可惜的是,那僞神器如昙花一現,并未走出這裏面向修道界,便損壞了,但神器的殘片依然對修道界帶來了巨大的影響,千年後,其殘片甚至誕生了意識。
而那個神器,就是觀世鏡。
他能想起觀世鏡來,也是因為他要拿到的血石是與觀世鏡一同誕生的。
他觀世鏡窺探人心,好的壞的,能将人的理智擊潰的一切東西,他都能重現于眼前,但以當年死傷慘重的結果來看,此事兇險萬分。
“段淵,觀世鏡能看出你最在意的東西,你一定不要陷入其中!”
他說的籠統,畢竟當年活下來的人修為大進,卻也大半入了魔,被正道斬殺,真相早就變得模糊。
“最在意的?”段淵看向他,片刻,他手按在楚寧的胸口,金色光華綻起,一個繁複的靈陣印在他的身上,他說:“那你保重。”
楚寧不明就裏:“你這是做什麽?”
可下一秒,心口又傳來刺痛,一如上次段淵在他心口布下的噬反陣一般,腳下光芒大起,他慌張要去撈段淵,卻抓了一手空,自己也仰倒了下去。
他下意識使用靈力,卻發現體內空空,渾身也有些無力,是枯竭之像,眼看着就要摔在了地上,他閉上眼前,做好了準備,卻突然落入了一個人的懷裏。
那人的雙手從他腋下穿出,抱住他的胸膛,冰涼的發絲垂下掃過他的臉龐,楚寧一驚,睜開了眼睛。
“……”看到身後那人的一瞬間,他的瞳孔縮如針細。
那人雪白的長發只以一支青玉绾起,面無血色,瞳孔宛若蓋了一層薄霧,看不清其中的神情,他啓唇輕問:“太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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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關懷的話語,聲音卻冰冰涼涼的,沒有一絲情緒。
楚寧呆愣:“段……段淵?”
那人微微歪頭看着他:“嗯?”
反觀段淵卻忽然來到另一處山水至美之境,他麻繩束發,耳側碎發編去腦後,彩羽垂到胸`前,有戴着琳琅耳铛,額前又綴着青色玉滴。
身着玄衣,以金紅絲線于袖口領口繡祥雲神鹿,打磨圓潤的石子與各色美玉用白絲串起佩戴在脖子上,腰間挂着一副鹿角面具。
他跪坐于靠在岸邊的小船之上,周身是蓮花荷葉,他捧着一塊巴掌大的圓石,石頭被塗成了金色,又用黑色顏料圖畫了一場祭司的畫面。
他這才注意到自己的雙手小小的,竟只有七八歲大小的樣子,手上還用紅色顏料畫着神秘的花紋。
祭祀!
段淵腦海裏閃現出這兩個字,他記憶有損,想不出太多東西,他将石頭放在腿上,然後扒着船看向水面,他這看到自己臉色也畫了幾筆花紋,面容稚嫩卻也有幾分神聖的味道。
這時,他忽然聽到比他還高的荷葉之外傳來一個女人的叫聲,那聲音頗有些耳熟,那一瞬間他的心都跳快了幾拍。
他伸長脖子去看聲音的方向,隐隐看到一個同樣穿着華麗的女人赤腳向這邊跑來,他的心裏無端升起幾分擔憂,這赤腳于砂礫上奔跑該多疼呢?
而這擔憂還未保持多久,那女人跑到距離他幾步遠的時候一躍而起。
“!”段淵一臉驚恐,這船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女人肯定能跳到船上,但船會不會翻就不一定了。
“淵兒!小心!”女人跳到半空喊着他,卻又帶着一臉歡快的笑意。
段淵只是個小孩子,他只是下意識抱住了頭,随着女人跳到船上,小船一陣晃蕩,幾乎失去了平衡,一頭直接翹了起來。
“娘親!”
他整個人向前俯沖出去,慌忙之中抓住了船沿,這時他才發現自己這邊已經離水好一大截距離了。
眼看着船要翻的時候,身邊的荷葉突然壓住了船身,那女人歪倒的身體也被荷葉接住。
女人站穩後,不覺得這舉動危險,還一副意猶未盡的表情,甚至向他邀功般地說道:“哈哈!淵兒,看到了沒?安全着陸!”
“……”段淵癟着嘴,驚魂未定,小小的心髒還在狂跳個不停,淚珠子在眼眶裏打轉,又氣又怕,他不理女人,去找自己的那塊大石頭,卻發現石頭已經不在船上了。
他感到更加委屈,一句話也不說,眼淚啪嗒啪嗒就往下掉,女人一看自己的兒子哭了,頓時慌了神,她連忙将段淵摟進懷裏:“怎麽了淵兒?是不是摔到哪兒了?別哭別哭,娘親錯了!
哪裏疼和娘親說。”
“契……契石!”段淵抓着娘親的袖子,帶着滿腔哭音說道:“契石掉進水裏了。”
女人一愣,她探出船看了看水下,果然看到那塊石頭,一陣心虛,她輕拍段淵的後背,說道:“沒事的,咱們可以用別的東西代替。”
“這是族長給我的。”
女人面色一僵,過了一會,她又說:“……也沒事,你娘親我是什麽人,族長他也要給我面子。”
但當他們劃船來到湖中心的石臺時,族長卻沒有給她這個面子,他們一大一小站在臺下低頭聽着族長訓斥:“我早三天前便告訴你們了,這次祭祀非常重要,不能出一點差池,你們有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啊?段秋水?”
女人縮了縮脖子:“哎……那個族長……我……”
“你什麽你?你一天到晚沒個正行,你哪裏有一個娘的樣子?你是一點不在意孩子的祭祀禮是不是?”
“沒有……”
段淵仗着人小,偷偷瞧自己來的方向,那邊有一只船在慢慢搖過來,搖船的是一個男人,他□□着上身,褲子沾了水緊貼着皮膚,頭發卻剃得只剩一點青刺。
他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娘親的裙擺,示意她看那個男人,但段秋水忙着被訓,也不敢回應他。
據他所知,那個男人和他娘親的關系很不錯,段秋水作為一個單親母親,受他不少照顧,段淵覺得他很可能會成為自己的繼父。
船靠了岸,男人拿着一塊金色的石頭走了上來:“族長!你別訓秋水了,不就一塊契石嗎,我都撿回來了。”
他走到段淵面前,半蹲身體,把石頭遞給他,并說道:“給,拿好,別又弄丢了。”
“……”段淵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石頭,有些別扭,他躲到母親的裙子後面,這個家夥的意思好像契石掉進水裏是他的錯一樣。
段秋水眼睛一亮,替段淵接過契石,她瞥了一眼族長,對男人說道:“謝謝你呀,我還以為要重新畫一塊了呢。”
男人一笑:“沒事,我能下水就幫你順道撿回來了,不是什麽大事。”
段秋水笑得更歡了,她将段淵從身後牽了出來,然後将契石塞進他手裏,再對他說道:“淵兒,快謝謝淩叔叔!”
“……”段淵低着頭,嘟囔了一句謝謝,也不知是給誰聽的,分明拿回了契石,他卻滿心的難過。
段秋水捏了捏段淵的臉蛋,又對男人說道:“淩音,我家淵兒還小不懂事,回頭我一定好好謝謝你。”
“不客氣,你以後有什麽需要叫我一聲就是了。”
“哼!”段淵滿含情緒地甩開段秋水的手,抱着契石向着小孩紮堆的方向去。
那些孩子同樣穿着玄色衣袍,配金挂玉,他們見段淵來了給他讓了一個位置,其中一個孩子說道:“段淵,你是你娘親帶你走祭祀禮嗎?”
段淵點頭:“嗯!”
“可是你的娘親不是木靈根嗎?她怎麽帶你呀?我聽說淩叔叔就是金靈根,為什麽不是他帶你?”
段淵不高興:“他又不是我爹,憑什麽他帶我?”
另一個小孩笑嘻嘻道:“那你為什麽沒有爹?”
段淵臉一黑,他瞪向那個小孩,一副馬上就撲過去揍他的樣子,這時卻有一個小女孩拍了那個小孩一巴掌:“你有爹,你爹天天打你,你被他攆得滿村子跑!”
那小孩瞬間暴怒:“死丫頭!你說什麽?”
女孩也不甘示弱:“說你被你爹抽的滿地爬!”
“哎哎哎,你們兩個別吵起來了,今天是祭祀禮,今天要是錯過了還得再等兩年,以後修行可就永遠慢別人兩年了。”
“是啊是啊!”
這時他們身後的湖水突然升起,吓了孩子們一跳,他們立刻站起來,看向升起來的水牆,一個孩子說道:“好厲害,這是靈術嗎?我也想學。”
“咱們退後去一點,這水可危險了。”
“靈術哪有那麽容易,只有純靈根的人才能學會。”
段淵看向那個孩子:“只有純靈根才能學嗎?”
那孩子被問的一愣,突然就不那麽确定了:“我……我不知道,我爹爹是這麽說的。”
那個幫段淵說話的小女孩說道:“段淵,你不就是純靈根嗎?你娘親也會靈術,你可以讓你娘親教你呀。”
“嗯!”段淵頓時喜出望外,他看向段秋水的方向,發現自己娘親和那個男人聊的火熱,笑得嘴都合不攏,他立刻跑過去,打斷兩人的聊天:“娘親,我想學靈術,你可不可以教我?”
“你想學靈術?”段秋水面露驚訝:“這個可是很難的哦。”
段淵仰頭看她,倔強道:“我要學!”
一旁的男人看着好笑,他問:“小淵兒,你也是金靈根,要不要和我學布陣呀?”
段淵往段秋水身邊一躲,對他惡狠狠地喊道:“我才不要和你學!”
“哈哈哈哈!”男人卻開懷大笑,還對段秋水說道:“小淵兒天資聰穎,說不定可以兩手抓。”
段秋水擡手想揉一揉段淵的頭發,卻看到他頭上的發飾頓住,轉而捏了捏他的臉:“那樣會不會太累了?孩子還小呢。”
“現在才是學習的最佳時段呢。”
段淵憤怒地瞪着他,這家夥一句話就把他的未來安排上了,他只想和娘親學靈術,才不要和這個讨厭的家夥學靈陣。
時辰差不多了,族長呼喚參加祭祀禮的孩子和他們的領導人到祭臺上去,段淵連忙牽起母親的手,發現男人也跟着一起來了,他問:“你幹嘛跟過來!”
段秋水看了男人一眼,她說:“你淩叔叔是主司人哦。”
男人此時也很賤地向他挑眉:“要不要和我學靈陣吶?以後也可以當主司人哦。”
“我才不稀罕!”主司人有什麽好當的。
祭祀禮是這個部落特有的儀式,為有天賦修道的孩子們引靈入體,其祭臺在一片沉水中央,這片湖蘊含了濃郁了靈力,傳說是當年水靈根飛升強者飛升時造成的巨坑,後又以靈水補之,所以這裏的水輕易碰不得,也就淩音以及幾個少數族人能下水無事。
湖中祭臺下放着仙人遺留下的神器,是這裏的孩子更容易引靈入體的原因,但因為孩子們從未接觸過靈力,所以遇到前輩為他們引導。
男人走到祭臺中央,只見他指尖金色光華垂下,接觸到地面的那一刻,宛如觸發了什麽機關,金色瞬間散開,繁雜的金線鋪滿了祭臺的每一個角落。
段淵眼睛亮閃閃地看着這一切,這一瞬間他忘掉了對男人的厭惡,滿心都是靈陣瑰麗的模樣,他看着蔓延到自己腳下的金線,連忙擡腳,卻發現金線在他的腳下置住。
他感覺這個陣好像并不完整,也不夠完美。
他擡頭看向男人,突然發現男人身後的水牆好像飄出了一縷黑色的煙霧,他連忙揉了揉眼睛,一切又恢複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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