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第 7 章
他從未想過這個,自己為爐鼎之體,若是被人采補,确實也與人器無異……
段淵見他落寞的神情,緩了緩語氣,他說:“我無法再修行,境界永遠停在這一步,是個将死之人,或許就比凡人活得久些,你與其擔心我被人器所反噬,不如好好關心一下你自己,不要讓自己落到被動的地步,至于我,若是真有那一天……也不會是被這套刀針所毀,”
楚寧一驚:“什麽意思?”莫非這人骨所制的刀針只是段淵身上不足以懼的一個?
段淵嘆氣搖頭:“楚寧,我不知你是出于什麽目的接近我,又是為什麽要說喜歡我,但你對我一無所知,你不了解我的為人,不知我的過去,我忘記了許多,但僅僅是記得的那一點回憶裏,也皆是不堪,是與你截然相反的。”
他将楚寧的衣服向上拉了拉,淡淡地說道:“我不如你想的那麽好,你也別太天真。”
“……”楚寧沉默,他确實不了解段淵的過去,他與段淵不過相處半年,那半年裏,段淵所記得的東西學來越少,漸漸地,段淵連他如何來到他的身邊的事都忘了,他無從得知段淵的過去。
但同樣的,段淵也不了解他,他所有光鮮的東西都留在段淵死去之前:“你不該現在就将我與你劃分區別。”
段淵驚訝:“嗯?”
楚寧站起來道:“我會讓你明白的,我為了靠近你而做的一切努力不僅僅是敲響了你的房門。”
段淵詫異地看着他,後又笑問:“你最初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你的努力用在哪了?”
“……”
楚寧沉默了許久,久到段淵以為他無話可說的時候,又突然聽到楚寧似是低喃回道:“重逢。”
那兩個字仿佛重如千鈞,狠狠地砸在了他們之間,段淵的心也跟着顫了顫,重逢什麽?他們何時見過?他們昨天無論如何都不像是見過的樣子……
段淵莫名感覺心裏有些堵,有些難受。
他按了按心口,走出了房間透了口氣,看到段琴站在不遠處擔憂地看着這邊,見段淵出來了,走過來幾步:“哥哥,楚寧哥哥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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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淵說:“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可是段琴卻搖頭:“不了不了,他需要丹藥嗎?我有剩的金丹,雖然只是三轉。”
“……或許不需要,他不缺丹藥。”段淵想到他百毒不侵的體質,多少也與被喂靈丹過多有些關系。
段琴明顯有些失望:“好吧……我還未見過恢複能力那麽差的修士呢。”
段淵想了想,他對段琴說道:“明日同我出門一趟吧。”
段琴一愣,哥哥鮮少出門,就是要買東西,也從來都是讓她去,她有些驚訝:“……好,是有什麽事嗎?”
段淵搖頭:“先為你買新的丹爐,別的事……”他沉默了片刻,在段琴疑惑的目光中,他接着說道:“那些清靈山弟子離開後必然會向他們身後的人說明此處的情況,界時定會有別的修士前來,楚寧如果不回去,這裏不會安寧,我們得提前做準備。”
段琴依然不明白:“可是哥哥,楚寧哥哥本就是清靈山弟子,他為什麽不回去?縱使他不願回去,清靈山為什麽會這麽急迫地希望他回去?大宗門都是這般嗎?”
“不知道。”段淵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畫面。
他身處一處行宮,看其飾品擺設,似乎是寝宮,宮外站着一個人,他想不起那人是誰,只是那人以一把赤紅色的劍指着他,他對那人說道:“我與正道互不幹涉,你為何要來殺我?”
對方或許說了什麽,情緒頗有些激動,他便回道:“我所行不義皆在情理之中,只因我是魔道中人便不可容忍……呵呵,你可知他們将你送來我的宮中,意欲何為?”
“……”
他牽起那人的手,又将他的劍拿去,然後将他拉離寝宮,對方竟也不掙紮,他說:“你若不知,便留下來自己瞧瞧,且你我皆奈何不了彼此,我又大限将至,你無需動手殺我……我算一算也就半年之久,這些時日我們可以和平相處,不必兵戈相對,我死後屍身随你處置,你也可以完成任務回去複命,覺得如何?”
……
“哥哥,如果楚寧哥哥會給我們帶來麻煩……以你的性格,你怎麽會留下他呢?”這是她見到清靈山弟子來找茬以來最大的疑惑,特別是楚寧還調戲了哥哥。
段淵久久沒有回應,她看過去,發現他不知看着哪一處出神。
“哥哥?”她上去在段淵面前揮了揮手:“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⑤
“嗯……”段淵回神,他腦海裏的畫面淡去,唯記得他領着那人離開的外頭,白骨遍地,寸草不生,是一片死地,他不記得自己有在那種地方生活過,難道他也忘了?于是他略有些試探性地問段琴說:“我與楚寧應當是未曾謀面吧?”
“據我所知,哥哥你應當是見過他的,你同我提起過他……”段琴話說一半頓住,她思索片刻,又改口:“不對不對,我不知道哥哥那是聽說來的,還是真的見過,但哥哥你對他印象很好。”
如果如剛剛想起來的畫面裏那樣見過,楚寧應該不會不認識他,除非他在騙他……而且那把赤紅色的劍,品相不凡,他竟從未聽說過……又或許是自己忘了?
他揉了揉太陽穴說道:“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既然敢留下楚寧,自然也不會懼怕來自清靈山的麻煩。”
次日段淵見到楚寧時,他安安靜靜地在喝粥,大概段琴也明白他似乎真的要安養不能折騰了。
楚寧見段淵穿戴整齊,不像要在家裏一天的樣子:“你要出門嗎?”
“嗯!小琴要和我一起出去,你在這裏看家吧。”
楚寧愁苦着臉:“這不好吧,我現在處境那麽危險,我覺得清靈山的人還會找來,你走了我怎麽辦?我雖然還可以跑出來,但我有預感你們不會留在原地等我。”
段淵瞥了他一眼,淡漠道:“怎麽,你要讓一個廢人來保護你嗎?”
“你哪是廢人啊。”楚寧放下碗筷,他撐着下巴,看着段淵的眼睛,說道:“我已經從小琴那兒知道你昨天怎麽弄到我那些廢物同門手上的東西了,你的本命法寶是墨尺玉?”
“……”段淵掃了一眼段琴,段琴立刻心虛地把頭低下,段淵本想諷楚寧一下他對自己的無知,卻又突然想到昨天腦海裏閃過的那把赤紅色的劍,他漫不經心地說道:“怎麽,對我的本命法寶感興趣?你沒有嗎?”
“确實沒有!”楚寧說:“我此次下山本就是為了鍛鑄法寶的材料,可惜被子虛發現了,計劃被打破,還落得一身的傷,不曉得是哪個告密,竟把他從閉關裏拉了出來。”
他面露遺憾地搖搖頭,又說道:“子虛這次入關足足準備了兩年,有突破桎梏,步入新境界的決心與可能,卻因為我的事中斷了他的修行,真是榮幸之至,我竟能排在他的修行一事之前。”
段琴突然出生道:“可是你不是子虛長老的親傳弟子嗎?你如果有危險,他出關其實也可以理解吧。”
“嗯……”楚寧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确實耶,如果可以的話,這種事情可以多來幾次啊。”
段琴白了他一眼:“哪有想要多遇到危險的啊!”
段淵嘴角向下,心情似乎有些糟糕,他說:“我會為你布下陣法,清靈山來訪者不會察覺到你,你只要不離開範圍,就不會有事。”
楚寧問:“若是子虛親自來了呢?”
“若是他來了,即使我在這裏守着也無濟于事,只能遺憾你我無緣了。”
“……”楚寧突然就笑了,他趴在桌子上,說道:“那可以把陣法弄大一點兒嗎?我也好活動活動,廚房也籠擴進去,我雖然幾頓不吃不會有什麽問題,但我是傷患哎,我也想快點好起來。”
“嗯。”
段琴目瞪口呆,這種亂七八糟的要求也要答應吧,給他幾塊餅
和醬湊合湊一下差不多了吧:“楚寧哥哥,你怎麽不辟谷呢?”
楚寧說:“辟谷做什麽,我又不是不能吃。”
“……”段淵冷笑,轉身便走了,
“……”楚寧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他想解釋自己并不是有心的,但段淵已經不見了,他有些憂愁地對段琴說:“我是不是惹你哥哥生氣了啊?”
段琴搖頭:“不知道,不高興應該是有的,但生氣應該還不至于,哥哥不是小心眼的人,不過你還是去和哥哥道歉解釋吧。”
段淵自然不會因為這件事去生氣,他準備好布陣的靈石,算了算,只夠他離開三日,按理說是夠,但子虛為了楚寧甚至不惜出關,他很難保證子虛不會如他所說的那樣親自來要人。
若是布下高階陣法,這些個靈石兩個時辰都不夠用。
他稍稍思索了片刻,召出了墨尺玉,這尺玉似玉非玉,本是其主人用作鎮陣之物,只是如果那陣不是用來封他的,或許他也不會打這尺玉的注意。
靈石擺在陣法各點,他确認了一遍沒有問題後才将尺玉置放于靈陣中心,如果他的那套人骨針刀便能讓楚寧避之不及,那這塊尺玉便是絕對的禁忌。
他運靈在其上畫下金色的紋路,金色落在黑玉之上仿佛被吸收了光澤,染上了紅色,如同迷途之路上盛開的紅花。
而以靈石為點,金色的紋路向四周蔓延開,二十一條金線向着陣中心聚攏,尺玉落在地上,與金線相碰,只是瞬間,金線被染成黑色向四周散開,又以尺玉為中心,紅色的花紋流到了地上,在黑線之下繪制成了一個截然不同的陣。
段淵在尺玉上重新繪制紋路,紋路再一次變作紅色,靈力被聚于陣中,又化作了黑霧,當段淵繪制的花紋最後一筆落成,黑霧仿佛擁有了重量猛的砸在地上,覆蓋了所有的線。
他收手,一縷黑煙順勢勾進了他的指尖裏,他頓了頓,看向手指,一抹黑色藏進了指甲裏。
不細看也看不出來,但如果日後這黑煙藏多了,就難免會變地明顯了,那一瞬間他莫名想到女子的蔻丹。
等有了時間,需得琢磨琢磨怎麽把這濁氣弄出來。
陣法運行了起來,空間扭錯是藏匿的最好辦法,當年他曾布下過一次這種陣法,後來那陣法卻被人利用将他困在了陣內,對方又以尺玉鎮壓,他破陣不得,生生被困了三年。
這時,門突然被推開,他看過去,發現推門而入的是楚寧:“段淵,方才我嘴快,你別……”
他話說了一半生生停住,驚駭地看着這邊,段淵猜測他是否是震驚于內外陣的空間扭曲,将看到的人分離得四分五裂,但楚寧卻指着正中央,不會被空間扭曲的尺玉:“這是你的本命法寶?”
楚寧反應實在怪異,似乎是知道尺玉一般,可這尺玉煉成後的第一次使用便是給困住他的靈陣作鎮,知其者少之又少,楚寧怎麽會知道:“你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