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領導犯錯,集體同罰
第56章 領導犯錯,集體同罰
“為什麽上天總是不遂人願,我都已經一無所有了,可死亡還是要把你從我的身邊奪走,一點痕跡都不留……”
青年捂住胸口消散的光芒無聲痛哭,瘦骨嶙峋的身子劇烈抖動着,頭發似乎又白了好多根,連皺紋也變得更深了。
站在後面的周嘉翊默然無言,此刻所有的離別都好像似曾相識。
他只覺得某處尚未愈合的傷口在隐隐作痛,又一次看見了幾個小時前的自己。
也是這般的無助,這般的傷心欲絕。
“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謝九塵半個身軀隐匿在無邊黑暗裏,那語調是極輕的,似風,又似霧。
“唉,好詩好詩,要不是我沒文化,高低得跟你對幾句。”
江樓棄嘴角勾起完美的微笑,随後走到陸恒的身旁,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夥子別太難過了,如果你愛人在這裏也不想你這樣,活着的人活好才是對逝者最大的安慰。”
“我還能活多久……?”
地上跪着的人突然開口問了這麽一句話。
江樓棄怔住,糾結和猶豫凝結在了臉上,良久才低聲回他:“最多三年。”
“為什麽只有三年了呢?真的太苦了……”紀語卿喃喃自語着,一想起剛才親眼見到的人鬼情未了,總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
“人世間的一切生老病死,悲歡離合,都是規律使然,強行逆轉必會遭其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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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九塵的聲音從身後徐徐傳入耳畔,這話明明聽着嚴重性十足,但偏偏在他口中說出來卻是淡泊寧靜的。
忽地,他又補充了一句:“陸同學,後面剩下的日子,還請好好珍惜。”
陸恒低頭苦笑,紙一樣慘白的臉龐更顯消瘦不堪,沙啞地說道:“三年夠了,我會好好珍惜的……”
“快回去吧,我們也該走了。”
說完,江樓棄輕輕扶起這個完全麻木的人,細心拍掉他衣服上的灰塵。
“咚、咚、咚……”
忽聽一陣老式的古鐘敲響,原來已經是淩晨了。
宜和公寓。
江樓棄款款走出浴室,一件不合身的廉價睡衣襯得身形挺拔又瘦削。
一滴水珠順着男人狹長的眉眼流下,在鎖骨的地方打了個旋,不甘心地滑落。
他三兩下擦拭完還未幹的頭發,随意将白色浴巾搭在頭上,拉過轉椅坐了下來。
江樓棄卻意外沒有打開電腦,而是呆呆盯着書桌上的東西看了幾秒。
那是一顆價格不菲的西裝紐扣,和一個同謝九塵一模一樣的晴天娃娃。
少頃,他笨手笨腳地捏着一根縫衣針,把紐扣放在晴天娃娃的腦瓜處,覺得不行,又向下移到了胸口中間,方才滿意。
可問題來了,要怎麽縫在一起?
這針線玩意他從來就沒幹過!
江樓棄頓時有些愁眉苦臉,頭一回覺得這手中的小破針有千斤重。
他左右思量,依然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那根穿歪了的縫衣針又被他重新拔了出來,結果線頭越理越亂,一堆沒剪斷的毛線全纏在了手指上。
“瞄的,什麽東西啊,我不弄了!怎麽比追對象還難?”
江樓棄拿起剪刀一陣咔咔,把那些七纏八繞的線條全剪掉扔進了垃圾桶裏。
再這樣霍霍下去那個無辜的晴天娃娃要讓他紮成篩子了!
然後跟貓臉老太太的貓娃娃一樣……
他拼命揮去腦海中惡心的畫面,洩氣地趴在桌面上,戳了戳紐扣,“唉,沒技術,明天讓小紀縫好了。”
SNE特務所。
早上九點。
江樓棄轉動着鑰匙扣,嘴裏哼着小調,慢悠悠地走入大門。
剛一進去,一股冰冷刺骨的陰風迎面而來,地板上似乎結了層冰,所有暖氣一瞬間全都被阻隔斷了。
地府來人了?
他悠閑的臉色忽而一沉,收起鑰匙,疾步走到大廳。
果然,遠遠地,就看見那幾個平日裏嚣張跋扈的同事現在乖乖站在一旁俯首聽命。
崔判官端正地坐在沙發上抿着熱茶,拖地的衣袍被微風吹起來,隐隐彌漫着黑煙。
好一個欺軟怕硬!
江樓棄咬牙切齒,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全然化作一個客套的笑。
“喲,來稀客了?崔判官啊,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瞧人走來,崔判官放下茶杯,急忙起身,一張俊臉在雲霧後面模模糊糊。
他小心翼翼取出衣袖裏的閻王诏令,刻意變幻了下原本的聲音:“江所長,小仙奉冥主之命,前來定你的罪。”
見诏令如見冥主,後面那幾個恭恭敬敬的同事瞬間就跪倒一片,不敢出聲。
江樓棄站着沒動,四下瞟了一眼這群沒出息的家夥,重新看向判官,一度茫然。
“定……罪?”
“不錯。”判官微微颔首應了一聲。
“什麽罪?”
崔判官緩緩拉開手裏的诏令,氣場自帶一種莊嚴肅穆,仿佛一道無形的枷鎖,禁锢着窒息的魂魄。
“吾奉十殿冥主敕令,宣讀此诏:陰陽特務所所長江樓棄,擅自殘殺凡人軀體,此行有違規矩,實乃濫用職權,失職有罪;扣除爾等當月俸祿,嚴密監視一旬,望爾今後誠心悔過,以此為戒。”
江樓棄冷哼一聲,所有的好心情都在對方念第一個字開始蕩然無餘。
自己昨晚才槍斃了那不人不鬼的東西,結果地府第二天就知道了,消息這麽快?
還說什麽嚴密監視一旬,恐怕他江樓棄早就被鬼差在暗中監察了吧?
“爾等?當月俸祿?我們也要扣除?!”
地上跪着的周嘉翊猛然擡起頭,一不小心沒控制住大聲喊了出來,發覺到情況不妙,又怯怯地低下頭。
蘇淺默默扣着手鏈,壯着膽子嘟囔了一句:“江所犯事,怎麽我們也要扣工資啊,不讓人活了,我還要買衣服呢!”
“領導犯錯,集體同罰,方能體現同甘共苦,團結一致。”
崔判官不急不躁地說着話,眼神有意無意地瞥向被周嘉翊拉着一起下跪的紀語卿,連語氣都極具溫柔起來。
“等等等……”江樓棄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眉心微微皺起,克制住滿腹的怒火。
“殘殺凡人屍體?不會是那個貓臉老太婆吧?拜托兄弟,她都不是人了!”
崔判官無視了他的憤怒,笑了笑,“可是她的身體還是凡人的,江所長應該沒忘記令祖交于您手槍之時所囑咐的禁令吧?”
“我貴人多忘事,早忘了!”
江樓棄嘴角一扁,言語中隐含譏诮和不滿,一瞬間想辭職的心都有了。
左右他問心無愧,鬼差愛怎麽偷窺監視自己,他也懶得去理會,可是為什麽要扣工資啊!冥主大人沒事吧?
“既然如此,那小仙便再提醒江所長一遍。”崔判官清了下嗓子,不辭辛勞地翻起記載條例的書冊。
“特殊武器不可槍殺凡人,不可用來挾私報複,不可……”
“停停停,不可個屁!”
對方話還沒說完就被江樓棄開口打斷,他心裏剛剛平息的怒火又燃了起來,差點就撸起袖子要揍人了。
“你們地府全都是死腦筋的,難不成要等她弄死我,我才能詐屍起來打她嗎?神經病啊!我不要面子的啊!”
江樓棄當着下屬的面一頓罵罵咧咧,也不管什麽破形象,要是可以,他現在就差鑽到地下十八層去質問冥主了!
見他這般氣急敗壞的模樣,崔判官明顯被逗笑了,突然又想到了頂頭上司……
如果冥主大人看見了,心情會怎麽樣?
“規矩就是規矩,亘古不變。”
他忽地斂去笑意,一臉嚴肅,繼續說道:“江所長,冥主大人還有命令,您需得拟一份檢讨書上交,反躬自省。”
“什麽檢讨書,說難聽點就是遺書,要江哥老命了,好想笑啊哈哈哈哈唔……”
周嘉翊死死捂住嘴巴,連聲音都跟蚊子一樣又小又躁,還一針見血。
旁邊的紀語卿悄悄打了個噤聲的手勢,“噓,江哥都這樣了,我們還是不要嘲笑他了,給人雪上加霜是不好的行為。”
江樓棄怒極反笑,用力踢了下沙發腿,“回頭我就給你們地府燒幾個腦科醫生下去,讓你們好好治治。”
“江所長!您心裏不服大可對小仙撒氣,不許你侮辱冥主大人!”
崔判官一改方才的溫和性子,眉梢帶怒,倒不免護主心切起來。
“嘶,你們君臣二人真是情深義重啊,不過這關我屁事?我心累了,判官老兒你趕緊圓潤地走遠點吧,不送了!”
江樓棄一屁股坐靠在沙發上,毫不留情地對他揮揮手,一眼也不想看見。
“那就辛苦江所長了,小仙告辭。”
“不辛苦,命苦!”
聞言,崔判官一笑而過,眼眸又開始不自覺地望向地上雙腿跪麻木的紀語卿。
他率先輕輕扶起了小青年,又象征性拉了一把周嘉翊,苦口婆心地勸道:“你們不必跪了,都起來吧,好好跟江所長一起工作,才能趁早解開陰德枷。”
“好的!判官老……老舅!”
周嘉翊一陣激動,差點就跟江樓棄一樣把“老兒”兩個字喊出來了,這莫名之間多了個侄子也不知道對方會怎麽想……
“謝……謝。”紀語卿點頭道謝,慌忙縮回被凍僵的手臂,倏然間有種熟悉的感覺。
這不禁讓他想起那個叫崔言酌的男人,對方自從在醫院道別之後就沒出現過了。
待到判官完全離開之後,一幫被拉下水也跟着扣工資的同事蜂擁而上。
“江所長,你到底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了,為什麽本公爵要被監視!”
西諾格裏菲斯堵在前面,現在就差把泣血劍架在江樓棄的脖子上逼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