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江哥的人也是你能觊觎的?
第42章 我江哥的人也是你能觊觎的?
院子裏刮起了風,帶着雨後的濕氣掠過樹梢,月色裏鬼影搖曳,屋內燈影淺白。
鬼新娘躺進棺材之後就沒了任何動靜。
整座仇宅就像是一座空洞的墳墓,寂靜陰沉。
就在越發接近棺材的時候,裏頭竟然隐隐約約傳出來一陣男人低低的嗚咽聲。
其間還夾雜着一絲壓抑的哭腔,在這方空空蕩蕩的堂屋裏顯得異常清晰。
江樓棄頭也不回地朝身後那幾人做了個停下的手勢,自己則是掐緊了幾道靈符獨自一步步靠近棺材。
他半弓着腰身往裏面瞄去,目光在觸及到那人的一瞬間從警惕變為讪笑。
一米八幾的大男人被人五花大綁扔在棺材裏,嘴裏還塞着髒兮兮的抹布,淚眼婆娑地看着江樓棄,甚是可憐。
男人身穿一襲紅豔豔的婚禮喜服,旁邊還躺着方才見到的鬼新娘,看着倒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
可有人卻不這麽認為。
江樓棄臉色陰郁,随後伸手拿掉他嘴裏堵上的抹布,低聲問了一句:“楊霁明?”
終于得以脫離窒息的苦海,楊霁明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拼命點頭,“是我是我!你們就是特務所派來救我的吧?快救我出去!”
“噓,想活命就乖乖閉嘴哦~”
江樓棄筆直地站在外面低頭睨他,修長的食指抵在唇邊,那雙眸子裏此刻盛滿了涼薄刺骨的戲谑。
沒有同情,也沒有想救他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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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那你快救我啊,我受不了了……”楊霁明掙紮了幾下繩索,苦苦哀求,兩只眼睛一點兒都不敢看向鬼新娘。
江樓棄卻沒有立即給他松綁,而是吊着他玩,“春宵一刻值千金啊,楊先生不應該好好珍惜此刻的光景麽?”
“誰要跟鬼共度良宵啊!”楊霁明漲紅着臉,結果一激動把持不住直接吼了出來。
鬼新娘驟然睜開血紅的雙目,掀掉臉上的蓋頭,轉過身慢慢摸上楊霁明的後脖子,聲音聽着楚楚可憐,還有一縷迷茫。
“霁明,你回頭看看我呀,我是因為你才變成鬼的,難道你不愛我了嗎?”
背後猝不及防就鑽進來一股陰冷的氣息,楊霁明突然頓住了,啞然失聲。
他現在吓都吓死了,還愛個錘子!
“江所長……”楊霁明還想求救,可棺材邊剛剛還站着的男人卻早已不見了蹤影。
江樓棄識趣地退到不遠處靜靜觀看。
“江哥,咱們就這麽看着啊?等下那男的會不會被弄死了?”
周嘉翊摸着下巴一副沉思者的模樣,心裏想的卻是:現在如果有一包薯片零食什麽的吃着看戲就更好了……
“放心吧,死不了,這女的應該是想跟他合葬。”江樓棄彈了彈衣袖上不知何時沾染的灰燼,棱角分明的五官面無表情。
他忽而側過頭看着悶聲不響的謝九塵,唇角一挑,“對吧?九塵哥哥。”
這聲“哥哥”還特意被男人一字一頓,有些“循循善誘”的意味。
謝九塵擡眸的瞬間,和一道清亮的眸光相撞,發現對方正靜靜地凝望着自己。
那一雙明澈如水的眼眸裏,掠過若有若無的笑意,還有一抹不易察覺的期待之色。
他撇過臉輕咳了一下,耳尖微泛紅暈,“你是不是應該速戰速決了?”
“好嘞!”江樓棄眼見前面發展的差不多了,伸展了幾下凍僵的手指,緩緩走過去。
他的另一只手藏在衣兜裏夾住黃符,笑裏藏刀,從容不迫地叫停鬼新娘:“紅雪姑娘,我們又見面了,你這身新娘服穿起來倒是如同畫中嬌嬌,占盡風流啊!”
又是一樣似曾相識的套近乎,謝九塵神情失落,垂首不語,眼神漸漸變得黯然,帶着絲絲縷縷的落寞。
周嘉翊一臉“學到了”的表情,對他江哥的這番騷操作很是佩服,“六啊,開局一頓誇,美女帶回家。”
“你們是來喝我跟霁明喜酒的嗎?歡迎你們。”仇紅雪飄出棺材,臉上除了極度的慘白,倒是沒了在墳地時見到的恐怖模樣。
江樓棄一改前面的散漫,神色拘謹,語氣帶着強勢的威懾力,“不,你該回去了。”
此話一出,仇紅雪臉龐上的喜悅漸漸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莫大的陰郁,以及暗暗醞釀的不滿和不願。
她毅然決然地搖頭拒絕,額間的血輪印顏色從淡到深,“我不要回去!我要和霁明一起永遠留在這裏,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可你不是祝英臺,他也不是梁山伯。”
說完,江樓棄走近了一步,清澈的眼睛流露出特別溫暖的光芒。
他的聲音恢複了輕柔,又說道:“能夠不懼死亡,可以說你是個勇敢的人,至少比我還勇敢,比絕大多數女孩都執着,這點毋庸置疑。”
“既然知道我是個執着的人,你又要攔我做什麽?成全我們多好!”
話音剛落,仇紅雪周身的怨氣開始朦朦胧胧地翻滾,那是心中的執念在緩緩朝着更深沉的方向扭曲。
她的嗓音頓時變得異常尖利,好像聲帶被劈了一般。
江樓棄卻對此視若無睹,衣兜裏的符篆也沒有使用,腳步還沒完全跨出去忽然就被人在身後拉住了手臂。
他愕然地頓了一下,怎麽是褚知行……?
對方直接破口大罵:“你瘋了?她現在有變成厲鬼的趨向,你要去找死啊?”
“沒事,我自己有分寸,你一邊待着去,都知道危險過來幹嘛?”
江樓棄掙脫開那只手,摸了摸鼻子,跟交代遺言一樣,“幫我保護好謝老師就行。”
死到臨頭了還想着別人?這姓江的神經病啊!
褚知行不再勸阻,自己又多管閑事了!
謝九塵緊緊盯着前面那人的背影,一言不發,可那雙眸子裏盛滿的言語,是該擔憂?還是去勸誡?
連自己都不知該從何說起。
既然明白仇紅雪此刻狀态不好,随時有可能發飙,他這般一意孤行到底要做什麽?
謝九塵總是看不懂他,也想不明白。
如果那女鬼到了完全不可控的地步時,自己也定會出手。
一團團微帶寒意的濃霧不時撲在臉頰上,掠過身旁。
江樓棄并沒有退縮,他看着面前執迷不悟的鬼新娘,“祝英臺殉的情,是兩情相悅,你殉的呢?不過是薄情寡義。”
聞言,仇紅雪呆愣了好一會,某個堅不可摧的東西在內心莫名動搖,只一轉眼的功夫又被一張無形的大網牢牢束縛住。
“你……在胡說些什麽?我不想聽,他是愛我的!他是愛我的!”
她的臉色蒼白,白得透明,甚至可以看得見皮下一根根發綠的、細微的血管。
那些青筋在女人的狂暴聲中不停抖動,條條突起,從最開始的淺綠色變為深黑,曲張虬結如蚯蚓一般。
“他沒有死,所以你們是說好一起殉情的吧?但是關鍵時刻他後悔了,或者說不敢,黃泉路口只留你一人走。”
江樓棄看人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而聲音卻一句比一句铿锵有力,“既然他愛你,為什麽會讓你去死?為什麽會選擇殉情這種狗屁方法來換兩人可以永遠在一起?”
“愛本身沒有錯,但愛的方式錯了。”
他目光下斂,長睫毛微微掃下來,用一種如同嘆息般的聲音繼續說道:“真正的愛,不是愛到去死,而是成全,克制,在大事大非面前能理智對待,如果他真的愛你,只想你過得幸福,而不是要你一起去死。”
話音落下,謝九塵略微意外地望向說話者,複雜多變的情緒最終都化作了認可。
連一向面對江樓棄時冷淡疏離的神情漸漸變得溫潤柔和,他都沒有發覺。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殉情這種方式既是忠貞又是愚蠢。”
江樓棄頓了兩秒,又不緊不慢地開口:“是你陷入的太深了,以至于傻傻的分不清什麽是真心實意,什麽是口頭說說。”
這番話似乎效果顯著,仇紅雪身上升騰的戾氣覆滅了一點,變得束手無策起來。
她轉頭反問起瑟縮在角落裏的楊霁明:“是啊……為什麽會這樣?霁明,明明當初說好的生死不離,你為什麽放我一個人在陰間地府孤苦無依?為什麽啊!”
“我不知道……別問我!你別過來!”
楊霁明看向她的眼裏滿是恐懼,如同是面對一個怪物,絲毫不見半分生前的愛意。
他急忙從棺材裏爬出來,踉跄地摔倒在地上,也顧不得腿邊的疼痛,連滾帶爬躲到謝九塵身後,涕淚交垂。
許是做賊心虛,恐懼叢生,現在楊霁明看誰都像鬼,只有覺得這人還算溫和親切。
男人連忙抱住他的大腿,沒出息地哭喊:“兄弟快救救我!我好害怕……我錯了,你們快收了這鬼吧!嗚嗚嗚嗚……”
見人是鬼,見鬼是人。
謝九塵顯得不知所措,想掙脫卻被對方死死抱緊,一點退後的餘地都沒有。
“小周,動手。”江樓棄往周嘉翊遞去一個示意的眼神,心情很是惡劣。
居然有人敢當着他的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摟摟抱抱,孰不可忍!
“明白!”周嘉翊一秒會意,他搓了搓手掌,嘿嘿壞笑。
少年用力掰開楊霁明的手臂,毫不客氣地将哭哭啼啼的男人往後面拽去,“我江哥的人也是你能觊觎的?給我走!”
謝九塵如釋重負,眼神卻瞬間轉冷。
他什麽時候是江樓棄的人了?
還有這群員工送過去的時候好好的,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真夠荒唐……
見狀,江樓棄總算滿意了,朝生悶氣的謝九塵展顏一笑,那笑中蘊藏的意味無非是在宣示主權。
他指着不遠處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躲起來的人,重新面對戾氣漸消的仇紅雪。
“跟之前那個說花言巧語給你聽的楊霁明判若兩人吧?這樣懦弱無能、居然會拉着女朋友自殺一了百了的男人你還愛嗎?”
仇紅雪沉默了,久久的沉默。
明明自己一心一意為愛情而死,可到頭來卻連對方半句愧疚的話都換不來,更別說什麽天長地久了!
可世間哪有什麽天長地久,緣分這東西說散就散,注定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