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光亮
光亮
呂如瑩到達七院時，步履變得稍稍沉重，可還是加快了步子上二樓。
殊不知剛在會客室門口站定，擡頭掃視過去，卻并未見到女兒，呂如瑩當下便覺有些虛晃，急火攻心，差點踉跄，還好旁邊的警員眼疾手快，第一時間出手扶住了她。
“謝謝，警官，我找我女兒。”呂如瑩感激一笑，視線重新聚焦了起來。
“哦，你是虞昕語的母親？”
“是，我是。”
兩個警員默契對視一眼，又互相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想法達成了一致：“虞昕語剛才情緒有點激動，醫生給她吃了點鎮定的藥，現在已經去樓上辦公室休息了。”
“好——”呂如瑩一下子紅了眼眶，極力穩着自己的情緒，可聲音裏已有了明顯的哽咽。突如其來的難受讓她無法正常多說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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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阿姨？”
呂如瑩轉身，看到一身白大褂的茉枝，後者朝她禮貌一笑。
“诶——是我，您是茉醫生？”呂如瑩反應還算及時。
“是的，呂阿姨，您要随我去看下昕語麽？”茉枝邊說邊擡頭依次瞧了兩個警員一眼。
“好、好的，麻煩您了，茉醫生。我那孩子……”呂如瑩努力給出一個笑容，“啥都好，就是太傻了，一根筋……”
茉枝溫和一笑：“阿姨，您也別太擔心了……我們走吧，都會沒事的。”
眼前這位年輕女醫生全身上下都透着一種可以讓人安心的氣息，呂如瑩不免覺得有種莫名的親近感，直覺告訴她：女兒交給這樣的醫生，她是可以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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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昕語服了藥後便側躺在沙發上睡着了，怕她着涼，茉枝給她蓋了一床薄毯。
這會兩人一前一後剛進辦公室，虞昕語并沒有醒，呂如瑩一眼就看到了她。
“呂阿姨，昕語她睡着了，剛才讓她吃了藥，所以可能會睡上一會。”茉枝實話實說，給呂如瑩拿了瓶礦泉水，遞給了她，“您先坐會，喝口水。”
“謝謝。”呂如瑩接過水，而後俯身，輕柔地撫平毯子一角，本想再捋下自己姑娘散落的劉海，轉念一想怕吵醒她，便打消了念頭；瞧見她睫毛上未幹的淚珠，呂如瑩不禁心頭一揪，忍不住心疼起來。
“呂阿姨，眼下，我覺得你可以考慮下，見見小女孩的父母。他們的态度對昕語這件事很重要。因為小女孩已經清醒，而且身體并無什麽大礙，十有八九是當時事發突然被吓到了，到時安排個兒童心理醫生給孩子做下心理疏通應該就不會有事了。”茉枝不緊不慢地建議，一雙亮眼含着恰到好處的微笑，看着呂如瑩。
“這樣啊……我明白了，我去見見那孩子的母親。”呂如瑩再次轉身去瞧女兒，“我這傻孩子就拜托您了，茉醫生，我見完後會第一時間趕回來。”
“好的，這是我應該做的。”茉枝樂意幫助這對母女倆——打心底樂意，“對了，呂阿姨，那孩子叫時小清，她媽媽好像叫時光，剛才一直聽昕語提，說這位母親是個很理性的女人，我不太懂昕語這麽說的确切意思，您——呂阿姨，您怎麽了？”自顧自說着的茉枝忽然意識到呂如瑩的反常，見她起了顫抖的嘴角，繼而是雙手——方才遞給她的那瓶礦泉水眼看着就要掉下來了，茉枝一個上前，正好接住，“呂阿姨，您沒事吧？怎麽了？”
茉枝心中忽地一個閃現：“您認識她們？”
“時、時光……叫時、時光麽……是——時微！等等，讓我看看，讓我看看……”呂如瑩顫抖着從行李包裏再次拿出那個綠色鱷魚紋卡包，抽出那張兩寸大的相片。
那幾個字明明白白地再次出現在她眼前，似她瞧向它們那般回瞧着她臉上的不可思議與驚愕之色。
“這是？”茉枝自然看得出這是一張兩寸照。
“茉醫生，您幫我看看！這邊……這行字，是不是寫着‘時光’？”呂如瑩無法相信自己的雙眼，急需旁人幫忙确認。
“……是……呂阿姨，是寫着‘時光’兩字……”輪到茉枝驚訝了——她驚訝的是為何虞昕語的母親會有被撞小女孩的母親的照片……而且還是20歲時的照片？！
“是吧？您再看看，是不是就是這孩子？”呂如瑩哆嗦的雙手把相片翻了過來，再次放到茉枝眼前。
“嗯？”茉枝不解她這舉動何意，片刻的納悶之後，她忽然茅塞頓開，“呂阿姨，我也沒見過時光本人。”
“原來是這樣，我也沒見過這孩子……沒想到都有女兒了……這太好了……也是，這孩子，如果這是20歲的模樣，那時微是十年前出的事，這孩子現在确實也應該快三十歲了，是該有孩子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時微……真的太意外了——我得馬上見見這孩子，不不，是見見這孩子，和她的孩子……”呂如瑩絮絮叨叨個不停，喜極而泣，看得茉枝一愣接着一愣，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
無奈之下，茉枝只好輕輕拍了拍呂如瑩的肩膀：“呂阿姨——呂阿姨，您沒事吧？”
“沒、沒事……我怎麽會有事呢！你這孩子，阿姨高興還來不及！阿姨是太高興了……讓你見笑了……阿姨這就去找時光，這就去！”
“您知道她們在哪？”茉枝善意地提醒。
“知道，在婦保院！那位方警官都跟我說了的！她們肯定都在婦保院，我這就去！”呂如瑩最後瞧了眼躺在沙發上熟睡的女兒，恨不得立馬見到時光母女倆。
“您怎麽過去？”呂如瑩人已到門口，正欲往外去，茉枝追上幾步，問她。
“開車，我剛才有開車過來。”呂如瑩內心非常期望見到時微的女兒，還有時微的外孫女。
“好的，那您開車注意安全，到那後給我來個電話，報下平安。”茉枝變得有些啰嗦，這不太像她平時的作風，眼下情勢特殊，所以不免多叮囑了些。
“好的，回見，茉醫生，昕語就拜托您了！”呂如瑩雙掌合十，退出了辦公室。
“好的。”茉枝沖她溫暖一笑，舉起手輕輕揮了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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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昕語那邊遲遲沒有下文，高躍和良辰兩個人等在耳城分局，覺得分秒難捱。
高躍心裏惦記着時光那邊，可這邊沒有個結果他也不敢回去見時光，畢竟來之前時光那麽相信他——可以說是全權托付給他的意思。
良辰心裏想的亦是時光母女兩個，無時無刻不希望能陪在她們身邊，可眼前的現實不允許他這麽做，他也沒有十足的資格這樣做——他必須給她們一個交代。
讓這兩個男人都欣慰的是，婦保院那邊傳來小清這孩子已經清醒的消息，而且全身檢查下來，并沒有大礙——醫院那邊已經安排了心理醫生在給這孩子做疏導，相信過不了多久，孩子就可以安然無恙，從這場“意外”造成的陰影中徹底走出來。
一想到這，兩個人各自最緊繃的那根弦都松弛了不少。
從七院折回耳城分局的良辰一個人在警局門口發愣了許久。
在來去的路上，好多次，他都希望高躍于這件事情裏的在場是作為他個人的兄弟立場和角色，可現實分明：高躍并不是這樣的立場和角色。
良辰覺得他的心正被一塊無形的巨大石塊堵得死死的。
沒有縫隙，甚至沒有碎出一條裂縫的可能。
他們兄弟之間，到底是怎麽了？
下一秒，良辰啞然失笑：或許十年前，就是這樣的情境了，和如今的區別只是——十年前，只有高躍一人知情和面對這樣的兄弟尴尬；而十年後的今天，他和高躍兩人都清楚，都面對着——不得不面對着。
所以，十年後的時光，會做出和十年前一樣的選擇麽？
她是否還會選擇高躍，放棄他？
不、不可能——十年後，他和時光之間都有了一個女兒！
她怎麽可能還會選擇繼續嫁給高躍！
可是，十年前，她選擇高躍時，肚子裏也已經懷了自己的女兒……
不是麽……
為什麽？
因為自己自毀式地選擇娶了虞昕語……
這世間最混蛋的那個人，是他良辰！
良辰悔意一陣接着一陣，深愛了那麽多年的女孩就在觸手可及的眼前，可走向她的這段路，卻是那麽艱難。
還有，與虞昕語的離婚，會如最初他設想的那樣容易麽？
從車上下來的時候，良辰心中忽然閃過之前去學校接浩澤的那一幕：當時，他匪夷所思地問小清一句“她媽媽是時光爸爸是高躍麽”，而小清那個孩子回答他的是“他認識她爸爸媽媽”……這意味着，小清這孩子并不知道她的親生父親是自己？！小清這孩子一直誤以為高躍是她的爸爸？
所以，這十年，時光對他們的女兒隐瞞了他的存在……
時光，你的心裏，對我很恨吧。
可若那麽恨，為何又要為我生下那麽可愛的一個女兒。
若真恨，為何又一個人把我們的女兒養的那麽好。
良辰的心裏忽然閃進一絲光亮。
或許，他還有機會。
對，一定會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