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捉弄
捉弄
啪啪啪——啪啪啪——
意識到有人在用力敲車窗，虞昕語全身一個激靈，刷的一下轉頭去看：是陸子琪。
她光顧着盯着車前方看，總以為對方會突然出現在她的正前方，全然忘了左右。
這一頓敲窗聲，着實把虞昕語驚到了。
虞昕語盡力調整此刻的狀态，猶豫要不要就此把車窗降下去，又轉頭謹慎地查看了下陸子琪雙手，并沒有任何東西。
啪啪啪——
“喂，你開門啊！”陸子琪見車內的人遲遲沒有動靜，開始叫嚷起來，“開個窗也行啊！你在怕什麽啊？”
是啊，我來都來了，還有什麽可怕的？！虞昕語一下子按了車窗控制按鈕，把駕駛位左側的車窗快速降了下去。
“怎麽樣？這地方好找麽？”陸子琪見到虞昕語露臉了，劈頭蓋臉直接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虞昕語皺了皺眉，覺得開始有些反胃。
“你怎麽了？”陸子琪收了收痞狀，神情變得有些嚴肅。
“不是，我說你不會就打算這麽站着和我聊？”虞昕語反譏一句。
“那我坐到車上？”陸子琪指了指車的副駕駛位，問。
“坐車上幹嘛？你住哪間房？”
“什麽？”陸子琪一時之間沒明白虞昕語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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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那幾間破屋難道不是你的住處？”
“……哦。”陸子琪循着虞昕語的手指方向看了看，恍然大悟，“不是——不過，如果你想去那裏聊，我願意奉陪。”
“不是——我說你這個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你約我說有天大的秘密要聊，然後你聊的地方沒有？就這個露天？你找哪裏的露天不好，非要找這種陰森森前後都沒有人的鬼地方？”虞昕語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噼裏啪啦一頓數落。
“好吧。”看着眼前這個女人和十年前的脾氣一模一樣——爆，炸，呼呼地嚷，陸子琪一點都不生氣，反而覺得有些感動，停駐在她身上的目光開始有了一些波動。
“什麽好吧？”虞昕語這才發現陸子琪竟然穿了一身正裝，白色的立領襯衫，兩個袖子挽到了手臂五分處，下面配了一條順垂的黑色西裝褲，腳上踩了一雙黑色皮鞋，不禁一愣。
加上他的板寸頭，這乍一看，總覺得有點眼熟。
“噢，我是說你一點都沒變，雖然打扮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唔，收斂了許多，不過也挺好看的！反而多了一種清新的氣質！”陸子琪突然話多了起來，絮絮叨的像是在敘舊。
“停！我又不是來跟你敘舊的！不對，我們兩個根本沒什麽舊可以敘！”虞昕語被他剛才那麽一通說，心中更加疑惑起來：這個混蛋怎麽感覺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變得……變得……唔，變得讓人覺得奇怪！
“好吧，看吧，對我還是那麽絕情，不過我就喜歡你這樣，有原則，不輕易改變自己認定的事。”陸子琪把雙手同時插到了西裝褲口袋裏，仍是一副不緊不慢，想跟人繼續暢聊下去的姿态。
虞昕語卻猛然一怔：他、他這是在學誰？學良辰？這、怎麽會這麽可笑……
“好吧，快十年了，上次見你——”
“打住！沒有上次！”虞昕語一點都不想記起這十年來她竭盡全力想忘掉的曾經，粗暴地打斷了這個話題，“陸子琪，你到底有什麽事？老娘很忙，沒工夫在這裏跟你絮絮叨叨，喋喋不休，OK？”
“沒有，昕語，我就想見你一面。”陸子琪語氣裏開始有了柔情。
“別叫我昕語！我覺得惡心！”又是粗暴地第一時間打斷。
“好吧，你這些年過得還好嗎？還有我們的兒子，浩澤，長得很高了吧。”
“……”虞昕語突然心底起了一陣絕望，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真的很可笑，也就她會信這種混蛋的話，着急忙慌地跑來這種地方聽他說的什麽鬼屁驚天大秘密！
原來真正腦子有問題的是她，而不是他陸子琪！
“好吧，看來你是真的不想跟我聊……我認。”陸子琪低下頭去看自己的皮鞋鞋尖，趁最後一絲光亮看到了上面的劃痕，“我就想跟你說，我現在在正常公司上班了。”
“那跟我有什麽關系！”虞昕語雙手交叉抱在胸前，開始在心中默默規劃倒車出去的路線。
“有，因為我在良氏集團上班。”
“什麽？！”虞昕語始料未及，激動得聲音都抖了，“你、你說什麽？”
“別那麽驚訝，不就一個良氏集團嘛，放輕松點。”說話間，陸子琪擡頭瞧了瞧四周，“天快完全暗了，你真不打算讓我坐進來？我們換個地方繼續聊吧。”
“不是——你先給我說清楚，你到底想幹嘛？你怎麽可能進得去良氏集團？當初你——”虞昕語突然戛然而止，不再說下去。
“這事說來話長。你就開下門，我再跟你細說。我在良氏上班不過一件小事，我還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天的大秘密，這才是重點。”陸子琪半彎下腰，算是在祈求。
“你先說！”虞昕語還是不肯讓步，鬼知道給他開了車門會發生什麽，這裏她只有自己，保證自己安全才是她眼下該幹的事。
“好吧——你怎麽這麽倔呢？都當娘的人了……不過我還真拿你沒辦法了。這樣吧，我就直接說了，你可別激動——人生無常，要淡定面對，就像我。”陸子琪嘴上繞着圈子，心裏卻已經下了決定。
“你快說！天都暗了！”虞昕語極不耐煩地催促道。
“高躍那個女兒，不是他的女兒。”
“然後呢？這跟我什麽關系？！我才不管他的事。”
“你別打斷，讓我直接說完。”陸子琪實在拿眼前這個女人沒有辦法，心裏已經放棄上她車的打算。
“那你說啊，磨磨唧唧的，看着就煩。”虞昕語的嫌棄都寫在了臉上。
“你知道他女兒叫什麽麽？”
“叫什麽？”
“時小清。”
“這有什麽問題麽？”虞昕語不懂，這個名字并不見得有多特殊。
“姓時，就是問題。”陸子琪意味深長地看了車內的人一眼。
“時——”虞昕語心中突然劃過一道刺眼的光亮，“你是說是那個女人的？”
“嗯。看來還不算太笨嘛。”陸子琪點了點頭。
“那也不關我事。大家都三十歲了，有孩子也很正常。”
“是嗎？你不覺得這是個很大的問題嗎？”陸子琪在心裏重重嘆了口氣，這個傻女人還是那麽笨，腦子不懂轉彎。
“問題……”虞昕語一臉茫然地望着陸子琪，等他明說。
“算了，我就直說吧，這說明時光這個女人也在耳城生活，而且還是和高躍在一起。經常進進出出，所以她的女兒才會被外面的人誤以為是高躍的。”陸子琪一口氣說完，等着虞昕語的反應。
“……原來如此！我剛才居然一點都沒想到！這個女人居然回到耳城了……”虞昕語轉念想到良辰突然回來就不走了，不由一陣恐慌，難道——
“我知道良辰那個小子也回國了，據說還不走了，要開始在這個城市生活了。不過，時光這個女人可不是突然回來的，人家已經在這裏生活了好幾年，很穩了。”陸子琪仿佛能一眼看透虞昕語這個女人，一句話說得一針見血。
想到今天的虞昕語還是像十年前一樣，那麽不待見他，陸子琪開始猶豫剩下的那一半核心秘密是否還要繼續說出口。
“她怎樣是她的事，你放心，我和良辰我們兩個好着呢！誰在不在這個城市，都無所謂，對我們不會有一丁點影響！”虞昕語嘴和心一樣倔，怎麽也不願輸了氣勢。
“好吧，你能這麽想，我還挺意外的。本來還擔心你呢。”陸子琪聲音裏有了渾濁，或許是因為聽到自己喜歡的女人開口清清楚楚說她和她的男人好着呢，心底難免有了一絲落寞。
“呵呵，那我還得謝謝你。”虞昕語冷冷一笑，再次擡頭挑釁地看車外的男人，“就這事嗎？”
“嗯，差不多了。”陸子琪心裏戚戚，有三個字堵在自己喉間，需要勇氣才能把它們說出口。
“知道了。”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虞昕語打開了車子的遠光燈，打算就此離去。
“那個，昕語——”陸子琪還是慢了一步：“對不起——”
好不容易糾結了一天的三個字就這樣被完完全全吞沒在車子的發動機聲之中，等到陸子琪徹底反應過來時，虞昕語的911已經開遠了，四周瞬間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聽不見一點聲音。
陸子琪緩緩擡頭往某個方向瞅了瞅，卻已經看不見任何，只好悻悻地收了視線，從口袋裏掏出了新買的手機，打開了手電筒，開始按照來時的小路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外走。
好不容易走到外面的大路，陸子琪卻突然停了下來，伸手摸了摸臉上，發現全是淚。
也不知何時變得那麽容易傷感，自從出來後，總是這樣，流個淚自己都不知。
回首過去這十年來的自己，猶如身後這條滿是碎石的鄉間無名小路，除了被人廢棄被人忽視被人狂踩，不再有任何有意義的內容。
在這個世界上，陸子琪見過很多種玩笑，卻不及命運無意間一個捉弄。
那間破敗不堪的小屋，曾幾何時是不谙世事的他童年裏最美好的天堂，可最終它還是在時間裏敗得一塌糊塗，連他自己都不屑一顧：即便高傲地挺着一顆頭顱，也不願意輕易彎下它再走進去看看。
媽，總有一天，我會帶着您的小外甥來這裏見你。
我向您發誓，往後的每一年，我會好好活，活得讓您以我為榮。
如果您想兒子了，就來我的夢裏，我一定等你。
這一次回耳城，怎麽地也得見了兒子再離開。
虞昕語心裏沒有他的位置，可那又如何，她至少當初把他的孩子生了下來，還好好養在了身邊，這就足夠了。
雖然她一句都沒問，他在良氏集團哪個公司上班，但眼下這也不重要了。
總有一天，他陸子琪會通過自己的努力，調到良氏集團在這個城市的總部！等到那個時候，他就可以天天見到自己的兒子了，他陸子琪的這一生，注定因為全身心重活一次而變得溫暖如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