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邪魔黑焰
邪魔黑焰
似乎猶嫌不夠般,醉漢還扇着鼻子,又補充幾句。
“我和你們這堆渣滓,可算是打過太多交道了。
“你們從頭發絲到後腳跟都是腌髒的。啧啧,就連血液裏,都流淌着詛咒和污穢。”
和醉漢的話語比起來,胖子帕吉特先前站在營寨外大罵的那些話語,都算不上侮辱了。
不需要任何的發令信號,流浪者們的箭支已經飛向了醉漢。
醉漢抓落一支箭,站在這零星的箭雨中哈哈大笑。
流浪者們抽出短刀,掄起拳頭,一擁而上。
一場亂戰就此打響。
歐也妮裝作懼怕地閃躲,趁亂往外挪動。
她時刻關注着場上的情況,但這戰局的勝負,似乎分得有點太快。
歐也妮毫不懷疑醉漢是一個高階施法者。
但他甚至沒有動用法術,僅用拳與腿,就輕易應付了眼下的局面。
像是每個在酒館裏酩酊大醉的鬧事漢一樣,他宣洩着暴力,間雜着嘲諷和得意洋洋的大笑。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拳頭剛猛有力,幾乎每一拳揍下去,都能聽見讓人牙酸的骨裂聲音。
他狂野大笑着,“來,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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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毫不留情地掄起每個被揍翻的流浪者,站在包圍圈正中心,将他們一個個用力丢出來。
那些像沙包一樣被投擲出來的流浪者,身軀被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了層層塵土。
他們甚至沒有因這沉重的二次傷害,發出哀鳴。
歐也妮不用檢查也知道,他們大多已直接痛到失去了意識。
她可一點都不想挨這樣的拳頭。
“怎麽?沒人了嗎?來啊!”
醉漢睥睨着四周逐漸退散開的人群,繼續邀戰。
第一批流浪者被打退後,第二批流浪者就變得更謹慎,但他們并沒有放下手中的刀刃。
人群的移動不再那麽淩亂。
歐也妮不得不随之調整節拍,謹慎地停下了往營地外側挪動的腳步。
黑夜中忽然有箭矢飛向醉漢。
醉漢嗤笑着,微一側頭,那箭矢就再度飛入了黑暗。
“赫利亞的渣滓,就這點能耐了嗎?”
接二連三的箭支,以及石塊被投擲過來。
醉漢懶洋洋地漫步避開。
就在他逐漸靠近旁邊一輛篷車時,一個不知何時貓在篷車車頂的人影,突然敏捷地俯沖而下。
急速移動的發辮幾乎在她身後拖成了一道直線,鈴铛聲都來不及亂響。
在場沒有人看見刀影。
因為那把刀通身漆黑,黯得映不出一絲光亮。
只有刀身激烈振動的嗡鳴聲,讓他人知道,這裏接連發生了幾起拳頭與刀身的快速碰撞。
歐也妮不由向前傾身體,她的法師視野能捕捉到,醉漢終于動用了法術。
只一個呼吸的瞬間,畫面再度停滞。
淡紅的血色霧氣,正像拳套般,覆蓋着醉漢的拳頭。
那只拳頭正回擋在醉漢的咽喉前,牢牢握着一柄因過度用力而在顫抖的黑刃。
醉漢的胸口和腰腹處的衣服,被刀刃劃裂了幾道口子,但只留下了淺淺的傷痕,甚至連血都沒有出。
而醉漢的另一只手,則扼着來襲者的脖子。
特賽緊擰着眉,額頭垂汗,睫毛閃動着,她絲毫不顧自己被扼住咽喉的窒息煎熬,雙手緊握着短刀,拼死與醉漢僵持。
醉漢的表情則游刃有餘,他打量着特賽腰間的刀鞘,“原來如此,你們給它換了鞘。”
他揚起不屑的笑,“我該叫你王女嗎,邪魔?”
特賽的嘴唇蠕動着,但擠不出聲音。醉漢一甩,将特賽的身體用力掼在地上。
特賽悶哼一聲,然後大口喘息,她快速撐地想要坐起,但是被醉漢一腳踩在了鎖骨上,蹬了回去。
“真沒想到,污穢的血脈還有留存。”醉漢說道,“我還以為,早就被我們都燒幹淨,深埋起來了呢。”
特賽咬着牙,回手揮刀劈向醉漢的腳踝,卻被醉漢一腳踢在手腕上。
黑刃脫手,遠遠地甩飛出去,插在了地上。
醉漢的腳重新踩回特賽的身上。
黑刃的落點,恰巧離歐也妮很近。
歐也妮心中一動,快速走過去伸手去觸摸。
【安姆】,鑒定一下。
【……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麽了?】
有人從身後按住了歐也妮的肩膀。
歐也妮舉止自然地,繼續将那把刀從地上拔/出/來,反手遞了過去。
她認出了站在她身後的男人,正是當時她進入流浪者營寨時,曾打過交道的那個老成流浪者。
光幕法術上的字跡,輔助歐也妮記起他的名字,哈克特。
老成流浪者哈克特的神色複雜,他警告着歐也妮,“不要輕舉妄動!”然後将特賽公主的那把黑刃接手過去。
【平平無奇的一把凡刃。就連偉大的時間與夢境之主的分靈都鑒定不出來它有何特別之處。】
不等歐也妮對鑒定結果發表質疑,【安姆】又補充道。
【……無非是以天外奇石為材料,波歐斯之火來淬煉,繁欲滴血為祭,赫利亞以光輝祝福的一把刀而已。】
【但昔日盟約的銘文早已在血與火中磨損,賜福和詛咒都已被諸神收回。它如今也不過是流落在凡間,除了堅韌鋒銳外,沒有任何優點的,一把凡刃而已。】
【下次別再浪費法力,讓我讀取這麽無聊的器物的記憶了。】
歐也妮沒有吭聲。
對人類來說,象征和意義,有時比實際功效更為重要。歐也妮不确定【安姆】是不懂得這點,還是在故意貶低。
“……王室的血脈,早就和名譽一起徹底斷絕了。”與此同時,特賽正咳嗽着,對醉漢說道,“我和那些生得貪婪無能、死得荒唐可笑的老爺們,沒有任何血脈關系。”
聲帶被壓迫使得她的聲音嘶啞低沉,“但是,那也不是你們這群劊子手,能拿來随意取笑踐踏的!”
醉漢根本不在意特賽說了什麽。他自顧自地說着,“既然你們是邪神餘孽,就沒必要手下留情了。”
纏在他手中的血霧忽然舒展開來,化形為一柄影影綽綽的長刀。
特賽的眼神閃了閃,但沒有流露出任何懼色。
歐也妮身體僵硬了下。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也沒想到胖子帕吉特召喚來的這個保镖如此兇悍,不走任何審判流程,就敢當場殺人。
她猶豫地往前踏了一步。她身後那個老成流浪者,則越過她往前沖去。
就在此時,熊熊的黑色烈焰,從背後轟向了醉漢。
醉漢原本正向着特賽揮下的血色霧刃忽然轉向,将那團烈焰擊散。
與此同時,霧刃也被火焰燒融消散。
散落缭亂的火花撲到了醉漢的身上,纏着他的衣物繼續燃燒。
但新的血紅色霧氣,從他的皮膚緩緩滲透出來,隔絕了灼燒。
這血霧到底是什麽法術?
歐也妮可恥地心動了,能自由變換形态,攻防一體,還源源不斷,多麽靈活好用的法術啊。
可惜這個法術明顯是豐饒女神系的,大概率是高階法術。
歐也妮覺得自己不會冒着風險,再去一次豐饒女神的神見禮,賭自己能否獲取這項授權了。
【安姆】則在歐也妮心底哼哼了一聲,對其三心二意表達了不滿。
歐也妮不得不安慰祂。
——我只把那些法術當做工具。
工具不分性質好壞,只有趁手和不趁手之分。
【那我呢?】
【安姆】立刻追問,像極了向富婆索要承諾的小白臉。
煩人又鎖藍的工具。
富婆歐也妮,對小白臉【安姆】給出如是評價。
【安姆】再度背過氣去。
黑色火焰沒有輕易燃盡,反而越燃越旺,将醉漢連同他的血色霧氣包裹在一起。
醉漢不耐煩地唾了一口,轉身面向主帳篷的入口。
操縱着黑色火焰的施法者就在那裏。
那個體型龐大的生物,用層層疊疊的鬥篷和床單,将自己的身軀裹得比歐也妮還要嚴實,正遲緩地在地上爬行。
依稀能辨認出的人形輪廓上,到處都是高高隆起的瘤狀物。
那些奇怪的突出物,大若頭顱,小如鴿卵,鼓鼓囊囊,起起伏伏。它們似乎有着自己的生命,在遮掩的布料下扭曲蠕動着,将布料的褶皺揉亂又撐起,發出沙沙的摩擦聲。
鬥篷下唯一露出來的,就是一只枯瘦蒼老的手,正不住顫抖地按在地面上。
有兩三根手指已經消失了半截,斷口處是黑森森的空洞,從洞中噴發出漆黑的火焰。剩下的手掌部分也正在黑火中逐漸溶解。
歐也妮已經快要認不出他了。
只有那僅剩的大半個手掌上的蒼老皺紋,和帳篷內那個挑起簾幕正在哀哀哭泣的絕望婦人,證明着施法者的身份,正是昨晚那位拉姆齊老人。
【這就是向邪神祈禱的後果。】
【安姆】突然從沉寂中冒頭,适時地對金主發表勸誡,【但願妳能從別人的慘劇中學會謹慎,不要擅自去親近那些不知底細的神祇。】
歐也妮關注着眼前局勢,懶得向這位入戲太深的小白臉【安姆】發表反駁。
場中一片沉默。
沒有一位流浪者為這被短暫扳回的局面高興喝彩,他們的眼中寫滿了恐慌和後怕,身軀顫抖着,又不願退縮。
見到這樣的怪物後,醉漢沒有任何驚懼,但像是忽然清醒了般,他神色變得收斂,語氣也轉為簡潔。
“邪魔。”
醉漢說着。
他的眼睛黑得像無星無月的夜,煞氣沉沉。
醉意似乎不敢在這樣的人身上久留,全偷偷溜走了,沒留下半點影子。
帕吉特的保镖,這個不再酒醉的潦倒巨漢,放開了特賽,向怪物走去。
歐也妮身前那個老成流浪者哈克特,立刻趁亂撲上前去,将倒在地上的特賽往後拖了出來,将黑刃插回了特賽腰間的刀鞘中。
潦倒巨漢沒有回頭,他猩紅色的鬥篷飄了起來。他反手從鬥篷下,掏出了一把血紅色的環形鋸刃。
不需要思考如此巨大的武器是如何隐藏在鬥篷之下的。因為鋸刃由黏稠的液體構成。猩紅液體正在汩汩流動,纏出一個半人高的奔流漩渦,作為環形的刃身。
在漩渦的邊緣上,鋸齒是跳動飛濺的血色水花。
沒有握柄,血紅液體化為多股支流,纏繞着潦倒巨漢的手掌,像情人般與他相扣握緊。
歐也妮的法術視野,能見到鋸刃上流淌着劇烈亂湧的無序法力激流。
歐也妮毫不懷疑,那些法力激流能夠沖擊、擾亂其他法術的運行效果。
黑色的火焰,被那鋸刃割裂擊散。
潦倒巨漢揮舞着鋸刃,三下兩下劈砍,輕易就解除了纏繞在他周身的那些束縛黑焰。
他沒管那些仍在他衣服外跳動的零散火星,徑直走向了在帳篷口處爬行的怪物。
“以豐饒女神之名,”潦倒巨漢說道,“我将肅清邪魔。”
【……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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