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同人圖
同人圖
策劃們被王程軒相繼拎走,又被趕鴨子一樣趕上舞臺,面對觀衆,排排坐好。
說是舞臺,其實只是個不到二十平的小臺子,《神靈降世》出圈以來,還沒正兒八經舉辦過訪談,不少玩家對游戲的設計和後續安排感興趣,漫展方主辦便想出了這個法子,給活動漲漲人氣。
策劃們坐好,主持人也登上舞臺。
她先問了些基礎的問題,比如後續的卡池安排,故事走向,将每個策劃都關照了一邊後,她轉向了最角落的姚孟貞。
姚孟貞是個五口無心無表情的三無,除了畫畫萬事不過眼,他茫然地擡頭,與主持人小姐姐對視。
“哎呀,我們的主美年紀看上去年紀很小呢。”小姐姐笑。
姚孟貞高中生打扮,臉上還帶着嬰兒肥,由于年紀太小,他面部表情非但不會讓人讨厭,還會覺得他又乖又懵懂。
“衆所周知,新主美一上來,就給我們推了兩個非常有人氣的SSR啊,無論畫風還是設定都無可挑剔,那麽想問一下主美,這兩個SSR的設計靈感是什麽呢?”
主持人遞話筒。
“給我們分享一下這兩個角色從草圖到定稿的經歷吧?”
“沒有草圖,直接定稿。”姚孟貞接過話筒,自然而然:“他們就長這樣。”
這是句大實話。
別的游戲是先提人設,然後畫草圖,商議修改,最後定下終稿,但是神靈降世沒有草稿,姚孟貞就是照着淵主和嵇靈畫的。
主持人:“?”
她維持着尬笑,滿頭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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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靈扶額。
王程軒擦汗:“哈哈哈哈,我們的主美是在說,在他的腦海裏,這兩人就該長這樣,落筆如有神助,自然而然便畫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原來如此。”主持人尬笑:“看樣子是胸有成竹,落筆如有神助啊。”
她将話筒遞給技能策劃:“很多玩家還關注另一個問題,就是單從設定來說,我們可能認為嵇靈更适合當奶媽,而淵主比較适合狂戰,那策劃組是出于什麽樣的考慮,完全颠覆了常規的設定呢?”
策劃:“……”
他神色飄忽,看向王程軒。
——都是因為我們有一個神經病老板啊!
“額。是這樣的,我們不想拘泥與傳統的設定……”
策劃滿頭是汗,臨場瞎編:“比如說,嵇靈雖然看着很文雅,很小白臉,但也許他超能打呢?再比如淵主,他也有溫柔的一面。”
這個策劃是王程軒大價錢從其他公司挖過來的,身經百戰,他越說越順,越說越順:“總之,我們策劃不能拘泥于固有設定,要想設計出令人耳目一新的角色,必須挖掘角色背後的多面性,使角色更加立體飽滿!”
感情豐沛,铿锵有力。
現場掌聲雷動。
王程軒接着擦汗。
“好的,可以看出我們的制作組是非常有進取心,有活力的制作組了。”主持人捧場,她看了眼題詞板,繼續道:“現在,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接着,她意味深長地看了衆策劃一眼。
嵇靈忽然脊背一涼,莫名升起了不妙的預感。
“最後一個問題是,想問問大家如何看待同人文化對角色的解構?”
主持人笑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諸位給了游戲角色以生命,這些角色都是諸位的孩子……”
這本是一句很平常的比喻,王程軒臉色大變,急道:“可不敢當!”
那兩位可還坐在下面呢!
“額。”主持人一頓,換了個說法:“總之,對于各位創造出的角色,各位是如何看待一些二創的呢?比如,”
她笑了一下:“衆所周知,游戲有一對很火的CP,對吧?”
嵇靈心中不妙的預感更為強烈。
旋即,舞臺背後的投影幕布微微一閃,似乎有人調整了背景圖片,嵇靈當機立斷,陡然拉住了淵主的手。
“尊上!”他扣着淵主的腕子,單手撐在桌面上,漂亮的眸子定定盯着淵主,用臉遮擋了後面的幕布:“我們去吃午飯嗎?”
淵主:“午飯?”
活動剛剛開始,現在才早上10點。
嵇靈點頭,攏住淵主的手指,鬼扯:“我餓了。”
淵主:“?”
神靈是不會餓的。
他看了眼嵇靈,站了起來:“那邊去了。”
嵇靈抓着他就走。
他步履生風,帶着淵主匆匆越過人群,行到了場館門口。
主持人小姐姐的聲音遠遠從身後傳來,夾雜着玩家起哄的聲音“接下來,讓我們欣賞一下玩家為游戲CP畫的同人圖——”
嵇靈将淵主推出了展館。
他百忙之中一回頭,正對上視線中心的巨大幕布。
那副畫裏是他和淵主的側臉,兩人都是三高四低的俊美長相,此時兩相對望,眼神相觸,鼻尖對着鼻尖,嵇靈面色薄紅,淵主額角隐有汗水,都像在竭力忍耐着什麽。
嵇靈:“……”
這是張意識流的圖片,不似擦邊,勝似擦邊,任誰一看都知道他們接下來要做什麽。
主持人已經将話筒交到了姚孟貞的手裏。
畫聖僵在原地,怔怔看着那幅畫,滿眼茫然無辜。
嵇靈頭也不回地出了漫展館。
他拉着淵主走到大街上,攔下出租車,就近選了處商圈。
一直到坐上車,身後的聲音再聽不見,嵇靈才完全放松下來。
他問:“尊上有想吃的嗎?”
淵主道:“随意。”
神靈餐風飲露,不食五谷,淵主不重口腹之欲。
嵇靈道:“那火鍋吧。”
清的白的一鍋炖了,想撈什麽撈什麽。
他帶着淵主找了個靠窗的座位,随意點了些吃的,淵主不吃菜,點了盞清酒,則倚着窗,視線落在窗外,有一搭沒一搭的喝着酒。
他并不吃東西,手中無意識把玩着垂在腰間的那根發簪,這簪子是扶桑木所做,紋路隐隐透着暗金。
嵇靈吃了兩筷子,兩人一時沒有說話。
片刻後,嵇靈擡起臉,透過氤氲的煙霧看向淵主,邪神鋒利的眉眼軟化在了霧氣中,看着竟有些溫和。
嵇靈問:“尊上,我能問個問題嗎?”
見淵主看過來,他躊躇片刻,輕聲問:“能和我說說這簪子的來歷嗎?”
嵇靈第一次見淵主,對方腰間就垂了這枚簪子,時刻戴在身邊,如同什麽心愛之物。
然而,淵主和扶桑君水火不容,他恨扶桑君入骨,恨不得拆其骨,吃其肉,這也是公開的秘密,但現在對方把玩着這枚發簪,眉間的神色卻難以解讀。
淵主平平地看了嵇靈一眼。
他許久沒說話,就在嵇靈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淵主道:“這是你們扶桑君的簪子。”
嵇靈夾菜的手一抖。
他不知作何表情,只是苦笑:“那您将它留在身邊,是為了有一天将簪子的主人碎屍萬斷嗎?”
淵主道:“自然,若有機會,我會親自将他碎屍萬斷。”
嵇靈:“……”
淵主的語氣平靜,火鍋霧氣太弄,嵇靈窺不見他的表情,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只能道:“啊,這樣?”
他夾了一筷子青菜,垂眸問:“您什麽時候認識的扶桑君?”
一人高居九天,一人深居地底,根本見不着面,怎麽也不該有什麽深仇大恨。
淵主嗤笑一聲。
他道:“我與扶桑君相識極早,那時你們扶桑君,還是個少年。”
嵇靈遲疑:“是,是嗎?”
從他有記憶開始,扶桑君就高居九天,他的面目隐在冕旒之後,雖然看不清楚,但絕對是個成年男子,還是個莊重雍和,沉穩可靠的成年男子,嵇靈難以想象對方少年的樣子。
淵主将簪子挂回腰間,動作不複輕柔,木簪和桌角磕碰到一處,發出一聲悶響。
嵇靈:“那尊上為什麽和扶桑君結仇?”
對面,淵主的耳朵染上薄紅,他吃了酒,雖然沒醉,但情緒外放了一些。
是個套話的好時機。
“為何結仇,說來也簡單。”淵主冷哼一聲:“我們曾有契約,扶桑背信棄義,失約在先,虛僞做作,折辱與我在後,僅此而已。”
嵇靈:“……”
他真不知這話怎麽接。
論身份,扶桑君統禦九天,而他是扶桑君的下屬,淵主則隸屬于另外的系統,現在這場面,就好比打工人和隔壁公司的老總吃飯,隔壁老總劈頭蓋臉将打工人的頂頭上司罵了個狗血噴頭,斥責對方“背信棄義”,還“折辱與我”,總之都不是什麽好詞。
他有意岔開話題,說點別的,覆在桌面的手機忽然震動兩聲,有電話來訪。
嵇靈翻開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白澤。
他接起電話,放在耳邊:“喂?”
“嵇靈,你漫展開完了嗎?”白澤的聲音響起,他語速極快,語調也難得嚴厲:“速歸!”
“開完了,在吃飯。”嵇靈摸出藍牙耳機,扣進耳蝸,确保沒有一絲聲音洩露,這才低聲問:“是什麽事?”
“扶桑君出關了。”白澤也壓低聲音:“他降了法旨于我,說收到了之前我們的上奏,宣召我們速速前往雲宮,商議淵主封印一事。”
嵇靈微微一頓。
白澤:“嵇靈?”
嵇靈垂下眸子:“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