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如何調戲純情淵主
如何調戲純情淵主
淵主微微一頓,平平道:“何事?”
要騙淵主出來,用和小姑娘合照這種理由顯然是不合适的,嵇靈微微停頓,正想說個什麽別的,身邊忽然有人道:“诶诶诶,讓開讓開!”
嵇靈擡眼看去,是個搬道具的工作人員,手裏抱着一箱玩偶,那箱子又高又沉,将工作人員擋得結結實實。
這裏位置偏僻,工作人員也沒發現嵇靈在角落裏,人剎了車,箱子沒剎住,直直沖了過來。
嵇靈單手撐住箱子,還給工作人員,腰背輕輕在欄杆上磕了一下,不疼。
但嵇靈嘶了一聲。
這聲痛呼壓在嗓子裏,克制不住地溢出一點點氣聲,宛若忍受着巨大的苦楚。
淵主一愣,脫口而出:“你……”
而工作人員見嵇靈如此,慌忙想要道歉,卻見嵇靈豎起手指,壓在唇上,做了個禁聲的動作。
他的臉上哪有半分痛苦,漂亮的眉眼微彎,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
工作人員怔愣。
嵇靈将散落在地上的兩個娃娃撿起來,放回箱子裏,做了個請離開的手勢。
工作人員不明所以,但還是微微欠身表示感謝,抱着箱子離開了。
淵主:“嵇靈?”
嵇靈抽氣,勉強道:“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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淵主的聲音同時響起“你在哪?”
嵇靈:“神女大道276號景南國際會展中心東片區212號展位。”
二十五個字,一氣呵成,全無停頓。
淵主:“……”
發熱的印記逐漸消退,淵主平平的聲音傳來:“若無事,便不要動用虞淵印。”
嵇靈道:“必不會再用虞淵印叨擾尊上。”
淵主眉頭一跳,還未說些什麽,身邊驟然金芒湧動,下一秒,他已經出現在了場館中。
嵇靈沒用虞淵印,他用了契主咒言。
被強行拉過來的時候,淵主顯而易見的愣住了,他像是完全沒想到嵇靈如此大膽,怔在原地許久,之後才反應過來,面上浮現薄怒:“嵇靈,你怎麽敢一而再再而三……”
“好啦。”嵇靈握住淵主的手腕,拉着他往前走:“尊上要因為這點小事對我動手嗎?”
淵主當然不可能動手,他被嵇靈強拉住手腕,就像只被拽住了尾巴的貓,被嵇靈硬生生拖着走了兩步,腕子處的皮膚繃直發燙。
淵主用另一只手按住嵇靈,怒道:“放手!”
嵇靈腳步不停:“其實你喜歡的吧?”
他仿佛不知道掌心下的肌肉驟然僵硬,自顧自道:“你喜歡的吧?喜歡人多的地方,喜歡和大家聚在一齊,也喜歡被其他人親近……這漫展上有很多人喜歡你。”
從淵主的舉動和微表情,嵇靈完全可以得出這個結論。
但是淵主驟然頓住,甩開了嵇靈。
他到底是太古三尊之一,若他真的不願意,嵇靈是沒法拖走他的。
嵇靈回頭,眉眼依舊含笑,他不解道:“怎麽了?攤位就在前面……”
忽然,嵇靈收斂了笑意。
淵主的狀況不太對。
他的臉色徹底的沉了下來,暗紅的眸子冷冽如無機質的寶石,邪神的威壓傾瀉而出,一如嵇靈第一次見到他時,那副生人勿近,近者必死的模樣。
嵇靈情不自禁地後退半步。
淵主視線掃過他的腳步,鴉羽死的睫毛微微下垂,他拂袖背對嵇靈,平平道:“若無其他事,本座先走一步。”
說罷,他打算尋個安靜的角落,施法離開,便上前一步。
——沒走成。
嵇靈扯住了他的袖子。
“你很生氣嗎?”嵇靈問,他嘆了口氣,語氣也失落了下去:“抱歉,如果我給你照成了困擾……”
淵主打斷,硬梆梆道:“與你無關。”
嵇靈表面失落,實則一直在關注淵主的表情。方才淵主忽而發難,嵇靈下意識的後退,心中卻沒有多害怕。
他看着淵主陰沉冷冽的臉色,卻覺得淵主并沒有在生氣,那藏在冷厲外殼下的也不是憤怒,而是另一種很難描述的情緒,非但如此,淵主的姿态也莫名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
淵主抽出袖子:“本尊走了。”
“尊上。”嵇靈忽然道:“您在害怕嗎?”
看着淵主猛然頓住的腳步,嵇靈心道:“猜對了。”
他想起來了,想起來淵主的狀态像誰,他像那個戴狐貍面具的少女。
他渾身緊繃,肌肉僵硬,這不是憤怒,而是緊張,焦慮,害怕。
少女被打壓太過,于是用面具掩蓋表情,而淵主冷冽的表情,又何嘗不是一層面具。
“您在害怕。”
嵇靈輕聲道。
他輕輕的用指尖去碰淵主的腕子,像觸碰什麽警惕的動物,見淵主沒有反抗,才整個手握了上去,将手掌貼在了皮膚的表面。
滾燙的體溫透過皮膚表面,熨貼的傳遞了過來。
嵇靈問:“為什麽會緊張?”
狐貍少女緊張,是因為被父母灌輸了思想,覺得參加漫展是見不得人的事情,二次元是上不得臺面興趣愛好,這才帶上面具。
可是淵主呢?太古三尊之一,堪比日月的淵主,他勾勾手指就能将這個場館全數埋葬,他為什麽要緊張?
嵇靈問:“你害怕他們讨厭你?”
他回想之前的對話,他說“這漫展上有很多人喜歡你”,于是淵主頓住了。
嵇靈随口一說的無心之言,淵主頓住了,不但頓住了,他還覺得難堪。
那麽只有一個解釋。
——他不覺得自己會被人喜歡。
嵇靈想想,又覺得很好理解。
淵主是邪神之首,雖然貴為太古三尊,與日月齊名,但世人會祭拜太陽,會祭拜明月,卻獨獨不會祭拜淵。
太陽是一切新生與蓬勃,無數人将它刻在圖騰上,頂禮膜拜,從金沙遺址的太陽紋金飾,到鄒縣野店的太陽紋彩陶,從神話裏通天徹底的扶桑古樹,到先民百家供奉的太陽神鳥。
而月是一切的詩和绮麗,從先秦的風雅頌到盛唐的絕句,從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到江戶時代的俳句,懷抱和魯特琴的詩人歌詠着它,雲鬓高鬟的藝妓吟唱着它,它是歌謠裏最缱绻溫柔的幻想,是遙寄情絲的宮闕瓊樓。
從古至今,跨越南北。
但淵是什麽?
是死亡,是殺戮,是血腥,是戰争。
沒有人會祭拜淵,也沒有人會靠近淵,世人畏懼着淵,就像活人畏懼着地府,鬼魂畏懼着閻羅。
從古至今,世人都愛着日月,但是從古至今,世人都厭惡着淵。
其實從淵主半夜出門,從停車場裏找貓,嵇靈站在鋼索頂部,遙遙望着他背影的時候,嵇靈就在想,為什麽邪神會做這樣的事情?
神靈每天都會收到無數的祈願,拿這神女山上的神女娘娘來說,每天幾萬名香客,各種亂七八糟的願望應有盡有,什麽襪子丢了,腳上長雞眼了,和老婆吵架了,老公出軌了……
神女還只是景南一座城市的神靈,像白澤這種名氣大的,要是信徒丢個貓他也親自去找,那他一天下來什麽也不用幹了。
但是淵主去了。
他擡起數噸重的廢鐵,翻遍了整個停車場,去幫素未謀面的少女找一只貓。
嵇靈想:“或許這是淵主第一次收到這樣的願望?”
第一次有人向他許願,不是為了詛咒仇人,不是為了制造恐怖,也沒有獻上人牲活祭,而是向請求一個正常的神靈那樣請求他,說自己的貓丢了,想要它回來。
于是淵主去找了。
或許是嵇靈停頓的太久,在漫長的沉默中,淵主微微抿住了唇。
片刻後,他冷聲道:“嵇靈,本尊再說最後一遍,松手……”
“尊上,看看這個。”嵇靈打斷,掰開他的手掌,将一枚純白色的光球塞了進去,而後雙手攏住淵主的手指,微微用力,強迫淵主合攏手掌,将光球握在了掌中。
淵主眉頭一跳。
嵇靈道:“你聽。”
那是狐貍少女的祈願。
祈願是做不得假的,狐貍少女喜歡嵇靈和淵主,不是祈求神靈的庇佑,也不是畏懼邪神的威儀,這就是一份單純的,不參雜質的喜歡。
“尊上。”嵇靈輕聲道:“他們喜歡你。”
他示意淵主向場館中心看去,無數銀白的祈願升上天際,浮游在穹頂之下,近處的像大朵的蒲公英,遠處的則像一捧綿軟的雲霧,長長的尾巴拖出輕煙似的軌跡。
“好啦。”嵇靈再次握住他的手腕,拖着淵主就向前走:“拜托尊上和我來吧,我真的有事要你幫忙。”
“你……”淵主被拽的踉跄兩步:“我?”
嵇靈不由分說,将淵主拖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按着他的肩膀将人按下來,招呼狐貍少女:“快來!”
少女歡呼,打開相機,走到他們的旁邊。
為了擠進鏡頭,嵇靈歪了歪頭,湊到了淵主跟前,腦袋幾乎枕上了淵主的肩膀,頭發也蹭到了下巴。
少女按下快門,淵主僵硬如鋼板,嵇靈則做出了非常标準的拍照表情。
他笑着比了個耶,眉眼彎彎道:“茄子!”
等狐貍少女拍完,将相機放入背包,和兩人揮手再見的時候,姚孟貞發現了不對。
他本來在刷小衆點評,圈出來好幾個感興趣的餐廳,正打算晚上拉嵇靈一起去試試,忽然感覺旁邊多了兩個人。
最開始,他以為是嵇靈和其他策劃,結果餘光一掃,大片的黑紫映入眼簾。
姚孟貞:“%¥#%*$%???”
他竄出去三米遠。
嵇靈擡頭,看着避如蛇蠍的畫聖,招手道:“坐過來,沒事。”
姚孟貞:“……”
他結結巴巴:“馬上有我的訪談,我,我去準備一下,不,不坐了。”
小破游如今今非昔比,漫展專門為《神靈降世》設置了主創訪談環節,邀請的嘉賓包括美術文案關卡設計等等,姚孟貞作為主美,也在邀請行列。
嵇靈點頭。
他的手還放在淵主的腕子上,淵主不自在的動了動,道:“放開。”
嵇靈這回沒堅持,他自然而然的收回手,看着淵主腕子的皮膚崩得死緊,甚至起了一小塊雞皮疙瘩,不由脫口而出:“以前沒有人碰過你嗎?”
聯系到淵主生人勿進,會把碰到他皮膚的人丢出去喂蛇的傳聞,嵇靈是想說,“以前沒有人和你這麽親近過嗎?為什麽這點程度的接觸,也這麽緊張”,但他話說出口,忽然感覺哪裏不對。
四面八方的視線都射了過來。
幾個策劃齊齊偏頭,看向嵇靈,表情興奮又詭異,仿佛瓜田裏吃瓜的猹。
策劃A浮誇道:“哇哦~”
嵇靈:“……”
他難得尴尬起來。
王程軒注意到了這裏的異常,他小心觀察着邪神的臉色,捏了把冷汗,扯着策劃的後領要他們站起來,然後趕鴨子似的将一群人趕到後臺:“去去去,訪談快開始了,給我補妝的補妝,背臺本的背臺本。”
在王老板的威壓下,策劃們作鳥獸散,他們繞到後方,還意味深長地看了嵇靈一眼。
嵇靈:“……”
策劃ABCD(吃瓜) :“哇哦,這麽勁爆的嗎?”
姚孟真&王程軒(擦汗,擦了又流,滿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