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怕我?
你怕我?
謝雍辭渾身僵硬,血液倒流。
他死死看着門口的秀氣少年和那只豎眼,肌肉緊繃,手上握住一沓符咒,只要天眼踏進房門一步,他就會将符咒甩到天眼臉上。
眼看着天眼站在門口,謝雍辭蓄勢待發。
天眼調頭就跑。
謝雍辭:“……?”
門口的天眼險些咬碎了自己的牙。
上次被鼎湖派圍剿,他便暗搓搓的在幾個實力弱小的執事身上留了氣息,但鼎湖的執事大多在門派裏修行,這次謝雍辭外出做任務,且門派的幾個老怪物不在,天眼這才追了過來。
但是,和謝雍辭待在一起的這幾個人,到底是哪來的?
天眼是很橫行霸道且睚眦必報,但他不是傻子,裏面的任何一個人拿出來,無論是那只睥睨天下的神獸,那輪高懸中天的明月,或是那不可僭越的深淵和太陽,都能讓天眼死無葬身之地。
白澤反手甩出一枚麻将,笑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
麻将化為弧光,裹挾着雷霆萬鈞之勢,嘭地砸向天眼,天眼就地一個翻滾,避開這一擊,而後縱身一撲,鑽入了蘆葦叢中。
一個小時前,天眼遺憾謝雍辭選則了郊區別墅,他沒法在市中心将人開膛破肚,在路人的驚叫聲中盡情享受殺戮的快感,但現在,天眼無比慶幸謝雍辭選擇了郊區,他無比明确的知道,唯有眼前這片蘆葦,能給他一線生機。
嵇靈推開麻将站了起來,嘆了口氣:“我真的已經很累了。”
先是幾十個小時的高鐵坐到這裏,然後大巴一路颠簸進封石村,接着和木偶纏鬥一夜沒合眼,又遇到了望舒,望舒還神智全無變成了大號布偶,得嵇靈順着毛摸哄孩子……
這麽多的變故下來,嵇靈現在只想休息,要不是如此,他也不會靠着淵主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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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這個檔口,天眼非要找上門來。
找死嗎?
白澤同樣站起來,推了推金絲眼鏡,外頭正在下雨,他抄起兩把傘,一把遞給嵇靈,指了指蘆葦叢:“你南我北?”
兩面夾擊,省得天眼跑了。
嵇靈點頭,兩人飛身而起,雙雙沒入黑暗之中。
謝雍辭目瞪口呆。
先前在地窖裏空間有限,嵇靈雖然也用了身法,但天花板總共就不到十米高,他總不能飛到天上去,謝雍辭雖然知道他身法不錯,但也僅限于好,沒有到舉世無雙的地步。
但現在,在這漆黑廣闊的夜幕中,他才看清了兩人的身法到底有多好。
嵇靈和白澤的風衣在他眼前畫出流暢的弧度,步履之輕盈,如乘奔禦風,頃刻之間便消失不見。
謝雍辭直覺視線一花,嵇靈便出現在了蘆葦叢的對岸。
姬瑤喃喃:“這是交了閃現嗎?”
只有游戲閃現才有這麽快吧?
夜裏飄了點小雨,嵇靈和白澤各執着一把傘,站在蘆葦的兩端,開始向前巡視。
他們都輕巧地立在水面上,探查的靈力越過水面,反射出一片粼粼波光。
天眼橫卧在蘆葦中,将身體蜷縮在水面以下,他不敢發出一點動靜,死死地盯着嵇靈的方向,眼眶一片通紅。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他喃喃自語,揪着自己的頭發,幾近瘋狂:“為什麽明明只是一次普通的狩獵,會招來這樣的怪物!”
嵇靈平靜地掃過水面,雨點濺起細密的漣漪,蘆葦叢遮擋了大部分的視線,天眼又刻意的收斂了氣息,尋找起來有難度,但并不能瞞過一位神靈。
嵇靈持傘,朝着蘆葦的某處走去。
天眼瞬間渾身顫抖。
現在諸神隐世,天眼文化水平有限,也沒聽說過諸神的傳說,他不知道嵇靈背後的圖案意味着什麽,但僵屍的本能,依舊能讓他體悟到那種滅頂一般的恐懼。
那是對天敵的恐懼。
這種恐懼在他看見嵇靈掌中的火焰時,達到了最大。
那團赤金的火焰蜷縮在嵇靈的掌中,乖順溫和,但天眼的瞳孔縮成細線,牙齒也顫抖起來。
天眼知道,那火焰真的能讓他神形俱滅。
在嵇靈踏入他百米之內的時候,天眼後退一步,驟然沖出蘆葦,撲向白澤的方向。
白澤一驚,出手如電,卻間天眼幾乎是自投羅網一般,撞到了他手裏。
白澤:“……?”
他拎住少年的衣領:“?”
這是幹什麽,碰瓷?
天眼擠出一個虛浮的笑容,甚至往白澤手裏縮了縮:“前……前輩。”
他自知絕對逃不掉了,兩人的能力都遠在他之上,但是對比對面那個漂亮的青年,天眼覺得白澤更和藹可親一點。
白澤低頭看了他一眼:“?”
嵇靈同樣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他看向天眼:“你怕我?”
天可見憐,嵇靈自認為是所有人中威脅最小的,月主淵主實力擺在那裏,捏死天眼和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白澤也是成名已久的神獸,而且多年擔任老師,冷下面孔的時候就像教導主任一樣嚴肅,相比起來,嵇靈覺得自己看起來最溫和最無害了。
就算要自投羅網,天眼也應該選他吧?
嵇靈不信邪地朝前走了一步。
天眼巨幅顫抖起來,活像得了帕金森。
嵇靈:“?”
白澤也不明所以,他拎住天眼的衣裳,提雞仔似的将他拎進了別墅,施了道法咒将他束縛起來,随後在別墅掃視一圈,沒找到什麽牢固的柱子,于是幹脆将天眼綁在了麻将機的桌腿上。
麻将機旁的姬瑤和謝雍辭:“……”
謝雍辭好歹見過些市面,勉強維持住了風度,僵硬的坐在原地,姬瑤則吓得直接跳了起來,說什麽不肯繼續打麻将了。
嵇靈審視天眼,問:“這僵屍怎麽辦?”
殺起來倒是不難,就是埋起來有點困難。
謝雍辭連忙起身,作揖道:“前輩,我已經通知了門派的長老,想來明天就會到來,門內有專門處理邪祟的流程,前輩若感到為難,不如交給我們處理。”
嵇靈點頭:“也好。”
鼎湖派和這僵屍有淵源,他們帶走處理,倒也合适。
他和白澤各自加固了兩道封印,上樓睡覺,嵇靈在主卧門口晃了一圈,想問問淵主手上的傷好沒好,又猶豫着怎麽開口,躊躇片刻,還是回自己的卧室了。
然後,他就看見了某只銀白色的生物坐在了卧室門口。
望舒揚起甜甜的笑容,開心道:“哥哥!”
他指了指床:“今晚,一起,好不好?”
嵇靈扶住額頭。
他現在一聽望舒叫哥哥就頭疼,望舒完全是小孩子心性,依賴他就像嬰兒眷念着母親,但他畢竟不是真的小孩子,嵇靈如果真陪他睡了,萬一望舒恢複神智秋後算賬,他怎麽也解釋不清楚。
嵇靈連拉帶哄的将人丢出去:“要自己睡哦。”
望舒抿唇。
嵇靈:“真的不行。”
望舒眼巴巴的看着他,像是要哭了。
嵇靈:“……”
他嘆氣:“你睡吧,我等你睡着再走。”
別墅的房間有床有榻,嵇靈橫卧在木榻上,玩了會兒消消樂小游戲,等月主的呼吸逐漸平緩,他打了個呵欠,推門而出。
剛好撞見出門的淵主。
淵主還是那件黑紫色的袍服,長發披散下來,他偏頭看了眼嵇靈,又面無表情地看了眼他身後虛掩的房門,越過他回屋了。
嵇靈:“尊上,你手上的傷……”
淵主關上了門。
嵇靈:“……?”
雖然還是沒什麽表情,但嵇靈莫名覺得他不高興了。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道了聲奇怪,沒過多糾結,也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鼎湖的長老就到了。
嵇靈率先聽見鈴聲,跳下來開門。來者是穿藏青道袍的道士,頭發雪白,但是駐顏有術,懷抱一把白玉拂塵,看上去也就三十多歲。
謝雍辭急忙引薦:“兩位,這是我鼎湖的張修緣張長老,也是我的師傅。”
嵇靈白澤見禮。
謝雍辭:“張長老,這兩位是我說的隐士高人,安錦,白桓。”
嵇靈和白澤用的都是假名。
張修緣微微一愣:“……兩位居然如此年輕。”
謝雍辭是門內年少有為的修士,也是年輕一代最有可能坐上長老位的修士,很得門中長老看中,他被天眼盯上,長老們都擔憂不已,師傅張修緣更是連夜買了機票趕來白石。
張修緣參加過數次圍剿,知道天眼的強大,當時謝雍辭給他發消息,他在飛機上一夜沒合眼。
飛機上沒有信號,張修緣下飛機開手機的時候手都在抖,他害怕就這麽坐個飛機的功夫,徒弟已經死于非命,那時他站在機場的廊橋之上,顫顫巍巍的點開通訊錄,想要給徒弟打電話,電話還沒撥出去呢,謝雍辭那邊先彈了消息。
謝雍辭:“師傅,天眼被我遇見的兩個高人抓到了。”
張修緣的眉頭狠狠一跳。
他的第一反應:他的徒弟已經死了,手機落入了天眼手中,這是天眼請君入甕的陰謀。
也不怪他這麽想,天眼這種級別的僵屍,哪是随便什麽“高人”就能降伏的?鼎湖已經是世間最強的門派,謝雍辭是年輕一代的翹楚,天下有多少人能勝過他,又有多少人能在他面前稱之為高人呢?
所以張修緣按下別墅門鈴的時候,已經做好了面對天眼的準備。
但是開門的是個漂亮的青年。
嵇靈半夢不醒,衣衫松松垮垮,但依舊清俊漂亮,他打了個哈欠,笑道:“是鼎湖的長老嗎?”
張修緣正想分辨嵇靈是不是天眼假扮,謝雍辭就迎了上來,直到看見弟子好好站在眼前,張修緣這才确定,天眼真的被降伏了。
幾人在門口見禮,張修緣邁入客廳,環顧一周,問:“天眼在何處?”
他從廣袖中取出一捆繩子:“這是祭煉過的繩索,能鎮壓邪物,那僵屍強大狡猾,需要将他捆縛起來……”
他說着,就看見了麻将機上的天眼。
白澤不知道從來弄來的繩子,好像是上個客戶用來捆紮蛋糕沒帶走的綢緞,就那麽松松地将天眼捆在桌腿上,随時都能掙脫開的樣子。
而天眼半點沒有掙紮的意思,他垂頭喪氣地跪坐在原地,一副認罪伏法的模樣。
張修緣:“……”
他滿腹狐疑。
——不是,這麽簡單的繩索,你為什麽不跑呢?你不是很能跑嗎?
天眼翻白了個眼。
他的帽子在蘆葦叢裏掉了,第三只眼一直睜着,張修緣看不見,他看得一清二楚,白澤身後的神獸一直盤踞在客廳,而嵇靈身後的那輪太陽覆蓋了整個別墅,他敢掙紮一下,就是灰飛煙滅的結局。
嵇靈從發愣的道長手中接過繩索,将天眼綁起來交給他:“道長将着邪物帶回去吧。”
張修緣只能點頭。
這樣一只讓鼎湖折戟沉沙的僵屍就這樣被交到手中,他有種茫茫然不真實感。
粗糙的麻繩在皮膚上摩梭兩下,張修緣緩過勁來,拱手道謝:“多謝兩位。”
他說着,從袖中遞出一塊黃銅方牌:“一個月後,是我門派的祭祖大典,我們會在那時處決這僵屍,請兩位賞臉觀禮。”
他欠身拱手:“屆時,玄門百家,大小門派都會派長老前來,兩位散修若有加入什麽門派的想法,不妨來看一看。”
嵇靈本想推拒,聞言一頓,将銅牌收入了口袋。
他微笑:“一定出席。”
嵇靈對祭祖大典和處決僵屍不感興趣,但對玄門百家很感興趣。現在科技這麽發達,嵇靈本以為各大門派早已煙消雲散,消失在了歷史之中,沒想到這次來封石村才發現,他們還活得好好的,只是處事作風有所不同,嵇靈對他們的現狀有點好奇。
他送走了張修緣一行人,将那銅牌在手中晃了晃,忽然聽見白澤幽幽出聲:“嵇靈,你很想去?”
“是啊。”嵇靈肯定,一轉頭,發現白澤攤在沙發上,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嵇靈一頓:“你怎麽了?”
怎麽一副生病了的樣子?
“嵇靈。”白澤有氣無力:“你有沒有想過,那個鼎湖的祭祖大典,他要祭的是誰啊?”
晚了一點點抱歉,一般是12點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