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重生
第一章
“你怎麽不反省一下你自己，為什麽她們不欺負別人就偏偏欺負你？”
駱薇身體輕輕晃了一下，擡起頭看了一眼對自己說話的人，眼神裏帶着迷茫。
這裏是哪兒？眼前這個年紀二十五六的女人……不是中學事的班主任梁老師嗎？
駱薇沒有回班主任的話，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她現在在班主任的辦公室裏，其他老師要麽在備課，要麽在改作業。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只發現自己穿着到處是補丁的舊衣服，胸前一馬平川，雙腿瘦的像兩根竹竿，腳上穿着鞋面外翻的帆布鞋，沒穿襪子的大腳拇指動了動，灰撲撲的帆布鞋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問你話呢！你剛才不是很會說嗎？現在怎麽突然不說了？”梁老師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對駱薇的沉默以對很不滿，認為這是駱薇無聲的抗議。
一些記憶湧來，駱薇按着腦袋悶哼了一聲，對目前的情況有了初步的了解。
她可能是重生了。
也可能是突然被傳送了一些關于未來命運的記憶。
駱薇也不想深究，她只知道她現在回到了十三歲，初中二年級的時候，此時距離她父親去世過了還不到一年。
她因為種種原因，在學校裏被其他同學孤立，被一些性格惡劣的同學欺淩，比如撕了她的作業，把她的書包扔到臭水溝裏，把她僅剩的那點存糧扔到地上讓她去撿起來吃幹淨，她忍無可忍跟欺負她的同學打了起來。
最後餓了快一周的她當然沒打過他們，反而因為這件事被老師叫到辦公室教育。
在前世的記憶裏，這件事後面的發展是這樣的：她不服老師的論調，為什麽她什麽都沒做錯，只是好好做自己的，被別人莫名其妙欺負了，最後要怪她自己？
所以她跟老師頂撞了起來，認為她什麽都沒錯，老師的言論有問題，把事情鬧大，鬧到最後梁老師直接叫家長帶她回去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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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時候太傻，還以為母親到學校了解了前後經過，會為自己出氣，會站在她這邊為她伸冤。
可是她錯了，錯的太離譜。
母親趕到學校，不聽她的任何解釋，對她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反正不管事情真相是什麽，真相似乎也不重要，她在學校裏鬧到老師叫家長還讓親戚知道了，讓家長丢臉就是她的不對。
她被人欺負也是她的不對。
別人看她不爽要揍她要羞辱她也是她不對。
母親罵到老師都看不下去，最後母親按着她的頭讓她給老師道歉。
駱薇咬了咬牙，她還是無法認同，她不認為她應該反省自己，她什麽都沒做錯，憑什麽要認錯？
錯的是那些欺淩她的人，那些人才應該受到懲罰，才應該被按着頭道歉，憑什麽受害者要向施暴者道歉？
“老師，我只是很正常地走在校園裏，他們突然沖出來擋在我面前，搶了我的書包，撕爛我的作業，把我的食物摔在地上。請問，我哪裏需要反省？”駱薇擡起頭，挺直了瘦小的身板，目光定定地直視梁老師，眼神堅定，沒有絲毫畏懼，更問心無愧。
“老師你的意思難道是說，我連正常走在校園裏這件事也是錯的嗎？”駱薇歪了歪腦袋，用很天真純粹的語氣問，“诶？這個意思是不是說老師像我一樣正常走在校園裏突然被別人揍一頓，也是老師做錯了呢？老師也應該要反省一下自己？”
梁老師竟然被一個十幾歲的小女生說的啞口無言，面子上挂不住，便怒喝，“你還敢跟我耍嘴皮子？你說你是不是打了同學？”
“老師，我沒有在跟你耍嘴皮子。”駱薇的眼神無比認真，語氣也很嚴肅，“我是很認真地在跟老師讨論，我假設的情況都是基于老師所說的話延伸出來的。”
“對，我确實打了他們，但我的行為應該屬于自衛。為什麽老師都知道他們是怎麽對我的了，還要問我為什麽他們不欺負別人只欺負我？我也很知道，我哪裏錯了？”她已經沒有再像前世那樣沖動，情緒沉澱下來，說話思路非常清晰。
梁老師竟然被一個小女生的氣勢震懾，明明站在眼前的這個少女看起來瘦弱無比，穿着應該是幾年前的衣服還顯得空蕩蕩，但她那雙眼睛亮的出奇。
“反正你打人就是不對。”梁老師醒了醒神，沒有被被駱薇的思路牽着鼻子走，“你不僅打人了，打人之後态度還這麽嚣張狂妄，只怕你跟那幾個學生說話語氣也這麽拽吧？你瞧瞧你，一點認錯的意思都沒有，跟老師說話态度也不端正，目無尊長，我看你思想就很有問題。今天剛好是周末放學，你家長來接你的時候讓她來一趟辦公室。好好端正一下你這态度。”
駱薇目不斜視，吐出一句話，“我媽不會來接我。”
她媽不僅不會來接她，她自己回去的時候還需要徒步走回家，因為她沒有坐車的錢。
而且她也不希望這麽快見到母親。
她無法原諒那個女人。
如果見到她，恨意一定藏不住。
她前世一輩子都毀在那個女人手上了。
“那就打電話讓她過來！發生了這種事情，不把你家長叫過來，你以為能輕易解決嗎？你把人家打傷了，不賠點醫藥費，這就這麽算了？”梁老師呵斥道，直接把辦公室裏的座機塞到駱薇手裏，挑着眉頭看她，“打吧。”
駱薇抓住話筒，抿了抿唇，聲音很小地說：“我家，沒有電話。”
她家裏這麽窮，連吃飯都成問題，哪裏來的錢裝固話？
“那你親戚家總有電話吧！”梁老師有點不耐煩了。
“親戚跟我們家關系的不太好。”駱薇說出這些話也很艱難，就好像把心口上血淋淋的傷痕一個又一個扒開。
梁老師一副就知道的表情，“就你這脾氣，你家能跟你們其他親戚關系好也才怪了。那現在怎麽着？下周一來學校的時候，讓你家長跟你一起過來——”
篤篤——
辦公室門那邊傳來敲門聲，打斷了梁老師的話，駱薇聽聲音看過去，發現是班上一個女同學，名字叫關幼萱，跟她偶爾會說上一兩句話，關系很淺。
“駱薇，總算找到你了，有個阿姨說是你媽媽，因為不知道你的寝室教室在哪裏在校門外等你，你去看看吧？”關幼萱對于駱薇跟梁老師之間的奇怪氣場有點好奇，不過話已經帶到她也沒多逗留。
駱薇在心裏輕嘆一聲，該來的果然還是要來嗎？
同樣的事情還要再經歷一次，不過如果這次那個女人還讓她低頭道歉，她絕對不會服從。
梁老師眼神示意讓她也別浪費時間，趕緊去把母親帶過來。
駱薇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出班主任辦公室之後高昂的頭顱就垂下來了。
她想不通，為什麽電話沒有打出去，更沒有讓親戚傳話，母親突然就來到學校，而且來的還這麽巧。
她可不會天真地以為母親是專程來接她放學回家的。
她的母親是一個重男輕女的混球，或許一直到死都沒有悔悟。
妹妹跟她就是一根草，弟弟就是一個寶。母親不關心她和妹妹的學習，不關心她們會想什麽，只要有一口飯給她們吃餓不死就行了。
在前世關于初中的灰暗記憶裏，母親只有她在學校被欺淩鬧出事情的時候不得已才會來學校，而且每次來學校都會站在老師那邊一起批評她，譴責她，好像用顯微鏡分析她說的每一字每一句，吹毛求疵一般揪出她不值一提的錯處，然後集中批評。
這段陰暗的經歷給她帶來了嚴重的心裏陰影，駱薇很清楚，一直到生命結束的那一刻，她也沒能成功走出來。
因為是周五放學，很多學生都背着一個鼓鼓的打包往校門口那邊湧去。
幾乎所有學生都穿着統一的校服，穿着不一樣衣服的駱薇在人群裏有點紮眼，偶爾還會有人多看她幾眼，似乎是在奇怪為什麽這個學生沒有穿校服，身上穿着不合身的舊衣服，舊衣服上還縫了那麽多補丁。
前世就是這些目光讓她變成了一個自卑敏感懦弱的人，她自卑自己家裏太窮，自卑自己什麽都沒有，只能羨慕別人。
有時候別人只是沒有惡意地看了她一眼，她卻像一個被害妄想症一樣在腦子裏腦補了一大堆別人在背後偷偷嘲笑自己的情節。
校門口幾乎沒什麽人逗留，駱薇走出校門外，左右看了看，就在校門外的大榕樹底下看到了蹲着的婦女。
這個時候的母親柯雅萍才三十出頭，頭發還沒有變白，皮膚還沒有變皺，背也還沒有駝，身子骨也還非常健朗，挑着水能走老遠一段路。
駱薇咬了咬唇，快步走了過去，站在柯雅萍跟前。
視野裏突然走進了一雙破舊到看不出原本顏色式樣的帆布鞋，柯雅萍眼眶頓時有點濕潤，擡起頭之前，她假裝揉眼睛把淚水拭去。
“阿薇。”柯雅萍擡頭就發現十三歲的女兒站在跟前，瘦得像只有一副骨架，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她低聲喚了一聲。
駱薇漸漸皺起眉頭，沒辦法對她客氣，“你來的剛好，班主任要我叫家長，你跟我去一趟班主任的辦公室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