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08.
行的回憶很快便被打斷。
不如說他本身也沒有沉浸在久遠的記憶裏。
只是那曾經被他忽悠得團團轉甚至付出了生命代價的傻小子突然死了——
那麽一瞬間,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惆悵,已經占據了他的心神。
他和其他不少鬼一樣,作為隐·十二鬼月而存在了很久的時間,鬼的特性保證了只要不斷地進食,就不會死亡。
他們活得足夠肆意,也足夠長久,只需要忠誠地侍奉鬼舞辻無慘大人,他們就可以很好地一直生活着。
便是那些小醜一般的鬼殺隊的人們,也不足以對他們的生活構成威脅。
他們是比十二鬼月還要強大的存在。
自然,也已經太久的時間,沒有出現過十分明顯的輪換和更替。
他親自選擇的下六弦無明死了。
屬于行的無明已經死了。
在刀光劃過眼前視野的時候,行不屑的笑容裏才慢慢地沾染上了一點失意。
有一瞬間,他嗅到了日輪刀上最後留下的一點氣息——
是的,他似乎還聞得到被斬殺後在刀上留下的一點微漠的、他熟悉的、屬于無明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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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身着武士甲的男人比他過去遇到的任何一個對手都強。
甚至有一瞬間,行以為站在眼前是那位強大的鬼舞辻無慘大人。
和擁有了蠱惑能力的血鬼術不同,行的能力只在于他的身體本身。
不論是速度、力量還是其他任何方面,他比一般的鬼都要出色更多。
而剛剛進行過殺戮和進食的他,神經極度興奮,力量也經過了最好的補充。
可他面對這個男人的時候,卻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行興奮,源賴光亦是十分興奮。
令人驚訝的,這種擦着死亡的線進行的戰鬥的場面,讓兩個人都無比瘋狂。
源賴光為這種碰到強大的對手時不由自主地調動起全身上下的力量、每個細胞都興奮起來的感覺感到欣喜和激動。
雖然這是個讓他不屑的垃圾一樣的對手,但在實力上他依然認可對方,同時也沉浸在這種完全的戰鬥狀态之中。
只有這樣的級別,值得他出手——斬落首級。
和看起來就不太擅長近身戰鬥的無明不同,行是各種好手。
他以自己詭秘的速度和巨大的力量證明了這一點。
而源賴光也不得不集中精力,以聲音、空氣、味道而非視野觀感來判斷對手出手和落點的位置。
源賴光鮮有敗績,除非是他故意。
這一次亦是同樣,高手之間的較量往往只在瞬息之間,不會有太多的糾纏。
日輪刀刺進惡鬼的心口,随即他毫不猶豫地拔出再度斬下行的首級。
在同樣爆發出來的惡臭和化為煙灰的不甘中,他平靜地将刀收回刀鞘。
“理所當然的勝利。”
“與我為敵者,必輸無疑。”
“包括那位鬼舞辻無慘。”
行的嘴巴張了張,一瞬間的駭然神色也不過是在眨眼間化為灰燼。
這些活得太長,以錯誤的方式生存着的惡鬼早該死去,源賴光不會為此感到任何遺憾和歉意。
對他來說,他們只會是他成功取信天皇的墊腳石,是他成為霸主的一場必然的勝利成果之一。
比起已經被斬落的家夥,源賴光的注意力放到了那個似乎還有生命跡象的小少年身上。
他走向了對方,少年雖然出血量驚人,但似乎還有呼吸,他蹲下了身,試了試他的頸部脈搏,少年甚至因為他的觸碰而掙紮了一下。
源賴光收回手,看了看自己冰涼的指尖,随後沒有多猶豫地抱起了少年。
和他估計的和想象的一樣,少年的身形确實相當單薄,雖然受傷挺重,但他似乎相當有經驗,至少知道很聰明地護住自己心腹大腦,要害部位都沒有受到太嚴重的傷害。
源賴光把他放到一邊樹蔭下,扯了他衣服一看,之前行的一腳從背後踢中了他,在他的背部留下了很深一道青紫的印記。
以鬼的力量來說,直接踢死他都是有可能的,但是行不屑于吃一個死人,所以他肯定會留他一口氣。
“稀血……嗎……”
源賴光手上的戒指在接觸到少年的血時亮了亮,之前一晃而逝的反應也不是他的錯覺。
這個少年果然有着特殊的血脈……
源賴光的眼睛裏劃過一抹思量。
渡邊綱等人這才成功地找了過來,似乎剛才村子裏的慘相也震驚到了他們。
看到源賴光平安無事,他們也松了口氣。
他平靜地看了他們一眼,一衆人只覺得頭皮發麻。
除了渡邊綱四人,還有七八個人還活着,其中沒有自殘和受傷的只有四個人。
這麽多人出來,遇到了一只下六弦的鬼,只剩下了三分之一,還都稱不上什麽戰鬥力。
到了下五弦的行時,更是只有源賴光一人能夠戰鬥。
這與他預料的并不符合,至少說,部下們的差勁超過了他的預期。
之後的懲罰和加訓免不了了,衆人只覺頭皮發麻。
現下,聽了命令,還能活動的人四散了去活動。
有的去村子裏做了統計和整理,順便從這些身上調查一下看有沒有能用的關于鬼的可用信息。
有的則奉了源賴光的名義要去和赤城城主通報此事,同時也要借調一些人手過來。
還有兩個留在了源賴光的身邊,一個守衛一個給少年稍微處理了一下傷口。
雖然他們不是專業的醫者,但作為出行在外經常戰鬥和受傷的武士,他們肯定是具備最基本的治療的水平,給少年臨時處理一下傷口的本事肯定是夠的。
內傷暫時不好控制和探查,只能給他先把外傷包紮一下,防止骨頭錯位等問題。
在包紮的過程中,不可避免會觸碰到傷口。
疼痛是必然的,傷藥上去,效果越烈,那種灼燒和撕裂感也不會輕。
少年是生生被疼醒的。
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坐在一邊閉目養神的源賴光。
“啊……”他沙啞的喉嚨裏發出了一點聲音,過于難聽的嘶啞和說話時喉嚨的疼痛也讓他忍不住閉上了嘴巴,看起來有幾分委屈和可憐。
坂田金時遞了一個水壺過去,給少年簡單地潤了幾口,他咂咂嘴吧,血污遍布的面孔似乎愈發可憐了。
他金色的眼睛不時地往源賴光那裏飄。
像是想說什麽又不敢說,雖然傷口的疼痛讓他精力不濟,但還是竭盡全力地想要打起精神來。
他的目光幾乎沒有掩飾,源賴光這般感知敏銳的人也不會感受不到。
“什麽事情?”他睜開眼睛轉頭看他。
“您……您沒事吧?”
坂田金時沒忍住嗆聲笑了一下,結果給源賴光一個眼神全都憋了回去。
少年也覺得自己似乎問了一個十分愚蠢的問題,只得又可憐兮兮地閉嘴。
像是奶狗一樣崇拜又信賴的眼神不住地看着源賴光。
源賴光想了一想,情緒平和地想了幾句勸慰的話語,少年像是聽到什麽聖經一般地專注又乖巧,最後才問道說關于少年的去處。
“你們村子裏已經沒有剩下什麽人了,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被想要殺你的那個鬼先殺死了……”源賴光不認為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不能夠接受這樣的事實,也沒有給他任何的關于真相的掩飾。
“你之後有沒有什麽打算?”他給了他一個選擇的權利。
少年對于這個事實早有預料。
正考慮着,坂田金時手上一拉,他吃痛地叫喚一聲。
他猶豫了一會,才終于慢慢地小心地開口。
“我可以跟着您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