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趙桑語俯視初七, 他本是蹲在地上，或是蹲的時間長了些，腿酸, 就改為單膝跪地。
一副任打任罵的乖乖模樣。
趙桑語她活這麽大, 還沒被人提過這種要求呢。
她高高舉起樹枝，唰一聲, 樹枝往下落。
初七本能閉上眼, 脖子上忽然一癢, 緊接着, 聽到她促狹的笑聲。
趙桑語手持樹枝，輕輕滑過他的喉結。
初七睜開眼，疑惑不解。
趙桑語望着他, 扔掉手裏的樹枝。
初七撿起樹枝拿在手中，問道：“你不打我？”
趙桑語故作兇狠道：“懶得打……再敢有下次, 就殺掉你。”
其實, 她壓根沒打算打初七。
戰損淩虐在文學作品或游戲圖畫中都很常見, 有些人喜歡看，包括她自己。她玩游戲時就很喜歡收集戰損美人的圖片。
可是，歸根到底，那些都是虛構創作。
再怎麽黑暗、血腥, 也是只種藝術形式，不會傷害到真實存在的人。
初七不一樣。
初七，是活生生的人。
而且, 他雖然擁有強健的體魄, 卻在大武國規則的教化下, 根本沒有反抗她的意識。
這種情況下，她若當真打他, 純純欺負老弱婦孺嘛。
她可以打李金貴、李嬌娥、陳郎中甚至王村長，但絕不能忍受自己欺負初七和趙小黃。
趙桑語疲疲打個呵欠，眼皮子都垂下一半。
她繼續擺弄桌上的禮金等物，沖初七道：“這個仇我先記下，不着急。來幫我清點禮金吧，這才是我對新婚之夜最期待的環節。”
初七懵懵的，在他心底，犯了錯就該受罰，趙桑語這般重重拿起，輕輕放下，反而弄得他不知所措。
算了，一切她說的算。
她想數錢……那他就幫忙數好啦。
于是，初七跟趙桑語一起數錢數了大半個時辰，直到全部清點清楚，趙桑語将錢放進箱子裏鎖住，才終于肯睡覺。
初七收拾好床鋪，指指裏面，道：“娘子先請，睡裏側。”
趙桑語學聰明很多，随時随地，凡事問個“為什麽”。
初七的解釋很有說服力，“你睡裏面，方便我侍奉。比如說，你晚上渴了，我下床給你端杯水過來，不會撞到你。”
趙桑語一聽，确實是自己占便宜，笑得跟個油膩老大爺似的，表揚初七道：“不錯不錯，那就這樣吧。”
趙桑語爬上床，累了一天，躺着真舒服。
初七微微一笑，吹滅油燈，上床躺在她身旁。
新房外，張大娘和釣魚佬等人嘀嘀咕咕一晚上。
她們一直在窗下躲着，屋子裏頭動靜不算特別大，因此聽得也不真切。裏面兩人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好像還要拿什麽樹枝鞭打……
張大娘：現在的年輕人玩得這麽野嗎？我果然是老了啊。
釣魚佬：兩個變态，居然新婚之夜玩打人……肯定是初七打趙二，他就是那麽兇殘，我早發現了。
房中燈滅了，安靜下來。
聽牆角二人組心滿意足，各回各家睡覺。
* * * * * *
初七卻毫無睡意。
今天可是他期盼已久的洞房花燭夜。
哪怕趙桑語整出一堆致命的幺蛾子，他還是很激動，很興奮。
初七纏着趙桑語說了許多話，大多是沒話找話，主要還是因為，他以此為契機，想多叫她幾聲娘子。
是了，她是他的娘子。
不再僅僅是收留他、與他不相幹的好心人。
趙桑語卻一聽到“娘子”這稱呼就想笑，她也喊不出口“相公”二字。
“娘子”，“相公”，仿佛在臺上唱戲。
趙桑語打斷初七，笑道：“初七，你還是叫我名字吧。你喊我‘娘子’，弄得我跟在演白娘子傳奇似的。”
初七：“白娘子傳奇？那是什麽？”
看來，這個世界有狼來了，有牛娘織男，但并沒有白素貞和許仙的故事。
趙桑語道：“就是一個神話故事。一個叫許仙的凡人，救了一條白蛇。白蛇是妖，修煉成人後，化作白娘子去找凡間報恩。白娘子同許仙成親，開醫館治病救人。後來，老和尚法海發現白娘子是妖物，将她關進了雷峰塔裏，從此和許仙分開。”
初七皺眉，道：“我不喜歡這個故事……一點都不吉利，不适合新婚講。”
趙桑語趁機道：“對啊，所以你別叫我娘子，我也還叫你初七，免得跟白娘子和許仙似的。正所謂，秀恩愛，死得快。”
初七悶了一會兒，道：“我也不喜歡許仙。我跟你才不會像他們那樣。”
“哦？”趙桑語好奇，“法海告訴過許仙白娘子是妖，還讓許仙騙白娘子喝下雄黃酒，許仙照做後，被蛇妖原型吓死了呢。初七，若你是許仙，我是蛇妖，你想如何？”
她來自異世，四舍五入，倒還真能算個妖。
初七聽罷，不悅道：“把雄黃酒從那老禿驢的鼻孔裏灌進去，人家夫妻的事，與他何幹？多管閑事，我看他才是妖怪，且是個長得極醜的妖怪，嫉妒人家恩愛和美。至于許仙，我也瞧不上。換作我，哪怕用手挖，也要把雷峰塔挖倒救你出來。”
趙桑語不自然地咳了兩聲，初七這家夥的答案，不得不說，還挺動聽。
初七被趙桑語的故事勾動興致，問她可還有其他故事。
趙桑語便又講了睡美人和白雪公主。
初七越聽越不對勁兒，問道：“你故事裏的公主們……怎麽都這麽沒用啊？動不動就躺倒等男子救。”
趙桑語意識到自己的疏忽，一不留神，忘了把人物性轉一下下。
還沒等她找到借口打補丁，初七卻又笑起來，道：“我懂了。”
趙桑語：“……你懂什麽了？”她自己都不懂。
初七體貼無比，道：“桑語，你內心深處……很想當個男人對不對？”
趙桑語：“？？？！”
初七繼續他的理解，道：“我早發現了，你和其他女人不一樣，你很特別……其實這沒什麽的，我們已是夫妻，你有特殊癖好，我都能理解……”
初七忽然壓住趙桑語，雙手壓住她的手，“原來，你喜歡這種調調……早知道你喜歡野的，我就不裝了……”
他想起從前學過的侍奉之道，裏面提到過，有些女子愛好不同尋常，喜歡被人強迫，半推半就……他當時只覺着惡心，現在……如果這個人是桑語，他也不是不可以。
趙桑語渾身雞皮疙瘩，明明自己沒問題，卻活生生被初七的一張嘴說得跟個變态似的。
她擡腿踢了下初七胯間，疼得他滿床打滾。
趙桑語：“睡你的覺吧，你理解個鬼。還不是你要我講故事……真不知道你腦子裏天天在想些什麽廢料……”
初七痛了好一會兒才平息，氣鼓鼓。
趙桑語那邊卻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她累了一天，秒睡。
初七不甘心得直抓狂，卻不敢有任何過分動作，他打心底怕趙桑語不高興。
等了好一會兒後，趙桑語睡得很沉，初七嘗試着伸出手指戳戳她，沒醒。
太好了。
初七伸出手臂，将趙桑語攬過來。
她身體軟乎乎，比趙小黃的手感還好。
抱着很幸福，但初七越抱越傷心。
世界上恐怕不會有比他更慘的新郎，不僅沒圓房，還不知明晚會不會被趕去獨守空房。
不行，他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 * * * * *
如初七所料，第二天，趙桑語果然開始趕人。
初七吃準她心軟，又拿自己會遭人嘲笑說事。
一來二去，趙桑語也被他磨得沒了脾氣，只得任他住進自己房間。
反正初七睡在旁邊也沒壞處，他睡相很好，也不打呼嚕，她半夜口渴醒來要喝水時，初七都會立刻下床倒水，毫無怨言。
所以，也沒什麽不好。
只是趙桑語也不明白為什麽，最近睡覺，總覺得有點悶悶的，而且口渴的毛病越來越重，幾乎每晚都渴醒，要喝點水。
她跟初七提過這事，初七面色如常，道：“大概是你最近太過勞累，至于喝水……因為你懶啊，以前你渴了，想到自己得下床倒水就幹脆不喝算了，可是現在有我在，我可以随時幫你倒水。桑語，你放心喝，我樂意效勞。”
趙桑語感動無比。她以前多少還有點擔心，嬌嬌七婚後會驕矜作妖，如今看來，純粹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多麽賢惠的嬌嬌七啊！
初七聽到趙桑語的表揚，謙虛道：“還好還好。”
他內心則一陣陣發虛。
他每晚都趁趙桑語睡熟後抱住她，一直等早上她醒前才放開，自己也故意擺出工工整整的睡姿，就怕被她發現。
至于說口渴……有時候他忍不住親她幾下罷了。
以後還是收斂點吧，萬一被她抓住……
不，不行，他可舍不得放棄睡後福利，以後得更隐蔽點，絕對不能被她抓住。
可是，不等趙桑語發現，初七自己就不滿于此事了。
人心天生貪婪，嘗過了甜頭的人，只會想要更大的甜頭。
深秋的肅風帶來寒意，快入冬了。
趙桑語洗漱後，躺進被窩裏準備睡覺。初七做家務是把好手，被窩他白天拿出去曬過，蓋着軟綿綿，很舒服，還有點淡淡的香味，而非難聞的潮味。
初七等趙桑語睡下後，吹滅油燈，躺在她身旁。
黑暗中，初七喊了聲她的名字，“桑語。”
趙桑語：“嗯？”
今晚，初七的呼吸聲好像格外粗重些，安靜的夜裏，她聽得特別清楚。
趙桑語不放心，可別是病了啊，問道：“初七，你怎麽了？不舒服？”
他們二人，各自蓋一床被子。
初七把手伸進趙桑語被窩裏，握住她的手。
趙桑語被他握得心中一驚，道：“你的手好燙，是發燒了嗎？這溫度有點吓人啊。”
初七沉默不語。
趙桑語心急，準備起身穿衣裳，“這可不行，初七，你別怕，我帶你去看大夫……白天看你還好好兒的，怎麽突然這麽燙呢……”
初七死死按住趙桑語的手，讓她沒辦法起身，道：“我沒生病，只是……每個月都會這麽難受幾天罷了。”
正在努力仰卧起坐的趙桑語愣住，默默躺了回來。初七口中的生理期，她知道……她問過張大娘，後來跟陳郎中聊天中也了解到，這段時間裏，男子會很難受。
趙桑語不知道該說什麽，“沒生病就好……你這個情況，我也幫不上忙吧。”
她又不可能頂替他受這份罪。
初七盯着趙桑語，道：“不，你可以幫上……”
哪怕在黑夜裏，什麽看不清，趙桑語都能感受到他的灼灼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