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為所欲為……這四個字在初七腦海中浮現後, 沒過多久便被無數幅工筆畫取代,惹得他臉上發燙。
趙桑語曾經誇獎過初七,說他為人聰明腦子好, 學什麽都快。
這個技能, 不見得永遠是優點。
初七的知識庫裏,存在大量他并不想擁有的知識。
他記得, 那時候好像還是被人逼着學, 內容都跟如何伺候女子有關。他十分厭惡, 根本不走心, 被逼無奈糊弄過去,應付了事。
偏偏,他有過目不忘的天賦。
那些圖畫就如同镌刻在了他記憶中, 想忘記都忘不掉。
甚至他都遭受意外失憶了,依然沒能忘掉此類糟粕。
可見知識才是純粹屬于自己的力量, 陪着人同生共死, 比什麽都牢固。
這種東西, 雖然忘不掉,初七卻也從不多想,倒也無礙。
但自從趙桑語擾亂他的心神後,知識庫裏便時不時風沙漫天, 将這些壓箱底的存貨全給他翻了出來。
他望着熟睡的趙桑語,腦子裏三秒內就飄過一百零八種取悅她的方式。
初七移開眼神,他真鄙視自己。
明明他很痛恨所謂的“取悅”、“侍奉”等事, 也向來鄙薄男子們讨好妻子, 就為分得一點點憐愛。
太卑微了, 他不喜歡男子們這般低聲下氣,仰人鼻息。
可現在他在做什麽?
趙桑語醒着時, 他不敢質問她,卻趁她睡着了來偷偷投懷送抱……這不只是卑微,簡直是猥瑣。
初七痛苦撓頭,趙桑語這家夥,真真能氣死他。
她到底是故意吊着他玩兒,還是真呆子啊?
仔細想想,依趙桑語的性格和腦子,不會是前者,只能是後者。
所以,極有可能,她是真什麽都沒想……心思全放在了其他事上。
初七嘆息,只能盡力安慰自己,事業心強也不算壞事,至少生活上有保障,也大概率不會胡亂招惹男人們,見一個愛一個。
他彎腰低頭,望了她好一會兒,在她唇上落下輕輕一吻。
時隔多日總算有了點親密接觸後,初七心情立即大好,開始無意識地自動給趙桑語找借口。
算啦算啦,女人就是這樣子粗枝大葉啦。
一心放在事業上很正常。
她沒心沒肺,大不了他以後多暗示提醒提醒她。
只要她真心待他,其他都算不得什麽大事。
初七自顧自上演了幾百出獨角大戲,歷經從生氣、傷心到自我和解後,滿意離去。
趙桑語:搬新家超級開心!全程睡得超級棒!壓根不知道男朋友那麽多戲。
* * * * * *
雙鵝村往上一級的地方,名為虎頭鎮。
每個月,虎頭鎮都會由集市,附近的小鄉小村中人,都會趕來販賣作物,再買些自家需要的物品。
趙桑語家裏的織布機跟個行将就木的老病患一樣,毛病多多,時不時就出問題,令人惱火。
前段時間在建造新房,沒時間管織布機,只能勉強用着。現在騰出手來,趙桑語便趁來鎮上趕集的時候,解決下織布機的事。
張大娘不小心扭到腰,不适合奔波,這回便由初七跟過來幫忙。
布販子看到趙桑語,沖她揮手打招呼,“趙二,這邊。”
趙桑語帶初七過去,将牛車上的布匹取下來遞給布販子。
布販子卻直愣愣望着初七,問趙桑語,“這小郎君好面生,你家的人?”
趙桑語點點頭。
布販子多看了初七幾眼,沒再多說。她摸摸絲綢,打開翻一翻,細細看紋路,跟二人壓價,“你這布品質一般,有勾絲,價格得低點。”
趙桑語當然不願意降價,從養蠶到弄點布出來,她和初七都累得要命,只好跟布販子說說好話,自賣自誇,“我家的布很密實,大家都這麽熟了,你價格上寬裕點兒嘛。”
布販子嘴上說着理解,價格卻不為所動,“現在都這個價,你要是嫌低,我就只能找別人收。沒辦法呀,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規矩,我不能賠本。”
趙桑語想到再把這車布運回家的話,來回兩趟,牛哥都受不了,狠狠心打算賣了,初七卻攔住她。
初七不悅,道:“這集市,仗着人多方便,給價不厚道。咱們別賣了,再去別處看看,東西好不愁賣。”
他反駁布販子,“至于說勾絲,村裏人還能用的上什麽高級織布機不成?哪家哪戶都免不得勾絲。老板您眼光當真高,就應該去城裏頭收貨,而非找粗陋的村市。”
說完,初七便把布販子手裏的布匹拿回來,往車上裝。
布販子猶豫片刻,趕緊攔住初七,“這小郎君,說話做事狠跟個女人似的,哪裏有點兒男人相。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是當家的。”
說話間,布販子眼睛瞥向趙桑語,示意她管管這個不知禮節的郎君。
初七聽了,很不高興,沒等趙桑語說話,便沒好氣道:“你管我男的女的,做個買賣罷了,話這樣多。占便宜不成,擠兌男人倒是在行。”
布販子見初七不好拿捏,悻悻望向趙桑語。
趙桑語樂呵呵,她就愛看初七擠兌人,只要別是自己就成。
“我家初七說得對,你欺負人欺負慣了,挨罵不冤枉。既然價格不行,我們再去別處看看。”
“別啊別啊——”布販子見兩人真打算離開,連忙攔住,說七說八一大堆,最後漲了價。
初七估了下價格,示意趙桑語可以出手。
最終價格比原始價格高出了三成。
“真是個黑心販子啊——”趙桑語數着錢袋裏的銀錢,心裏滴血,“比以前的價格也高出一成呢,從前是虧了多少錢!”
感覺失去了一個億。
初七道:“你為人爽快,那布販子能說會道,看上去又熱情,一副掏心掏肺模樣,你就以為人家是真心的,哪怕覺着價格低點,卻也不好意思多說,是不是?”
趙桑語點點頭,她從小買東西就拿推銷員沒辦法,經常高價買一堆不需要的東西,回到家才後悔。但性格生成這樣,改不掉,下一回遇上照樣被人推一堆。
初七見她一臉喪氣,未加以責備,摸摸她的腦袋道:“就我們那點兒産量,吃虧也吃不了多少,不必為這點錢不開心,以後留心些即可。再說,今天不是多賺了嗎?”
趙桑語果真好哄,立刻又把注意力轉移到多掙的錢上面,盤算着攢錢買新織布機。
初七安安靜靜聽她說,時不時附和兩句,感覺像在哄小孩。
他從前還覺着趙桑語挺聰明,現在不知怎麽回事,越看她越覺着笨,讓他忍不住為其操心。
操心就操心吧,他樂在其中。
趙桑語想到初七還是頭一次來虎頭鎮,道:“鎮裏可熱鬧了,聽說很多好吃好玩兒的,我帶你去逛逛吧。”
初七:“聽說?你自己沒去過?”
趙桑語搖頭,她之前跟張大娘來,忙得要命,加上對環境還沒适應,壓根沒心情到處逛。
初七點頭,“既是如此,我們就一起去看看吧。”
虎頭鎮比雙鵝村繁華許多,尤其是鎮中心的集市,有點商業街的感覺,小商小販擺攤吆喝。
比趙桑語想象中的古代集市粗糙,但比雙鵝村那種壓根沒有商業的地方強一萬倍。
缺點是,東西都不便宜。
趙桑語本想學着電視劇,進酒館食肆裏豪氣喊一句“把店裏最好的酒菜都上一份”。但她發現,她這點錢,在鎮裏最好的飯館裏,吃一頓後就得一貧如洗。
她只好收了這心思,帶初七去家小館子裏吃飯。
兩人點了兩葷一素一湯。
趙桑語不好意思道:“以後有了錢,我再帶你去更貴的館子吃飯。”
飯後,逛到一個首飾店,很多女子給自家相公買頭花發簪之類。
趙桑語捏捏自己的錢袋,她還得攢錢織布機呢!這些敗家玩意兒,她可買不起。
她偷偷瞄初七,發現自己的男朋友也在看那些首飾。
趙桑語算是懂得了,以前新聞裏為什麽那麽多男人痛恨逛街的稿子。
她現在也痛恨,準确來說,是害怕。
這些東西都好貴,買起來跟割她肉一樣痛。
可是,今天掙的錢,初七立了功,她不應該小氣。
趙桑語扯扯初七的袖口,“初七,我們進去看看吧。你看你有喜歡的首飾嗎?”
趙桑語窮得羞愧,整張臉紅撲撲。
她初戀慘敗撲街,全部的戀愛經驗皆來自于游戲,都是跟紙片人談情說愛。
那些紙片人別的不會,最擅長勾引人充錢。
沒想到,現在她莫名其妙有了男朋友,還是得充錢。
別的女孩子都是坐收男朋友七夕情人節各種朝貢,而她趙桑語,大概就是花錢才能戀愛的命吧。
初七在店裏看首飾,他眼睛一瞥到貴金屬,趙桑語就緊張。
初七發覺她的小動作——只要他一看金簪翠玉,她就滋滋吸氣。他一轉向絹花草标,她立刻呼氣放松。
像只戰戰兢兢的小動物,很好玩。
初七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故意拿起個玉簪把玩。
趙桑語生怕他手一抖摔碎,忍不住湊過去小聲叮囑下,“初七啊,我今天給你買絹花好不好?金銀珠玉太貴,我暫時……買不起。你可悠着點兒,千萬別摔了,這玩意兒怕是把我賣了都不夠抵債。”
初七笑了笑,放下玉簪,牽着趙桑語離開店鋪。
趙桑語:“你、你不買了嗎?”
初七:“不買。”
趙桑語心裏頓時輕松,但下一秒就陷入內疚中。有種自己活脫脫一個貧窮武大郎,養不起貴氣美豔潘金蓮之感。
她深刻體會到了貧窮底層的卑微。
初七見趙桑語心事重重,“怎麽不開心?”
趙桑語不說話,低着頭眼睛紅紅的。她覺得很對不住初七,吃也沒吃好,首飾也買不起貴的,人家倒是懂事不買,這令她更難受。
初七不知她為何忽然一副要哭的模樣,心裏着慌。
他張開另一只手,一朵淺粉色海棠絹花在他潔白的掌心中綻放。
趙桑語呆住,“初七……你偷花啊?”
人窮可以,但得窮得有骨氣,初七居然幹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