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你躲在這裏想做什麽?”
李寶娟的聲音突然響起, 吓了蹭席女一大跳。
李寶娟盯了蹭席女好一會兒,她認識這個女人。這家夥沒皮沒臉,隔段時間就在謝林春茶棚裏蹭吃蹭喝, 然後說忘記帶錢, 一張嘴特能說道,經常說得她老爹不好意思要賬。
現在躲在這邊偷聽偷看, 肯定沒安好心。
“你不在外邊吃飯, 躲在窗邊偷偷摸摸……難不成你是想偷肉?快來人啊, 抓賊啊, 這裏有小偷!”
小孩子叫喊起來,童音又尖又響亮,惹得衆人齊刷刷往這邊看來。
蹭席女伸手抓住李寶娟, 想捂住她的嘴。
不料李寶娟自從上回被趙桑語逮過後,苦練金蟬脫殼大功, 竄得飛快。
蹭席女沒逮住小屁孩兒, 反倒被她絆了一腳, 咣當摔地上,動靜鬧得越發大。
謝林春等人聽到動靜,都從廚房裏出來看情況。
李寶娟跑去躲去,最後決定躲到趙桑語身後——這人最兇殘, 躲她身後最有安全感。
趙桑語将她護在身後。
李寶娟指着蹭席女,“她聽牆角,還想偷你家的肉!”
“小蹄——”蹭席女差點罵出來, 忽然意識到這是人家地盤, 趙桑語這厮又不知背地裏跟謝林春有何見不得人的勾當, 好像挺護着李寶娟似的。
亂罵人……搞不好,會挨打。
蹭席女改口賠笑, “小朋友搞不清狀況,亂說話!我吃着飯菜啊,發現着味道特別好,就想來看看是誰煮的飯。沒什麽大事兒,都是誤會!”
趙桑語心裏吐槽,你筷子跟長了眼睛一樣,專門挑肉吃,當然好吃啊。平時沒往來沒交情,還一點禮品都不送,純靠臉皮夠厚白蹭,可不更好吃了嘛?
畢竟是大喜的日子,趙桑語內心雖十分鄙夷這種人,但不想因幾口肉的得罪小人,破壞氛圍。
趙桑語淡淡一笑,沒跟蹭席女說話,直沖寶娟兒道:“去後頭玩兒吧,這裏端菜有湯水,小心燙到。”對所謂的“偷肉”沒任何表态。
蹭席女自然知曉,她沒送禮還舞到主人家面前,人家是懶得搭理她。
趙桑語肯無視蹭席女,另一波人卻不肯輕易放過。
不幸被蹭席女蹭的那桌客人早已心生不滿。
這厮不講武德,蹭吃蹭喝就罷,還專門挑葷腥吃,害得她們掏了禮金禮品還啃一肚子草,真是臉皮至厚則無敵。
況且蹭席女愛占便宜也是人盡皆知,在座之人,家中辦事時,多少被她蹭過,都是有怒氣不好發作。
方才沒人好意思出頭便罷,現在既然蹭席女自己沖成了焦點,大家可就沒跟她客氣。
“難怪專門挑着偷吃,八輩子沒見過肉似的。原來是個偷肉賊。”
“她從不給禮金的,前些日子我家女兒娶親也是跑來吃吃喝喝。”
“肯定又是來白吃啦,慣犯。”
王村長咳了兩嗓子,适時發話,“大家一個村的,鄉裏鄉親,不用計較這麽多啦。但是辦喜事,還是得講點兒規矩,送送禮物,沾沾喜氣。”她今天可是送了禮,腰杆子絕對直。
越愛占便宜的人,往往越虛榮。
饒是蹭席女臉皮再厚,也受不了被村民們這麽講,何況還有王村長親自指導風向。
“你們這些……”蹭席女想罵他們都是長舌男八卦婦,但想到王村長也說了話,頓時不敢罵,啞火只道,“誰說我沒送禮金!”
她從懷裏掏出一塊碎銀子塞給趙桑語,大搖大擺回到席間,搶過旁邊人手裏的雞腿就塞自己嘴裏。
現在她花了錢,能吃得理直氣壯了吧!
蹭席女心疼自己的小錢錢,吃得越發兇殘。
這回,同桌的人也不好說什麽,繼續各自吃飯。
另外幾個蹭席黨見狀,心覺不妙,連蹭吃的祖宗都栽了,可見此席不一般。
他們紛紛摸回家裏,再回來時,手裏多少都拎了點東西,補上。
趙桑語: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能收到禮物……真好。
忙活了了一天,晚上才有時間清點禮品禮金。
趙桑語望着在地上啄來啄去的幾只雞鴨,“居然還有送活物的……”好像是那幾個蹭席黨送的,一看就是壓根沒準備,臨時從家裏逮來充數。
還舍不得送成年雞鴨,都是半大的小崽子。
趙桑語很煩惱,“我沒養過啊,還這麽小,養死了可怎麽辦?天天薅桑葉養蠶就夠累了。”
李寶娟沖趙桑語撒嬌,“桑語姐姐,你不想養,給我帶回家養吧。養大了我再還給你。”
趙桑語不解,“你喜歡為什麽不自己買點崽子?幫我養還得花費糧食,多虧。”
李寶娟:“還不是我爹不願意。他說我買回去最後都得甩給他養,他很忙沒時間,就不要我買,買了也會拿去退掉。但是你給的,嘿嘿,他就沒辦法了吧。”
“行吧,你想要就送你吧,也不用還,但是必須好好養。”趙桑語拿個竹籠,将小雞小鴨裝進去,給李寶娟帶走。剛好讓小朋友培養下愛心。
李寶娟拎着籠子回家,歡天喜地。她才不打算告訴謝林春不用還,就說是趙桑語讓她幫忙代養,老爹那種老好人性格,一定會好好幫她養肥肥。
* * * * * *
衆人離去,張大娘回房睡覺,她年紀大怕吵,選了最裏頭的小房間住。
院子裏只剩下初七和趙桑語做收尾工作。
一切忙完,趙桑語直接躺地上,仰望着夜空。
初七走到趙桑語身旁,“起來吧,地上髒——”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趙桑語拽翻在地。
趙桑語指着天,“初七初七,你看天上,星星多好看啊,我從沒看過這麽亮的星星。”
城市中不管多晚都有燈光,映照到處亮堂堂。
而古代鄉村的夜裏沒多少光亮,漆黑的天空中,星星格外閃爍。
見她高興,初七不再說她,大不了明天多洗兩件衣裳。
趙桑語特別開心,朝天揮舞着拳頭。
“我有自己的房子啦!”
“還有水井。”
“再也不用挑水洗澡洗衣裳。”
“我以後要每天洗三回澡,有井水,就是這麽任性——”
“我宣布,我趙桑語再也不是村裏首窮。”
她的話,一句比一句幼稚。
可她停不下來。
她原來的家,說不上什麽大富豪,但也有好幾套房子,還有很大面積的廠房。可那些東西,她從小見慣了,從沒令她覺得有什麽值得興奮的地方。
這個小小的院子和磚瓦房,還有水井,跟現代的鋼筋水泥大別墅不能比,卻是她靠自己一點一點累積出來的,每一步充滿了鬥争。
這是她的房子。
趙桑語雙眼亮晶晶,仿佛天上的銀河落入了她眼中。
初七聽着她的幼稚話,被她感染上開心的情緒。他雖不記得從前,卻本能地不覺得,眼前這小院磚瓦房跟“富裕”二字沾邊——甚至還是挺窮酸。
可見她這麽興奮,他也對這小院落生出點不一樣的喜愛來。
這是他們的家。
想到“家”這個字,初七心生不滿。
距離暴雨困在山神廟那晚,已過許久。
這段時日……趙桑語壓根毫無表示,平淡得初七簡直懷疑自己只是做過一場夢。
為此,他特意偷偷跑去過山神廟一趟,還在廟門口找到了他們扔的桃子核。
既然不是夢,為什麽趙桑語還不跟他提及親事?
初七煩惱不已,但他想想,最近确實很忙,每天都要采桑喂蠶,蠶結繭後又急着缫絲織布,加上工地上時時刻刻都有事情,的确沒多少時間放在兒女情長上。
好在今天終于收房,生活步上正軌,也該考慮考慮婚事了吧。
初七掙紮片刻,終究是按捺不住——趙桑語這個大木頭,特別遲頓。
都過這麽久了,他提醒下她也不算過分吧?
“桑語,你什麽時候……”
話還沒說完,初七一扭頭,卻見剛剛雙眼還一閃一閃亮晶晶的趙桑語,竟已緊閉雙眼,呼呼大睡。
唇角兩側還帶着傻兮兮的笑。
初七的少男心,“嘭”一聲,炸個粉碎。
“桑語……趙、桑、語——”
初七搖搖她手臂,毫無反應,睡得跟頭死豬沒差別。
他要瘋了,他怎麽就看上這麽個沒情沒趣的糙家夥啊?
天天心裏只有幹活和賺錢,連蠶都比他重要,天天不忘喂。
只有他,親都親過了,卻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初七心中委屈,起身就往房間走。
睡睡睡,就知道睡,你就在這裏睡死好了。
走了沒幾步,他又退回來,俯視着歪七扭八躺地上的趙桑語。
現在入了秋,扔她在這裏睡一晚,會生病吧?況且,秋季夜裏多雨水,淋了雨,必感風寒。
初七氣得咬牙認命,彎腰将趙桑語提了起來,打橫抱在懷裏。
他将她送去房裏,放在床上,去井中打點清水過來,沾濕帕子,替她将臉上塵土擦去。見她脖子和手也是髒兮兮,便又打點水過來,一一擦淨。
這麽一番折騰下來,趙桑語竟然還沒醒。
“你是有多累,還能睡得這麽死……”
初七坐在床邊,靜靜看着趙桑語,心裏的怒火漸漸消退,反倒生出點疼惜。
看樣子,她是真的很累。
剛才抱着,感覺輕飄飄,像片羽毛。
她身材本就不算結實,這段時間似乎又瘦了些,遠不如剛施工那會兒。
初七哀嘆自己的不争氣。
趙桑語這般忽視他,他還在這裏心疼,真是見了鬼。
他記憶中有很多他爹教育他的話,如今每一句都像在指着他的鼻子罵。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總想靠近趙桑語,總想同她親近。
偏偏趙桑語一顆心全在雜七雜八的事上,他連見縫插針的機會都找不到,還沒辦法指責她——人家可是在忙正經事。
他想做什麽?想當勾引人的紅顏禍水嗎?
初七心煩意亂,無能狂怒。
忽然,他停下。
眼前,趙桑語睡着了,還睡得死沉死沉。
這是不是意味着,此時他可以……為所欲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