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李琢蓁和唐玉說過白面書,只是将內容簡單編成了虛構故事,唐玉思考片刻,笑着說倘若整個華夏皆是人為編纂腳本所成的故事,那咱們究竟是真還是假。
李琢蓁沒給個正确說法,興許那位觀測者才會給出正确答案。
唐玉卻勸誡他莫要再與銅山有明目張膽的牽扯,唐玉雖然聽不懂公子說的那段故事究竟有何深意,與他們生活的現實又是否相關,心裏卻總是不打實,虛得很,畢竟自從昨日封固昀出現在萬事屋後,随之而來的,是憑空出現的白面書。
當時李琢蓁抓起那本書端詳片刻,滿臉納悶地甩了甩:“看來這東西是甩不掉了。”
許是唐玉多心,希望真的是多心。
一夜呼嘯,大漠風沙恢複平靜,星星隐匿,黑幕沉沉,晨霧自沙丘裏漫起來,半夜鬧動驚醒了其他住客,大夥都沒安心睡覺,等氣候平穩,阿加便要送他們去官府。
等了半時辰,封固昀所說的那位同門祖宗遲遲沒有現身,封固昀解釋道那位老祖宗平日裏就這樣,随随便便打完就回去休息去了,根本沒閑情管後事。
封固昀的語氣盡顯無奈,看得出他如今有多頭疼那個人了。
李琢蓁面對故人,早有應對手段,他有塊西洋懷表,李朝覆滅前由西洋使者進獻的珍寶,本來一直由唐玉戴在身上,進行任務時能借其掩蓋真實面容,封固昀來了西域,這塊表便交給李琢蓁戴着。
懷表內部嵌着一輪圓月,打底靛藍睛石,金線描邊,外蓋是精細複雜的咒文法陣,在旁人眼裏只是個罕見的裝飾物,但在喻濯染眼裏,他真的會看不出來麽。
李琢蓁甚無奈,想着船到橋頭自然直,那厮總不能把人丢出客棧任由前期同窗過的段珍師弟自生自滅罷。
封固昀見李公子盯着自己看了看,沒說什麽。
封固昀卻有些發毛:“李公子有話不妨直說。”
李琢蓁張張嘴,半路卻又把話咽了回去。
封固昀差點急得站起來,覺得李公子犀利随性,道出的話不是道理就是壞消息,可如今見他半天憋不出來半句,實在是叫人坐立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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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并非是李琢蓁不想說,是犯了老毛病,他蹙着眉舉手捏住咽喉摸了摸,感覺痛感越來越明顯,唐玉察覺到他不對勁,從兜裏取出白瓶,遞來一顆藥,李琢蓁吃了便疏解很多,他清咳兩聲:“不知封仙人的那位同門前輩是何時抵達烏蘇的。”
封固昀想了想:“我那位喻前輩這一年在外閑游,前日才與他們二人取得聯系,還真不清楚何時來的烏蘇。”
李琢蓁道:“難道還有一人?”
封固昀颔首,感慨道:“另一位是我裴璇玑師弟,由喻先生親自帶出去歷練,我也是好些時候沒見他們正臉了,如今都在樓上睡覺,等睡飽了,我再介紹公子認識。”
李琢蓁思忖片刻:“倒也不必了。”
封固昀眼裏多出一絲疑惑:“李公子所言何意?”
李琢蓁道:“後續引路會由唐玉帶你們抵達暗角,我這邊有件要事需要處理,不便陪同了。”
封固昀道:“這倒是可惜了,哦封某的意思是,我初見李公子你便很親切,仿佛和我那位小師弟江溫聊天似的,後面的路沒有李公子陪同,覺得可惜了。”
李琢蓁淡淡道:“來日方長。”
他們再坐了坐,待天幕翻成青灰色,薄雲浮過大漠,李琢蓁起身,預備和客棧的幾位正義漢子羁押沙匪,一同返回烏蘇城裏,與封固昀客棧外告別時,李琢蓁轉身笑着問他:“封仙人前往暗角山,真打算去伏誅那位楚希将軍麽?”
封固昀沉默良久,道:“是。”
前方人馬開始離行,李琢蓁打馬剛走兩步,察覺到身後有人的視線已經看準了他,他微微詫異,硬着頭皮準備揚鞭策馬,卻不料後襟被前者緊緊揪住,人便被這麽生生拽下來進了他懷裏。
唐玉錯愕道:“殿……公子!”
封固昀的嘴巴已經張成O形,如今對待這位鎮鬼老祖宗又打罵不得:“喻先生你怎麽能把人拽下馬!”
李琢蓁最初舉動是确保東西還在自己懷裏,等摸到兜裏微涼的那塊表時才微微松口氣,他慢慢推開喻濯染,好好站着,聽對面的喻濯染道:“對不住各位,我以為是裴璇玑要去找暗角山那厮算賬。”
熟悉的低沉嗓音讓他頗為懷念,李琢蓁微微蹙眉,罵自己不正常,待耳邊滾燙消卻,他聽自己道:“馬走遠了,唐玉,阿加在哪裏?”
他視若無睹,越過喻濯染徑直進了客棧尋找阿加。
可惜阿加沒有備用馬匹,最快酉時那些夥計才會返回善多,李琢蓁坐在房間裏暫時思考不出什麽,唐玉已經進房來在他對面坐下,給他沏了一盞茶:“半時辰後便要帶他們去暗角山,公子不如在此稍待一日,待我返途後一起回城。”
李琢蓁将手中的茶盞緩緩放在桌上,片刻後說道:“罷了,既然被喻濯染逮住,自然也沒有回避的必要,我與你們一同啓程。”
唐玉頓了片刻,道:“公子為何單單警惕那位喻先生,我看他也不是很明智伶俐,可他一出現,公子便取消回城,實在是讓我匪夷所思。”
李琢蓁笑道:“你不了解他,他可不像外表那般憨态可掬,是個腹黑性子。”
封固昀準備啓程,怎知偏逢喻濯染餓了,與裴璇玑二人面對面開始烤牛、羊肉,夥計再備來些炭火,架上的肉滋啦滋啦地冒出熱油,可香撲鼻,見封固昀臉都綠了,立馬往他碟上夾肉:“吃飽了才有力氣上路,暗角那一路沒有客棧,新鮮野味更是少之又少,你先來嘗嘗。”
裴璇玑将人扶過來入座,又見下樓的唐玉和李公子,上前兩步,拱手:“唐公子,李公子,我們點了幾盤烤肉,咱們一塊吃些再啓程吧。”
見如此熱情,二人不好推辭,只能應下。
唐玉特意搬來張板凳,要李公子坐在封固昀身邊,唐玉主動坐在喻濯染左邊,這舉動,怕是故意不讓喻濯染有機會靠近主子似的。
李琢蓁笑了笑,喝口茶,不說話。
此刻封固昀的神色卻難以言喻,礙着白夜先生的面子在前不好發作,只能坐在桌前吃了兩塊。
喻濯染見他吃肉很痛苦的模樣,開口詢問:“封固昀你這是打算出家當和尚了?肉都咽不下,很難吃嗎。”
封固昀淡淡道:“我只是在想被困在暗角山的人是不是根本沒飯吃。”
裴璇玑把剛塞進嘴裏的肉默默夾出來後放在碟上正襟危坐。
喻濯染道:“你能不能讓孩子踏實地吃口飯?”
封固昀道:“老先生所言極是,我确實不能陰陽怪氣,但您至少得挑個閑情時候喝酒吃肉,如今風沙暫歇,正是去暗角的好時機,怎能錯過。”
喻濯染擱下竹筷,沉思道:“就算歇了天災,如今那暗角山也去不得,你怕是不知情,我和璇玑可是剛從暗角逃出來的。”
封固昀當真吃驚地睜大雙眼:“你們……居然已經去了,那裏情況如何,暗角城裏的人都還活着麽。”
裴璇玑難受搖頭:“差不多是座死城了,我救了一個孩子,可那孩子半路上也……”氣氛一時沉默,封固昀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是我的錯,太催着你們了。”
李琢蓁将視線從前方阿加清理桌面的場面挪回來,看向旁邊的封固昀:“封仙人,既然其他二位仙人知道暗角山的路線,那便沒我們什麽事了,委托且算作廢,酬勞稍後退還。”
封固昀道:“怎可退還,不合規矩。”
李琢蓁道:“我們未曾使力,況且從善多至暗角才是真的艱難,我見諸位仙人膽識過人,又武藝超群,必然會化險為夷。”
喻濯染擡手斟酒,目光卻淡淡打量着斜對面的那位李公子,不過片刻,便被唐玉高大偉岸的身軀擋住視線,他擡眸,對上唐玉冷漠的臉,笑道:“不過暗角山的路線詭谲多變,還真靠不得我們這些外地人,李公子還是繼續做好引路工作吧。”
李琢蓁不去看他,假意盯着架上的烤肉,夾起一塊放在唐玉的碟上,示意唐玉可以吃了,他淡淡道:“既然這樣,李某自然奉陪。”
封固昀默默聽他倆說完,道:“不過喻先生,你方才怎能将李公子拽下馬,瞎眼也不該是這樣瞎的。”
喻濯染道:“我瞎眼,你黑心,不懂尊敬長輩麽。”
李琢蓁看着頓時目瞪口呆的唐玉,道:“能與銅山仙人做生意,是李某榮幸,麻煩諸位半時辰後在客棧門口彙合。”
他與唐玉候在客棧外,将包袱放進馬車裏後,兩人站在車旁歇了歇腳,唐玉遲疑道:“那位喻仙人當真是隐仙境的白夜?我怎麽看着都不覺得是傳聞中那位仙風道骨的老人家,反差太大。”
李琢蓁道:“那位深藏不露,若被一眼識出,哪還需要僞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