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李琢蓁執下茶盞,笑道:“方才外出游玩,有緣結識一位朋友,正巧,那位朋友知道些關于張員外家的情報,人差不多該到了。”
封固昀問:“那位朋友是誰?”
李琢蓁道:“那位朋友自稱裴璇玑。”
喻濯染驚得拍案而起。
動靜鬧了其他桌的客人直拍心髒。
喻濯染輕笑道:“原來是蓁蓁你搞的鬼。”
李琢蓁道:“喊蓁蓁是不是太失禮了。”
封固昀看着雙方勢均力敵,看熱鬧不嫌事大:“你們的感情如此穩定,看來這遭出山出對了。”
“封固昀,我勸你以後睜眼走夜路。”
封固昀額聲:“想當初喻兄入山求學,我們見你給段師父端茶送水,規規矩矩,文明講理,原以為是個孝敬長輩的端莊學士,沒想到人會變得這麽快。”似乎悲傷地抹抹眼淚。
喻濯染都懶得搭理,轉頭問李琢蓁,“你和裴璇玑是怎麽認識的?”他原本沒在意主角錯誤的出場時機,因為系統計算總會出現細微誤差,既然是李琢蓁先碰上的主角導致了因果……偏偏是李琢蓁那狡猾厮,他不得不謹慎點。
“意外結識。裴兄倒是有趣,明明是雙方同時迎面撞頭,他本人卻一個勁向我誠懇道歉。如此真性情的人,值得深交。”
喻濯染正露出嘲諷的笑,封固昀橫插一句:“我沒想到那位裴璇玑公子還是你表叔,想來他确實是比你命還重要的人。”引得喻濯染不明所以地張嘴啊一聲:“你在說什麽傻逼話?”外在形象再次破防。
停在不遠處的渡鴉呱一聲,不知從翅膀裏哪亮出的一枚黃牌警告。
喻濯染視若無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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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固昀問:“傻逼又是什麽新鮮詞?”
李琢蓁輕聲道:“反正不是什麽好話。”
封固昀手摸下巴:“這樣啊。”頓兩秒,向喻濯染笑道,“能不能禮貌點?”
喻濯染翻他白眼。
客棧外走進一位青衣少年,此人豐神俊朗,身段高挑,束以發冠,腰別玉佩。因跑了段路,額角冒汗,他擦擦汗,看見李琢蓁,笑着走近:“段公子,抱歉,讓你久等。”
李琢蓁給他添茶:“裴公子,快坐下歇歇。”
裴璇玑哎聲,坐在對案,喝了兩口水解渴。
待緩片刻,李琢蓁再一一介紹同門師兄弟,裴璇玑起身禮貌作揖問候。封固昀見小少年如此禮貌恭敬,也沒死心,對喻濯染說:“你這位禮貌的小表叔來吃茶,怎不和他去寒暄幾句?”
李琢蓁看見被內涵的喻濯染嘴角抽搐,他視若無睹,詢問裴璇玑:“你方才所說,能否再說一遍給封師兄他們聽聽。”
“當然。”說起正事,裴璇玑不由得端正起來,待他放下茶盞,雙手握了握,道,“諸位行到此地,一路上應該聽過張少爺并非因婚事自缢的傳聞。”
“聽過。”
“沒聽過。”
衆人望向喻濯染,本人坦然反問:“不行嗎?”
三年前張家人搭乘火車自喀爾含北下,經錦繡城本地的中介介紹,了解到位于城外高地的闊府苑,據說是東瀛工程師親自搭建的日式庭院。一開始,那塊地皮确實山林水秀,寂靜安神,甚得張老太太的心意,張老爺也特別新奇建築風格。
只有張奇少爺很反感這所屋子,他在道觀只當了一年學徒,卻直覺這地方并非中介嘴裏所說的風水寶地,當時張員外并未聽進耳裏,因為父親的自尊心作祟,一板子敲定,安居了。
當他們入住後,怪事真的接憧而至。
剛開始,只是細微的小事,比如東廚少了當日提的新鮮魚豬肉,牆角出現黴菌,家裏總有些怪味道,深夜裏總會出現人的笑聲,張員外問管家誰在半夜裏笑,管家卻說大家夥累得睡着了沒有人笑。
這種話着實令人毛骨悚然。
銅山子弟策馬行至張府園已然日暮,于勤管家引領入府,進院便是曲折游廊,黛瓦白牆,林影窸窣,小甬路鋪滿白石,房舍內亮着燭火,侍女正端盤穿過廊道,李琢蓁一旁的竹驚鹿已蓄滿水,啪嗒一聲撞在黑石上,清脆悅耳的響在寂靜府苑裏尤為刺耳,管家說自從張奇少爺逝世,老爺遣散了部分下人,只留少數。
于勤說這句話的時候,李琢蓁見其面容僵硬,眼珠子微微地顫。
封固昀正欲拜訪張員外,于勤卻道:“老爺如今不便面客,請仙人見諒。諸位仙人舟車勞頓,小人已安排晚膳,請随我來。”
用過晚膳,侍女春香帶他去廂房休憩,走前關照他深夜請勿外出。李琢蓁客套道謝。
春香笑着行禮,便離了。
雞鳴子時,李琢蓁沒有睡意,他從枕下抽出那本書,翻到第六頁,白面書所講內容是今夜裴璇玑會撞鬼,之後的頁面卻是漆黑無字,意思是還沒到時候麽。李琢蓁不禁這麽想,門啪嗒一聲響,他站起身,問:“誰?”
無人回應。
雖然封固昀再三叮囑夜晚禁出。
李琢蓁披上外袍,推門走出去,因游廊各處燭火不太明亮,只能看見紅影自拐角處一晃而過,疾步追去探尋蹤跡,那股死意頓無,原地殘留的只有旁臭的腥味。
他側頭,見前路通往深林,今日裴璇玑說過,出事前,張家少爺常穿過後院去密林裏游玩。李琢蓁邊思考,邊轉身,面前黑暗的廳堂登然變得燈火通明,待看清,發現竟是喜燭紅燈籠的拜堂現場,張老爺入座高堂卻似木偶刻板,新郎身穿喜服,面白如紙,僵硬而立,至于其他賓客亦是面如死灰站若呆雞,新娘卻不在,堂內傳來一陣笑聲,燭火抖動,新郎轉頭,望向那位不速之客,嘴巴不自然地裂出一種詭異弧度。對方的眼神實在空洞,李琢蓁不禁感到從腳到頭的一陣寒意。
“阿七,我們該拜堂了。”憑空聽到這麽一句話。
李琢蓁的肩膀被人抓住,他轉身避開,卻發現自身早已不能動彈,新郎不知何時站在身後,滿臉詭笑地盯着他。
他握緊貼着腕骨的匕首,直到利刃将皮肉劃出一道血痕,輕微痛感似乎抵消了鬼壓床,他奮力持刀刺向新郎,新郎張大嘴巴大笑起來,連周遭的人也瞪眼大笑起來,風愈加猛烈,吹得他緊閉雙目,待震耳欲聾的笑逐漸消失,他睜眼,發現一切平息,廳堂已恢複如初。
是幻覺嗎。
李琢蓁平靜地收起匕首,将手腕湊到嘴邊,張嘴伸舌,咬住手腕,将血舔進嘴裏。
路過一個人。
喻濯染看了眼,良久:“屬狗嗎。”
這回依舊沒有察覺到氣息,喻濯染此人神秘,不得不防。李琢蓁無言,整理好衣袖,越過人準備回房。
顧陳陸他們一同趕到這裏,看到李琢蓁,好話不出:“好你個段珍,我們剛才可都看見了,就是你拿劍捅了裴璇玑。”
李琢蓁道:“怎麽回事?”
崔小師弟解釋了來龍去脈:“半時辰前,我們三人見裴兄獨自一人外出調查,難免擔心,便偷偷尋上去,沒曾想段珍師兄你半路忽然出現,攔在裴兄面前,然後……然後與他抱住!”小師弟紅了臉,卻聽李琢蓁淡淡回答:“繼續。”
小師弟繼續說:“然後裴兄就被捅了。現在人躺在屋裏,封師兄正在醫治,封師兄說找到你然後帶過去問話。”
李琢蓁道:“帶路。”
顧陳陸當頭,推他一把讓他往前走。
喻濯染打算回屋睡覺,卻想到方才李琢蓁舔舐傷口的畫面,不免懷疑那厮可能真遇到了什麽。他可沒看過這部腳本,至于配角方面的具體遭遇,那只臭鳥用“世間千萬,人性變化無常”這種借口随意搪塞了過去。
喻濯染昂首看見伫在高檐處的幾只渡鴉,平靜良久,嗅到股味道,來自廳堂?轉身望進镂花紅門敞開的大堂,總算掩不住的陰風陣陣湧出,是屍臭。喻濯染冷笑一聲,看來自己道行開始逐年遞減了,差點被這點伎倆蒙蔽雙眼。
大黑停落在他腦袋上還不忘記仇地踩幾腳:“你別出手。”
喻濯染上手抓過去,還是被狡猾的鳥躲過去,他瞪了眼,渡鴉原地嘎嘎亂叫,道:“李琢蓁剛才承認捅傷了裴璇玑,原腳本沒有這種發展。”展翅飛走。
“喂,話沒說清楚就走嗎?”喻濯染只能去找封固昀問問現在什麽情況。
東側客室,封固昀還在守夜,其他人都散了回房,裴璇玑躺在榻上,陷入沉睡,纏繞腹部紗布染紅的血十分醒目。封固昀道:“裴公子出血嚴重,原本擔心止不住,沒想到轉身功夫,傷口便不再冒血。就算是段師父,也沒碰見過體質這麽奇特的孩子。”
喻濯染卻道:“段珍承認了?”
封固昀颔首:“我讓阿珍待在自己房間,沒允許禁止外出。顧陳陸他們盯得緊,若是回山,怕是會在師父面前說一頓。”
喻濯染坐在床邊,伸手探住璇玑穴位,沉默良久,收手,道:“此地确實蹊跷,也許我們不該将小師弟他們帶進來的。”
封固昀笑道:“阿珍離開前也這麽說過,你倆真是心有靈犀,查到一處去了。”
喻濯染瞥他眼:“你嘴巴不要我就幫你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