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城郊
第十二章城郊
[第十二章]
張瑞绮不出門，季濂來家中做客時她更躲得遠遠的。
等客人辭去，張珏說：“他總問我，你是不是病了。”
張瑞绮翻個白眼：“一出門，十有八_九遇到他，那我不出門就是了。怎麽不出門，他還要問到家裏來？沒見過這麽厚臉皮的男人。”
張珏知道妹妹悶着不開心，等到父親休沐，他領全家人去郊游。
樹蔭空地壘起了兩個長形的石爐，一個鋪紅炭烤肉烤菜，一個架柴燒泥包雞。
車上還帶了鮮果、點心、淡酒、茶飲等物。
張父席地而坐，舉着一盞淡酒暢懷大笑：“未想到還有如此野趣，甚好，甚好！”
張母也對今日的郊游贊不絕口，她很喜歡紅炭烤出來的肉片，焦香可口。
張瑞绮坐在紅炭爐邊，興致勃勃烤了一串又一串的肉和菜，烤好就讓小霜用盤子盛了端走。
“你光烤不吃，那些菜都要涼了，放放吧，快趁熱去吃兩口。”張珏來催。
“哥哥，你買的這個香料最适合這樣烤肉用了，特別香。”
“不僅聞着香，吃着更香。”
張珏将人從炭火邊趕走，囑小厮架上了一條魚。
樹蔭下微風習習，吃着熱騰騰騰的烤食、沁涼的茶飲，人生格外惬意。
張瑞绮不知不覺吃成個花臉。
張母愛憐地給她擦過了嘴角的油漬，吩咐小霜：“陪姑娘到水邊去洗洗。”
水流聲不遠。
張瑞绮很快找到了流水，她在水邊洗幹淨臉和手，聽見大石後頭傳來女孩子的笑鬧聲，她不顧小霜啰嗦，爬到大石上去探尋，見大石下面是一泓清水，水裏有幾個十來歲的少女在潑水打鬧。
“姑娘，當心，萬不可滑了腳！”小霜緊張兮兮。
怎會滑腳跌下去？這大石上幹爽，半點苔藓沒有。
“一，二，三……”張瑞绮好奇數起水裏的人來，“……七，八。她們有八個人在玩呢，真熱鬧。”
話音才落，兀地從水裏鑽出一個小小的女孩子來，雙手掐着魚舉過頭頂，脆生生地喊道：“你們看我抓着什麽了？”
水裏的少女就紛紛朝小女孩子圍去：
“是魚！”
“啊，好大的魚啊！”
“小蓮，你快看，你妹妹好厲害，今晚你屋頭能炖魚頭湯了。”
……
女孩子們的歡聲笑鬧吸引住了張瑞绮。
那個小蓮的妹妹真的很厲害，這一泓水看着不淺，她卻能長久隐在水下，還抓出那麽大的一條魚，魚蹦跶的勁兒仿佛比她的手勁還大，但她抓得牢牢的。
這應該是住在附近村子農人們的女兒吧？
張瑞绮從大石上滑下去，甩開小霜的阻止，沿着岸跑近些，她大聲問道：“喂，你們住在附近嗎？”
水裏的少女們吓了一跳，但見岸上的同樣是女子，便不驚怕了，大方回答說：“正是呀，我們住在那邊的福頭村。”
“可以教我凫水嗎？”
“什麽？她在說什麽呀……”
福頭村的少女們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張瑞绮驚喜且期待地繼續朝她們喊道：“我住在汴京城，我不會凫水，看見你們能在水裏抓魚，我很羨慕。可以教我凫水嗎？我不白學，若是教會我，我會給謝禮的。”
後來，有幾個少女游過來，陸續爬到岸上。
少女們上下打量她華貴的衣裳：“你幹嘛想學凫水？你是汴京城內有錢人家的小娘子吧？就算學會，你的爹娘也不會讓你下水玩的，那樣太不得體了。”
張瑞绮說：“你們不也在水裏玩。”
“你和我們怎麽能一樣呢？我們生來都是粗賤之人。”
“你們會凫水，我不會，可見我是蠢笨之人了。”
岸上和水裏的女孩子們都笑起來，張瑞绮顯得既誠心又謙遜，她們倒是很喜歡這位城裏來的千金。
長得最高的女孩子應承說：“現在水還有點兒涼，你細皮嫩肉受不住的。過完夏至你再來，我們在這裏等你。”
回去的路上小霜念念叨叨，左一個“這不妥”，右一個“主君和大娘子知道了會罵人的”。
張瑞绮說：“不告訴他們不就行了。”
小霜着急：“這怎麽行？多危險的事啊……”
“有什麽危險的，她們都會水，學會了還能徒手抓魚。”
“可是、可是姑娘你跟着她們學凫水，萬一被男子看見，豈不是一身清譽全毀了？萬一看見你的是福頭村的人，那你就要嫁來做農婦啦！”
小霜古板起來，甚于阿爹酸過的那些頑固同僚。
張瑞绮停下腳步，肅色說道：“第一，我每次來都會帶上你，你在岸上盯着，有生人來了就喊。第二，在水裏不是光着的，被看一眼沒什麽了不起。第三——”
小霜瞪大眼睛，豎起耳朵等她的第三。
她故意把後果說得恐怖不堪：“第三，你要守口如瓶，不能告訴爹娘和哥哥，不然我送你回陳家去嫁爛賭鬼。”
“啊！！”
小霜果然被吓得亂叫，連連保證不說。
夏至很快來到眼前。
張瑞绮每日過得興致勃勃，她輕松拿捏住了小霜，也用錢和恫吓封了駕車送她出府的小厮的嘴。無論誰問起，衆口一致，只說出城郊去釣魚。
起初張珏很質疑：“你會釣魚嗎？”
張瑞绮說：“我在福頭村認識了新朋友，約好了由她來陪我釣魚。她釣魚可厲害了。”
“你幾時有的福頭村的朋友？”
“你不知道的事多呢。”
張珏沒什麽可說，格外囑咐小厮保護好姑娘。
哥哥深明大義半點不難纏，爹娘也開明許她去與村民的女兒結交。唯獨後來，發現一個程咬金。
那是快學會凫水的時候了——駕車的小厮說了兩次，有人跟着咱們的馬車。
第一次，小厮巧妙地穿街過巷甩開了追蹤。
第二次，後面的那輛車跟得很緊，在城裏打了兩個轉都沒能甩脫。
張瑞绮撩開車簾看了一陣，讓小厮在道旁停車，後面的車見她們停也跟着趕緊勒停馬車。她走到車前，無視車夫，走去敲了兩下車壁。
隔了會兒，季濂尴尬從車內探出臉：“……绮娘。”
張瑞绮懶得花費工夫再和他計較稱呼的問題，開門見山問道：“為什麽跟着我？”
“近日去拜會宣文兄，聽聞你總是不在家，幾乎每日都到城外去，我，我有些擔心你。”
“我哥哥沒說我去做什麽嗎？”
“他說，你是去城郊釣魚。”
“所以，釣魚有什麽好擔心的？難道城郊湧現了會吃人的大魚嗎？”
季濂臉紅而詞窮。
張瑞绮很不耐地抱臂側身哼道：“你快走，別跟着我。我最讨厭多管閑事的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