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十多分鐘前,聞意笑盈盈的說:“小老板,你這雙手是用來畫畫的。”
現在,他用這雙手,狠狠地把磚頭砸在別人的後背上,夏季衣服薄,一板磚下去光頭的後背立馬腫了。
“靠,瘋了啊,敢對光哥動手,”那幾個人見情況不對,瞬間圍過來。
時初陽眼底一片紅,充滿恨意的眸子看着光頭,對方顯然也認出他來了。
“呸,我當是誰呢,怎麽膽大了,敢報複了,來啊,都別攔着,讓他砸,有本事朝老子頭上砸,砸背算什麽本事,”光頭被人扶着站起來,表情有一瞬間的抽搐,估計是疼的。
他随手拎了個啤酒瓶,“砸啊,不是有本事嗎?聽說還是個畫畫的對吧,你說我要是把這雙手廢了怎麽樣?反正我是自衛。”
時初陽的視線盯着光頭手上的啤酒瓶,理智和恨意交織。
他應該報警,應該讓警方來懲治這幫人,但他又清楚的知道,這種涉嫌拆遷的事,警方不會插手太多。
另外恐吓的事,他沒證據,對方有恃無恐。
光頭還在挑釁,反正他們這種人,天天跟各種人打交道,沒點橫的本事也拿不下項目。
“不敢了吧,你不敢老子還有脾氣呢,我告訴你,你們家拆定了,而且你一分錢也拿不到,啊,啊,”
哐當一聲,啤酒瓶甩過來,剛好砸在光頭的頭上,鮮血沿着臉頰一路向下,不過瞬息對方的樣子竟十分可怖,像是深夜厲鬼。
“光哥,光哥,靠,哪來的,啊,”
“滾,”聞意又是一啤酒瓶,連帶着光頭身邊的人也被砸了,他就站着那,眼神淡漠毫無情緒波動,偏偏正是這種眼神讓人生畏,就像是,就像是他們的命完全不重要一樣。
“兄弟們一起上,給他點教訓,”都是熱血青年,被聞意一激,剩下沒被打的人齊齊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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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自己惹出來的,時初陽咬着下唇,站在聞意身前。
“你先走,事情是我惹的,我不能連累你,你去報警,然後去村裏喊人,村民還是熱心腸的。”
聞意的視線在他單薄的還在發抖的小身板上掃了一眼,詫異只是一瞬間,接着他把人拉到自己身後,随手解開幾顆紐扣,又把袖口挽高露出一截精壯的麥色小臂。
“小老板,打架這種活呢,讓專業的來,你乖乖站好就行。”
“聞意,你。”
幾乎是跟時初陽同步,他一出聲那邊聞意的手放在最近一個人的肩膀上,手一按腿一揣,對方啪叽一下跪地上了。
面對一群人,聞意依舊是一副游刃有餘的态度,面上的笑容就沒下去過,他甚至能上一秒還在吐槽對方長得醜,下一秒就卸了人家的胳膊。
“小老板,怎麽樣,我的戰績還不錯吧?”五分鐘不到,戰況逆轉,聞意拍拍手,歪頭淺笑,而他腳下躺着一群人疼的嗷嗷叫。
時初陽沒說話,普通人哪怕是健身教練也沒辦法做到,短時間內1VS多,甚至确保自己沒有任何的損傷,聞意他--到底是做什麽的?
他沒說話,聞意的笑容逐漸消失,他的手指摩擦着褲袋,手背上青筋凸起。
“過來,讓我看看,”時初陽嘆了口氣,收起探究的心思,嘴上說着過來,實際自己跑過去,抓着聞意的手先檢查一番,見他真的沒受傷這才松了口氣。
真正的傷者就一個,是腦袋開花的光頭,時初陽慶幸自己有出門帶現金的習慣,他把錢包裏的錢全拿出來扔給光頭,“醫藥費,想報警随意,随時奉陪,反正我家牆上的事,還有我收到的箱子,剛好需要警方。”
說完,他一臉心疼的拉着聞意走了,他們身後光頭被人扶起來,表情猙獰的拿起手機開始打電話。
回老宅的路上,他不停的在聞意身上拍拍,“真的沒事?你這麽厲害?我剛都吓到了,我生怕你打不過他們,自己被開瓢。”
“你不知道,我甚至在想,如果你受傷了咋辦,我們倆是不是要交代在這裏,孤零零的沒人管,那多可憐啊。”
“我自己沖上去沒事,反正這是我的房子,但我不能連累你,你還有大好的青春,千萬不能因為我,在人生的履歷上留下污點。”
時初陽絮絮叨叨的,像是一個八十歲的老太太。
陽光有點大了,倆人一路挑着樹蔭走,饒是如此也免不了出汗,時初陽讓聞意走在裏面,自己半邊身體曬太陽,他低着頭自顧自的叨叨,沒注意到頭頂的視線早就變了味。
老宅這邊全是灰塵,打掃下倒是也能休息休息,倆人進了屋,時初陽這才問道:“你怎麽會去?你不是在鏟牆?”
聞意把手指放在水龍頭下,任由水流從指尖劃過,“你走的時候我知道。”
“小老板,不得了,都敢打人了,手疼不疼,這麽寶貝的手應該好好愛護,下次這種事讓我來,”聞意的視線落在時初陽的手上,那是一雙白皙修長沒有任何疤痕的手,天生就适合被人握着。
這麽傻的性子,自己都這麽慘了還有空關心其他人,他這人應該被關在家裏好好的養着,放外面被人騙了怎麽辦。
“爸爸的畫沒了,都怪他們,”時初陽遞過來一條舊毛巾,聞意擦了兩下後扔池子裏。
“外面牆上那些?”聞意坐下來一腿伸直,一腿屈膝,他這人不管在哪都很難不讓人注意。
時初陽點點頭,雙腿抱膝坐在臺階上盯着外面的院牆發呆,“我15歲那年,我爸車禍去世了,當時人家給賠了一筆錢,說來可笑,靠着那筆錢我才學了畫畫,上了昂貴的藝術學校。”
“可惜啊,我辜負了他,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兒子會成為一個偉大的藝術家,可惜我只喜歡畫些不入流的動漫的人物。”
二十年前這裏還是農村,遠離市中心,沒有那麽多高大尚的學校,一個孩子喜歡畫畫,而作為一個出身普通見識有限,又想陪着孩子玩的父親,帶着孩子在自家院牆上作畫,這怕是他做的最偉大的一件事。
那些充滿童趣的,在別人看來很幼稚的畫,蘊含的是一個父親的真心。
聞意的臉上難得沒了笑意,他黝黑的眸子望着遠方,像是看着院牆,又像是透過院牆想到了別的什麽。
“你很棒,”久之聞意開口,“那些畫很棒,優秀的漫畫可以改編成劇,可以拍電影,藝術的表現形式不止一種,我想伯父也會支持你的。”
“那是,我爸一定會支持我,”時初陽跟着笑,小臉上滿是驕傲,“話說,你不會以為我過的很慘吧?”
身邊人眼神不對,時初陽趕緊解釋,“雖然在村裏,但是我們家有幾十畝地,我爸還是個有編制的工人,我們家條件相對來說不錯,我小時候那可是個霸王,想要什麽我爸都滿足,記得上小學那會兒我剛學畫畫,他就用三個月工資給我買了套畫筆,當然買回來後,他被罵了一頓。”
想到過去,時初陽的笑愈發深,那些很美好的回不去的東西,也就只能在小院裏想想了。
“你呢?”氣氛剛剛好,時初陽忍不住越界,“我好像沒怎麽聽你提到過以前的事。”
問完,他立馬又補了一句:“當然,不想說就別說,我沒別的意思,真的,我一點都不好奇。”
他這個樣子,倒是讓聞意笑了。
院牆很高,坐在臺階上能望到天空,卻看不到正對着院牆的那幾顆石榴樹,聞意看了片刻收回視線,就在時初陽以為對方不會開口的時候,他聽到了聲音很低的一句話。
“有的父親是父親,而有的父親,只能配叫做人。”
微風拂面,勾起了時初陽不少年少的回憶,沒一會兒他站起來在院子裏找了根棍過來,然後拿着棍在地上比劃。
老院子只有一條路襄了磚,剩下的路都是土。
“怎麽樣,我畫的像嗎?”條件有限,時初陽簡單勾勒幾筆,他拍拍手上的灰塵,朝着聞意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在他腳下是人頭像,坦白來講這副畫很醜,鼻子歪歪扭扭,頭也不圓,但莫名的聞意就是确認對方畫的是自己。
“很像,”聞意十分給面子。
時初陽嘴角一揚,略驕傲:“小時候我不高興了,爸爸就帶我去照鏡子,或者去畫畫,人可以因為任何事難過,但是只要一看到自己的頭像,所有的悲傷都會消失。”
活了這麽多年,頭次見如此安慰人的,聞意配合着問:“為什麽?”
時初陽:“自然是因為天大地大,自己最大啊,你看到自己這張臉,忍心讓它因為難過而變醜嗎?”
哄小孩子的手段罷了,聞意盯着那副泥土畫,眸子一片幽深,久之,他掏出手機對着那副畫拍了一張照片。
聞意:【我看上了一個人,可他太脆弱了,我想把他藏起來,關在家裏,這樣就沒人能傷害他了】
聞意:【照片X1,他畫的,是不是很漂亮】
高子亦:【兄弟,冷靜!】
聞意撤回了一條消息。
高子亦:【???】
聞意:【覺得有趣,開個玩笑罷了】
院子裏,時初陽還在來回蹦跶着收拾東西,明明跟人起了沖突,他倒是絲毫不受影響,該幹嘛幹嘛。
陽光下,他整個人散發着一種很鮮活的生命力。
聞意孤獨的坐在臺階上,指腹摩擦了一下,強硬的把那些不切實際的瘋狂的想法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