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在淩霄成為宋皎月的男朋友之前,姜滿就聽說過這位師兄的大名。
骨科是一個比較大的專業,雖說現在細分成許多亞專科,甚至手外和運動醫學也被獨立出去,但是作為最低級的牛馬,他們是要在骨科的不同組裏輪轉的。
每一個骨科人都曾經幫主任擡過大腿,甚至或多或少得到過這樣的評價:
“這小夥子力氣不錯!”
“上肢力量不行啊,回家去舉舉啞鈴……”
至于淩霄就是那個被主任誇過的學生,那會兒他還是八年制後階段,聽說他面不改色地擡了一個兩百五十斤的急診胖子,于是主任笑眯眯地對他說,是個幹脊柱的好苗子,問他有沒有興趣來骨科。
然而後來淩霄跟了應逐,應逐是脊柱組出身,後來才去搞的運動醫學,而運動醫學又和傳統的骨科有一些“生意”上的争搶,兩邊主任的關系也不大對付,畢竟大家曾是上下級的關系,結果運動醫學獨立出去了,大家平起平坐了,這之間的關系多少有些微妙。
那位主任得知淩霄被應逐收為學生,從此對他态度也淡淡了。
但是骨科從此有了淩霄的傳說:那位能擡兩百斤大腿被主任看上最後卻鴿了主任的八年制勇士師兄。
姜滿和淩霄有過幾面之緣,她估了一下這位師兄的體重量級,心說應該是不用跑了。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面對來勢洶洶的胖子同夥,先發制人:“你朋友騷擾我們,我們這兒完全屬于正當防衛,我一小姑娘能有什麽力氣,瞧你這慫樣……”
姜滿低頭,又踢了那胖子一腳,還不忘和皎月姐的男朋友告狀:“剛才就是他,想趁皎月姐喝醉了,對她動手動腳!”
胖子的那三個朋友一個光頭,一個花臂,還有一個精瘦的猴,身上混社會的氣息很濃,看上去都不像有正業的人。
他們看着淩霄也心存畏懼,畢竟淩霄的身高和體型擺在那裏,在自然界裏動物也會本能畏懼比自己體型高大的動物。
他們不免在心裏埋怨胖子,都這個時候了,還叫什麽叫?人家又說的沒錯,一個小姑娘手上能有什麽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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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沒領教過姜滿的手上力氣。
三個人湊在那裏嘀咕了幾聲,最終派出那個尖嘴猴腮的男人,來和他們談:“都是一場誤會?怎麽能叫騷擾呢?給我個面子,就當大家今天不打不相識交個朋友!”
猴子男伸出手,卻被宋皎月啪一下打開。
她不知什麽時候站起來,還不要姜滿扶她,指着對方說:“你誰呀?誰要和你交朋友?第一遍就說滾了,沒有聽到嗎?”喝多了的宋皎月比清醒狀态的她更加直接,甚至有些粗魯的可愛。
當然對方的臉色也直接不好看了,他本來就是社會人士,又瞧淩霄長得像個文化人,覺得他不會真跟他們動手,态度不免橫起來:“小姑娘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和你說兩句話就是騷擾你了?你也不要對自己太有自信,大哥見過的女人多了去了……”
姜滿氣得再次動手,宋皎月也按不住她的脾氣,抄起旁邊的玻璃酒瓶:“你說什麽?”
不料她手上的東西被淩霄拿走,宋皎月有些不開心,剛想質問他為什麽攔着自己,下一秒就見淩霄擋在自己前面,他的背影高大而沉穩,對她的時候聲音幾近溫柔:“我來。”
吃瓜群衆不少,卻沒有人敢上前,更沒有人替他們說話。
倒是剛才那個混血帥哥有幾分血氣,義憤填膺地說道:“剛才你朋友要來拉這兩位姑娘喝酒,人家都明明白白地拒絕了,你朋友還想逼迫人家,這不是騷擾是什麽?大家這麽多雙眼睛都看着!”
姜滿十分驚詫地看了他一眼,大約是在想哪個時代的呆子,她心裏這麽想,面上卻透露出一種在醫院/實驗室熬夜熬久了的慘白,看上去像是被惡人吓到了,十分的楚楚可憐。
雙方僵持有一會兒,期間有兩個人想動手,可是剛一擡手,就被淩霄抓住胳膊,攔在原地,就是上前半步都不得。
最終那幾個人只能扶起蹲在地上的胖子灰溜溜地跑走了,臨走前還不忘放兩句狠話,讓他們走着瞧。
淩霄扶着宋皎月,姜滿彎腰去撿落在地上的鑰匙,剛一起來就被人扶住了:“這位小姐,你沒事吧?”
姜滿擡頭一看,哦,原來是那個混血呆子。
Noah(諾阿)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他似乎在見到這位女士的第一眼起,就被她深深地吸引,因此在見到她不明原因的蹲下去之後,心裏一慌,趕忙過來扶她。
得知自己鬧了個大烏龍後,Noah有些害羞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時不時地看她,又視線閃躲:“我好像從前在哪裏見過你。”
姜滿則是笑出聲來,覺得這老外的搭讪套路實在太老套。
都怪她的外表太具有欺騙性,落在Noah眼裏,便覺得這位東方美人實在太惹人生愛,不舍得她的臉上露出一絲愁容。
姜滿輕輕搖頭:“我沒事。”她再往皎月姐那兒看去的,只看見一對難舍難分的情侶,啧啧,世風日下,好歹考慮一下單身狗的心情。
姜滿過去和他們打招呼:“皎月姐?”
宋皎月沒回她,這酒的後勁可真大,姜滿嘆了口氣,又問:“師兄你送她回去?”
姜滿知道宋皎月和淩霄已經談婚論嫁,且雙方的父母都見過面,談妥了事情,所以對他也比較放心:“那我先走了。”
淩霄只知道姜滿是宋皎月的朋友,又見深更半夜,便說:“這麽晚了你要怎麽回去?你先上車,我把你送回去之後再和皎月回家。”
姜滿的關注點卻不對:嗯?這是已經同居了?
她似乎又被人塞了一嘴狗糧。
姜滿可不高興去當這個大燈泡:“不用了,師兄,我回醫院,我準備去值班室睡一晚上不回家了。”
Noah在那吭哧吭哧地獻殷勤:“我送你過去吧,這麽晚了,不安全。”
Noah甚至掏出自己的學生證:“我是學生,不是壞人。”
姜滿一看,還和自己是一個學校的,只是不同學院罷了。
她的話在嘴裏打了個彎:“那也行。”她對淩霄說:“師兄,這我同學,我們一起回去,你就先帶皎月姐走吧。”
淩霄便沒堅持,他待人接物周到且不出差錯,但事實上他心裏有一把尺子,把親近的人放在裏面,把不熟的人隔在外面。他對姜滿的關心也是因為宋皎月,說到底他在乎的也只是宋皎月。
女朋友似乎完全醉倒了,沒骨頭一般地倒在他身上,時不時又冒出兩句話來。
淩霄有些擔心,因為他趕過來的時候,宋皎月的狀态看上去還是比較清醒的,現在卻醉得不省人事,別是喝了什麽有問題的飲料。
“皎月?皎月?”他小聲喊她,又伸手去撓她的耳朵邊緣,希望她能夠回應自己。
“不要吵我,我好困!”
卻被女朋友給兇了。
淩霄無奈地嘆了口氣,這時宋皎月卻環住他的脖子,不自覺地呵了兩口氣:“我知道是你,既然你來了,我就放心睡覺了。”
她語氣裏對他的信任與依賴讓淩霄心頭一顫,原來她并不是不省人事,只是因為知道自己來了,才放松下來。
淩霄不自覺地放低聲音:“是的,我過來了,你想睡覺的話就睡吧。”
他的手從她腰下面穿過去,把她從地面上抱了起來,她像只離家出走的貓蜷縮在他懷裏,淩霄心裏半分生氣也沒有了。
是的,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他并不想去改變她。在他們開始交往的時候,他就知道沈白的存在,也知道宋皎月的坦蕩。只是之前他以為自己足夠理智,可以去壓抑住那些人性中的嫉妒。
女朋友又有什麽錯呢?
卑鄙的人是沈白,他懷着不明的心思成為了她的上司,嘴上說着坦蕩,實際上牢牢占據着上級的位置,用職位上的優勢來謀利。
淩霄也不知道該不該慶幸,沈白确實沒有傷害宋皎月的心思,否則上級對下級來說是一種天然的優勢,有許多種辦法讓人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而面對這種情況,下級似乎只有辭職一條路可以走。
“沒有關系。”
淩霄以為宋皎月睡着了,他在心裏對自己說,我雖然愛她,但她是自由的,只要宋皎月能一直堅定地選擇自己,其他人都不重要。
淩霄一路把她抱上車,把她放到後座,又給她系上安全帶。宋皎月不老實地從安全帶的束縛中掙脫出來,雙手托住他的下巴,迷迷糊糊地說:“你別生氣啦,我答應你,以後會減少和他的接觸……”
“不過!你不要覺得我這是認錯,或者我錯了!”
宋皎月喃喃地說道:“小滿說了,愛情就是互相體諒,我喜歡你,所以不希望你不開心。”
宋皎月和沈白是認識了很多年的朋友,宋皎月對沈白坦坦蕩蕩,她難道要因為自己談了戀愛,就跟自己前十幾年的朋友斷得一幹二淨嗎?
這不可能也不合理。除非她真的生活在童話故事中,不需要任何人情往來,也不需要任何現實中的朋友。
她是一個成年人,一個生活在各種社會關系之中的成年人。她會有女性朋友,也會有男性朋友。如果成年人的世界裏只有感情兩個字,那麽她似乎也不需要工作了。
按道理說是這樣的,可是按感情,卻并非如此。
有時候退讓并不是因為對錯,而是互相理解。
淩霄低頭,用嘴唇碰了一下她的額頭,他們之間,好像永遠是宋皎月主動。
但他突然很想親吻她,最後卻只是含蓄地親吻了她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