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電話那頭沉默了将近一分鐘，淩霄不得不膽戰心驚地：“宋叔叔，您能聽得到我說話嗎？”
對方嗯了一聲，淩霄這才意識到從剛才到現在信號一直很好，不存在斷開的問題。
宋主任的聲音暫時聽不出來什麽：“等她洗完澡，讓她回個電話給我。”
然後挂斷了電話。
于是宋皎月洗完澡換完衣服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淩霄在沙發上垂頭喪氣：“你怎麽了？主任喊你去上急診？”
不。是比上急診更可怕的事情。
淩霄下意識地把自己的手機遞過去：“剛才你爸打電話過來說讓你洗完澡給他回個電話。”
宋皎月也沒意識到有什麽問題，徑直接過淩霄的手機，還問他：“你鎖屏密碼是多少？”
“六個8。”
宋皎月一氣呵成地解鎖，回撥：“爸？是我，宋皎月，沒啥事，人好着呢，就是太晚了，懶得回去，不用擔心我，你和媽早點睡……”
宋主任讓女兒回撥電話給他的原因并沒有淩霄想得那麽複雜，宋主任只是為了親耳聽到女兒的聲音，确認女兒的安全。但宋主任心裏确實也有些不滿，覺得淩霄這小子不懂事，居然不曉得把皎月送回來！居心叵測！
淩霄看宋皎月只說了一分鐘不到就挂斷了電話，猶豫道：“真的不要解釋一下嗎？”
“解釋過了呀。”宋皎月把手機還給他：“你不是都準備和我求婚了，我在你家住一晚有什麽的？”
“你不要太在意我爸怎麽想你嘛，他這個人其實心裏都懂，只是面子上還要拿喬，只要我喜歡你，他還能不認你嘛！”
淩霄仍然在猶豫：“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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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可是！”宋皎月假裝生氣：“你聽我還是聽他？”
淩霄說：“聽你的。”
于是兩人愉快地達成一致。
因為時間還早（其實不早了），兩個人又看了一部電影，是一部二十多年前的老電影，電影的故事線極其平淡，講的是小鎮上的少女在草叢裏救回了一只受傷的流浪狗，在少女的悉心照料下，流浪狗恢複了健康并成了少女家庭中的一員。後來它陪着少女升學戀愛結婚生子，最終走向生命的末路。
最後一幕定格在衰老的大狗窩在嬰兒的搖籃床底下，夕陽沉向山的那頭，它永遠地睡着了。
宋皎月看得眼淚汪汪，在她的生命裏也有這樣一位特殊的“家人”，那是她父母談戀愛時候養的貓，陪着她度過了無憂無慮的童年時期。
看完電影後，宋皎月的情緒變得很低落，她自以為掩飾地很好，但淩霄還是看到了她眼睛裏一閃而過的淚光。
等到第二天早上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宋皎月就忘記了昨晚傷心難過的情緒，她躺在床上不願起來：“天哪，我真的需要這份工作嗎？淩霄，你能懂我上班的心情嗎？”
淩霄認真地回答：“理解且明白。”
宋皎月長嘆一口氣：“算了，成年人的世界就沒有容易的，我要收拾收拾起床，繼續去應付可惡的甲方了。”
他們下次約會起碼是一周之後，宋皎月的生日那天，宋皎月怕他太忙，還再三叮囑他：“到時候要來找我，不許忘記！”
淩霄當然不敢疏忽，在備忘錄裏把這件事寫了整整三遍。
今天是運動醫學科的手術日，不過應主任沒上臺，聽說是去國外參加學術會議了。
運動醫學科今天開了三個房間，總共兩組人，主刀是兩位副教授，從前是師兄弟的關系。
輩分稍大的姓劉，輩分稍小的姓李，劉教授在臺上開刀的時候，李教授來串門，不知為何就翻起了陳年舊賬：“你當年偷我老鼠！”
劉教授說：“咱們是一個老師，一個課題組，那怎麽能叫偷？再說了，我當時拿的是科室的老鼠，什麽時候拿你的老鼠了？”
李教授也不知道信沒信，斜着眼睛看他一眼：“反正當年你們就逮着我的東西拿，我那一點點試劑幾千塊錢，都被人拿走用了！”
教授的學生全部沉默，不敢說話。
“我當時放冰箱裏的東西，誰都來拿一點，你就說是不是有這回事兒？”
劉教授便說：“誰不知道師弟你有錢，這個……對不對？”
劉教授說起另一事：“李教授當年可是個殺鼠兇手，起碼能有上千只吧，養十只差不多能死五六只……”
兩個人互揭老底，雖然是玩笑話，但旁邊的人也不敢應聲。
兩個人又說起應主任當年是如何有錢，說他是個富二代，自己掏錢做科研。又說起科裏有個姓顧的師兄，比應主任還有錢，後來人不幹了轉行了。
李教授還說：“要是這位顧師兄不轉行，現在科裏的形勢還難說呢。反正兩個人當年好像也不對付吧。”
年輕一輩第一次聽說這位顧師伯，便問：“是學術上的競争嗎？”
李教授搖頭：“在感情方面也有一些糾紛吧。”李教授語出驚人：“應主任追過人家老婆，當然那時候還不是人家老婆，是人家女朋友……”
這裏和應逐關系最大的應該屬他的嫡系學生淩霄，只是淩霄不認識那位顧師伯，也不知道在未來會見到這位顧師伯，所以心裏目前沒有什麽特殊的感想。
當然大家只是表面鎮定，心裏還是有吃到瓜的興奮，這種陳年老瓜可不是想吃就能吃，而且還是從兩位副教授口裏說出來。
直到宋主任從外邊走進來，他在房間裏晃了一圈就走了。
坐在桌子旁邊的巡回問：“哎，小楊，你們宋主任今天心情不好啊？”小楊是房間裏的麻醉醫生。
小楊給的是标準答案：“宋主任一向嚴肅。”
但是其他人卻難免想：難道又是夫妻吵架？
只有淩霄略感心虛。
運動醫學的病人大多都不重，手術難度不算大，節奏快，大家也愛閑聊八卦。
話題說着說着就到淩霄身上，大家都知道他好事将近，再說他的鑽石戒指還在巡回護士的小桌子上擺着。
護士認出他戒指的牌子，調侃他：“這可不便宜吧？”
他師兄說：“淩霄是富二代，來醫院上班是體驗生活。”
護士笑道：“你們科的醫生都有錢，你們看看這一臺手術耗材……啧啧，還是全自費，上次腦外的醫生還說你們科的人就兩個字有錢……”
“那都是刻板印象！”臺上的醫生說：“我們哪能跟腦外比？他們可是我們醫院的頂梁柱，食物鏈頂層，他們又在哭窮了！太可恨了！誰不知道他們姜主任住着幾個億的豪宅！”
腦外賺得多，但是風言風語也不少。
護士說：“這我可要說句公道話啊，那房子是姜主任老公買的，人之前娛樂圈的頂流，買得起豪宅很正常，好伐？再說，姜主任很清廉的，你們摸着良心說話，要不是因為姜主任坐鎮，不許底下人亂收費，腦外能有現在的好口碑？”
這點劉教授也贊同：“是的，但她這麽一搞，底下人能願意？”只怕等她一退，腦外就要變成一團散沙。現在只是礙着她的面子，腦外才維持表面的和諧。
窩在角落的小楊突然擡頭：“不過我覺得也奇怪，怎麽娛樂圈的就能買豪宅住豪宅，姜主任是院士，是億分之一的人中龍鳳，住豪宅怎麽了？人家都做到行業頭部了……”
劉教授嘆氣：“這種事情怎麽理得清，你們剛才不是還說我們耗材貴，我和你們理一理，這關節也是能用幾十年的，幾萬塊錢還貴嗎？你們女人一個包還要十來萬，不覺得衣服貴吃飯貴，反而覺得救命的東西貴……”
“哎哎！”護士說：“你這什麽意思？女人包貴，男人表、車就不貴了？所有人都買十來萬的包？劉主任，你給你老婆買得起，我們可買不起，這就不是同一批人好嘛！”
小楊說：“但我也确實遇到過那種全身奢侈品，為了15塊挂號費撒潑的人。”
便有人問怎麽回事。
小楊說：“我上周在麻醉門診嘛，除了胃腸鏡評估，還有手術的麻醉評估，有個人年紀大了，基礎毛病一大堆，心功能也不行，情況爛得要死，我當然給拒了，結果那家人要我退挂號費，說不能做，為什麽要收他們錢？難道我不是給他們評估了嗎？”
“那你退了沒？”
“退了，看她年紀那麽大，也懶得和她糾纏。”
臺上醫生脾氣大，說：“要我我才不退，就慣得這些人！越來越無法無天！”
劉教授說：“你們知道當外科醫生最重要的一項本事是什麽嗎？是搞定病人和病人家屬！”
大家深以為然。
大約下午四點的時候，宋主任突然拿着單子進來，氣勢洶洶地問：“這誰的病人，是不是你們收的？房顫，心室率163，你們什麽意思？”
劉教授說：“這個……他們沒請心內會診嗎？肯定請的呀！”他們，指的就是組裏老大下面負責收病人的小弟。
淩霄說：“是應主任在門診收的病人，請了心內會診了，那邊還沒回複。”畢竟這個病人是淩霄辦的入院。
大家向淩霄投來同情的目光，誰也不知道宋主任為什麽今天會看術前訪視的病人情況，可能他老人家心血來潮？突然看了一眼群消息？
麻醉科有一個術前訪視群，由小醫生去訪視第二天擇期手術的病人并評估風險，訪視後把有問題的病人在群裏彙報。
可能剛好被宋主任看到了。
“會診結果出來了後發給我。”宋主任毫不留情地說：“先停掉，應逐有意見讓他來找我。”
宋主任走後，劉教授繼續剛才的話題：“一個優秀的外科醫生，除了搞定病人家屬和病人，還要搞定麻醉醫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