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宋皎月剛才在車上真的睡着了,她睜開眼睛的時候意識還沒有回籠,略有些迷糊地向淩霄伸出雙手:“抱。”
她實在懶得走路,或者是一種撒嬌方式,在信任的人面前露出她沒有防備的一面。
女朋友仰着頭,閉着眼,催他,他只好暫且忽略那股如芒刺背的視線,兩只手分別從宋皎月的脖頸與腰後方将她輕輕環住,然後微微使力,想要将她托抱出來。
他的舉動不可謂不紳士,但他們現在是男女朋友,這樣的動作未免也太疏遠。
宋皎月分毫不動,她兩只腳牢牢地紮根在地上,反而把淩霄拉了進去。
她就像一位有起床氣的小朋友,生着沒有道理的氣。
眼看自己就要砸到女朋友身上,淩霄不敢疏忽,迅速地用手撐在軟墊的邊緣,在兩個人之間留出了一個極其狹小的空間。
這個動作稍有些尴尬,從車外的視角來看,便看見兩個影子交疊在一起,直叫人血壓噌噌地往上升。
鐘成英已經站在這兒看了好一會兒,她年輕的時候脾氣不太好,一生少有退讓低頭。後來位置越坐越高,就更不可能忍耐脾氣。不過她發誓要做一個耐心的母親,無論女兒犯下什麽錯,她都要循序善誘,做她永遠的後盾。
她希望成為女兒的朋友,她不會輕易地去責備女兒,否則女兒就會因為害怕責罰對她封閉心門。
她希望做一個可靠的母親,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他的女兒都能第一時間想到她并向她求助,并信賴她會把一切事情都處理妥當。
她希望她的女兒明白,這個世上沒有人比她和宋思禮更可靠,因為作為父母,他們總是會幫她善後,他們會守口如瓶,會用比她多出幾十年的社會經驗幫她度過所有難關……
鐘成英心裏實在發愁,這個孩子怎麽就不懂保護自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也不告知父母一聲,他們才談了多久的戀愛?
現在男方是什麽想法?
可是無論留與不留,受傷害的都是她的寶貝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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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成英從前覺得丈夫在某些時候有偏見,現在不得不承認,骨科的人私德确實不行。
宋皎月的口紅被他親掉色的時候,母親的電話打來了:
“還沒回家嗎?”
宋皎月吓得把淩霄往旁一推,在車裏端正坐直:“到家門口了,10分鐘就到。”
淩霄被她推出了車門外,離開了那種令人意亂情迷的氛圍後,晚風吹過,他的頭腦終于清醒了一些。
他腿半屈靠在車門前,知道這是宋皎月母親打來的電話,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可漸漸的,他就覺得不對了,他忽然有所察覺,一轉頭,看見一個雖上了年紀但不失幹脆利落的女人往這邊走過來。
淩霄第一眼就認出了鐘主任,他未來丈母娘。
淩霄認出鐘主任并不是因為醫院專家牆上的證件照,而是因為宋皎月和鐘成英長得極像,一眼就能看出來是母女。
除了那雙眼睛像爸爸。
鐘成英毫不客氣地打量着這個年輕男人。面對這個輕易就把女兒“拐上床”的男人,她的眼神裏充滿了對他的審視,銳利而鋒芒畢露。
鐘主任當了這麽多年的領導,威壓自然是足的。她并不像她的丈夫宋思禮一樣總是板着臉,最嚴厲的時候能把別人罵哭。她很少罵人,也總是笑呵呵的,但大家對她的敬畏一點也不比別人少。
宋皎月一下子就看出來母親生氣了,趕忙把淩霄這個楞頭青拉到身後,讪笑着和母親打招呼:“好巧啊媽,您這是出來散步?”
宋皎月其實也緊張,口不擇言道:“要不然一起走走?媽,這是我男朋友,淩霄……”
宋皎月從後面揪了他一把,暗示他跟她媽打聲招呼。
“阿姨好!”淩霄差點給鞠了一躬,他太緊張,又沒有經驗,最重要的是鐘主任看他的眼神冷冰冰的,好似不太喜歡他。
鐘成英到底也沒說什麽,她不是那種會在女兒面前給女兒男朋友難堪的人,如果她那樣做,豈不是在為難自己的女兒?
鐘主任心裏有杆秤。
鐘主任看了一眼女兒的頭發,神色冰冷,說:“這邊是臨時停車點,你不要把車放在這裏,換個地方停。”
于是淩霄去停車,只剩下母女倆留在原地。
宋皎月看着淩霄把車開走,趕緊問道:“媽,您怎麽來了?”
鐘成英淡淡說:“睡不着。”
“啊?”宋皎月納悶道:“您好端端怎麽睡不着?”
鐘成英心說當然是因為你談戀愛的事情,又顧及着女兒現在的情況,不好點破。
“談了這麽久,也不曉得介紹給我們。”鐘成英問道:“到底是你不願意還是他不願意?”
“不不不,都沒有的事情。”好在宋皎月回答正确,否則淩霄在鐘成英這裏的印象分就要接近負無窮了。
宋皎月有些不好意思說:“其實也沒談多久嘛,我們剛确立關系不到一個月,已經計劃帶給你們看了。”
本以為說了這句話,母親的臉色會好看一些,誰知道母親的臉色更奇怪了:“不到一個月?”
鐘成英的眼睛裏都能飛出刀子來:“帶給我們看?看來才談一個月,你是認定這個人了?”要不然怎麽會想着見家長的事情?
宋皎月發現母親今天真奇怪,于是她直言道:“這也不對,那也不對,媽,您是不是不滿意我男朋友?”
這下淩霄要完了,她爸本來就不喜歡骨科醫生,原本她媽還好些,沒太有什麽“偏見”,如今她媽都對淩霄有意見了,這淩霄是犯了什麽事情?
“你選的人你喜歡就好。”
可是宋皎月一眼看出來,母親在說違心話:“您在生氣?為什麽?”
總不能是她和淩霄在車內熱吻的緣故,都談戀愛了,而且她都二十七了,宋皎月試探地問道:“這也很正常吧?”
鐘成英雖然生氣,一時竟也無言以對。
過了一會兒後,淩霄停好車過來了,他往旁邊一杵,就像一根礙眼的大蔥,看得鐘主任心煩。
淩霄也覺得尴尬,偏偏鐘主任站在他和女朋友之間,似乎有意阻擋他們接觸,同時不斷抛出問題:
“家裏幾口人,有無兄弟姐妹?”
“養父母是做什麽的?”
“在哪兒讀的大學和研究生?”
“大老板是誰?小老師是誰?發表過哪些論文?”
宋皎月都替他懸着一顆心,好幾次想替他解圍,把話題岔到其他地方去,卻被母親一個眼刀阻止。
很顯然,她要是幫他說話,遭受提問的就不止淩霄一個人了。
但是話說回來,她媽這到底是在考驗女婿還是在考問學生?淩霄也不是她媽這個方向的研究生啊!
鐘成英對淩霄的家庭背景既滿意又不滿意。父母早亡,說明家庭基因不行;但好處是淩霄沒有那麽複雜的親戚關系,她了解她女兒,皎月是個怕麻煩的人。
可她女兒這樣怕麻煩的人,竟然為了一個才認識不到一個月的男人隐瞞這麽重要的事情,真是叫她這個做母親的傷心!
鐘主任還沒想好怎麽和女兒去談這件事情,她不想傷害她們好不容易修複的母女情分。
鐘主任繼續問道:“将來準備留在醫院嗎?未來三年有什麽計劃?做個三年計劃表發到我郵箱裏。”
宋皎月:“……”
淩霄:“……好的。”
淩霄不是花言巧語的人,所以話不多。也正巧他話不多,否則鐘成英反而會認為他不靠譜。
他們在小區裏繞了一圈,并不知道宋主任已經在家裏等得心焦。
鐘主任突然說起:“這周末吃晚飯的事情,皎月和你說了?”
“說了。”淩霄問:“不知道阿姨和叔叔習慣什麽口味,我好去安排地點。”
“不用。”鐘主任擺手:“你們都是剛上班的孩子,有點錢就自己存着,我們做長輩的還用不着你們請客。”
這話說得客氣又生疏,叫淩霄拿不準主意。
鐘成英最後看了一眼淩霄的皮相,眉眼看着不是奸邪之人,但能做出未婚先孕的事情,心性還有待考驗。
想到這裏,鐘成英的心情又不好了。所以當她接到丈夫打來的電話的時候,語氣也冷冰冰的:“什麽事情?”
老婆的冷漠把宋思禮吓了一跳,他尋思着大半夜老婆在家裏突然消失不見,他這個做丈夫的總該關心一下。
難道老婆是被大半夜叫去做急診了?
這也不可能啊,現在的心髒外科今非昔比,如今的鐘成英也不是當年勢單力薄的鐘副主任,一般緊急的情況也不可能大半夜把鐘成英叫走去上臺,畢竟科裏已經有足夠的骨幹去處理突發情況。
宋主任在電話裏聽到女兒的聲音,問:“女兒和你在一起嗎?”
“對的!”宋皎月搶答:“我和媽在外面散步,等會兒就回去,爸,你要不要也下來?”
宋皎月還不知道,她等會兒要為自己的這句話後悔。
得知老婆和女兒在一起,而且就在樓下後,宋思禮放心了不少,叮囑說:“我就不下去了,我明天有兩個會,要早起,就準備睡了,你們也早點上來。”
“你也下來吧。”煩心的事情不能讓自己一個人承受,鐘成英把丈夫喊了下來:“你下來走走,就沒那麽想睡覺了。”
一句話,兩個意思,物理層面的睡不着覺和精神層面的睡不着。
鐘成英說:“女兒的男朋友也在,剛把她送回來,你也下來,大家互相認一下。”
宋主任愣了三秒:“誰?”
周末有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