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平行番外:強取豪奪(一)
平行番外:強取豪奪(一)
十一月的京州,天空飄了一層蒙蒙細雨。
虞瀾的大腦昏沉,他似乎睡了很久,又仿佛夢魇住無法蘇醒。
他是被冷醒的。
雙手緩緩撐着地,虞瀾迷茫地看着四周,這裏是一個破舊的小倉庫,窗戶歪歪斜斜地擺在那兒,外頭是淅淅瀝瀝的雨聲。
雨滴敲打屋檐,絲絲縷縷的寒意順着破洞窗戶入侵,虞瀾打了個寒顫。
虞瀾将外套裹得更緊了一些,脖子仍然是涼飕飕的。
不對,脖子……?
虞瀾下意識摸了摸脖子,居然沒有圍巾,他只能将高領毛衣往上扯了扯,像小鹌鹑一樣縮起脖子,遮住一小部分的下巴尖。
他摸摸口袋,口袋裏有幾個面包,還有一張被掰得稀碎的身份證,只露出部分身份證號,不确定是不是他的。
虞瀾的大腦還沒有回過神,他像通宵起床後起太猛,太陽穴漲得頭疼。
仔細檢查過面包的保質期以及密封性,撕開包裝袋,慢吞吞地低頭吃面包。
但面包有些幹,吃起來很堵嗓子,虞瀾想喝水,一旁的礦泉水瓶有打開過的痕跡,他怕裏面有東西,不敢亂喝。
如果不是真的餓得受不了,他連這個面包都不會碰。
虞瀾在原地休息了大概半小時,總算稍微緩過神。
好消息,他大腦逐漸清醒。
壞消息,他只記得他的名字。
除了名字之外,虞瀾不記得自己來自哪裏,又是什麽身份,口袋裏一分錢都沒有,身上也沒有能證明自己是誰的物品。
等到雨小了些,虞瀾才試探性往外走,大部分時間他都在原地等待,只是想看看有沒有同伴,可他又有些警惕,生怕自己是被綁架了之類的,所以就算看,也是躲在不遠處悄悄地看。
等到天色漸暗,逐漸到了傍晚十分,都沒有人過來。
虞瀾離開了這裏。
失去記憶的他不知道該去哪裏,只能漫無目的地走,想去找警察,可他沒有手機,周圍十分荒蕪,他只能亂走,希望運氣能稍微好一些,碰到個好心人。
虞瀾經過一個便利店,裏面傳出關東煮香,美食的香氣瞬間吊起了他的胃口,他吞了吞口水,眼睛直直地看向便利店。
他頓時忘了要找人借電話報警這件事。
好餓。
但他沒錢。
現在的虞瀾體力有些不支,他都懷疑自己下一秒就會暈倒,繼續這麽找下去也不是辦法。
去便利店求助裏面的員工,也是一樣的吧?
便利店位置偏僻,今天又下了雨,裏面生意慘淡,只有一個在百無聊賴擺弄手機的員工。
看到有人來,她頓時換上微笑:“你好,請問需要點什麽?你……你需要幫助嗎?”
員工的語氣一下子從熱情到達憂心忡忡,虞瀾怔了怔,他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麽說。
一偏頭,透過一面方鏡,他才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樣。
鏡子中的他極其狼狽,眉宇間看起來有些脆弱,因為饑餓,尖細的下巴尖更顯秀氣。精致雪白的小臉灰撲撲的,眼睛卻澄淨明亮,看起來像不小心被灰塵弄髒的琉璃,脆弱又可憐。
盡管如此狼狽,但依舊很漂亮。
虞瀾:“我不知道,我好像……失憶了。”
失憶帶來的後遺症是說話破碎,他的聲音斷斷續續,“我記不得了,很多事都記不清,我也沒有手機……我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機嗎?”
員工道:“當然可以。”
一開始員工以為對方肯定是某個網紅或者藝人,但對方很認真地搜索了一下自己的名字,網絡上并沒有百科,他不是網紅也不是藝人。
她轉念一想,也是,如果對方真的是網紅或者藝人,怎麽可能會不火,高度在網上沖浪的她又怎麽可能認不出來。
虞瀾打了報警電話,尋求警方的幫助。對方道:“先生,您那邊的聲音有些嘈雜,請重複一下您的姓名以及所在地點……好的,xxx便利店是嗎?我們現在派警務人員過去幫助您……請您再重複一下自己的名字,哪個yu?哪個lan?”
虞瀾現在腦子還不是很清楚,他的大腦反應遲鈍緩慢,一下子被問懵了。他有些焦急:“我,我有點頭疼……”
對方溫柔道:“沒關系,您可以慢慢說。現在您在的場地安全,對嗎?”
“對。”
“那就好,我們已經派人過去了,不過因為地方比較偏僻,現在又下雨,可能要二十分鐘左右……”
玻璃牆內是高椅與高桌,虞瀾正坐在上頭,低頭吃着關東煮。
透明水珠落在透明的玻璃窗上,溫熱的食物進了肚子,讓虞瀾渾身暖洋洋的同時,又感到極其有安全感。
老板突然從外回來,得知虞瀾需要幫助後,給了他吃的,哪怕他堅持之後一定會付錢,她也只是笑笑:“沒關系,舉手之勞,如果不夠的話繼續和我說。不用客氣,吃飽才是最重要的,反正下雨天也沒什麽生意……你慢慢和警方溝通,這是我們店內的備用機,你拿着用就可以了。”
虞瀾吸了吸鼻子:“謝謝你。”
雖然老板說不用付錢,但他之後一定會回來付錢,不會吃白食。
他的運氣太好了,竟然接連遇到好心人。
虞瀾的脖子上還圍了一圈毛巾,這是老板剛剛給他找出來的,雖然是舊款,但很幹淨,也沒有人使用過,看起來和全新的一樣。
他的鼻尖凍得通紅,髒兮兮的小臉已經被擦幹淨了,只是有些地方沒擦幹淨,還是有一點小灰塵。
坐在那裏吃關東煮,将這個狹小的便利店襯托得跟雜志拍攝現場一般。
突然,虞瀾側過身,用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老板:“關東煮真的好好吃,湯也很好喝……您的手藝真好!”
這是虞瀾的真心話。
許多便利店使用的關東煮與湯都是速成品,但這家店不同,湯是精心熬制的大骨湯,裏面的丸子也是手工制成。
虞瀾一口就嘗出來,這是精心做的食物。
老板笑了笑:“你喜歡就好,謝謝你對我手藝的肯定。”
員工探出半個腦袋:“我們老板其實是京州大集團裏的高管……開便利店只是她的業餘愛好啦,她喜歡做一些小吃,但平時太忙。所以她開了這樣一家便利店,有沒有生意無所謂,主打一個随心所欲。”
虞瀾說:“真好。”
做自己喜歡的事,确實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老板微微一愣。
眼前的小男生綻放笑顏,漂亮的臉蛋上流露出幾分純真的稚氣,這是這個社會上少有的幹淨氣質。
又有可能因為,這個小男生的長相實在是……太優越了。
優越到,讓她有些擔心。
最近京州并不太平,随着某世家新任家主上任,他開始血洗整個京州的局勢,幾大老世家被迫加入競争之中,他們打得熱火朝天,互相端對方老底,其中一個老牌世家已經差不多被端完老底,資金鏈供不上,處于破産邊緣。
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一些小家族紛紛站位,表示忠心,而向上位者獻媚的最好方式就是呈上“貢品”。
幸好這個小男生遇到了這家便利店,否則的話,還不知道會遭遇什麽事。
虞瀾一邊吃着關東煮,一邊和電話裏的人溝通:“我還是沒想起來……我,我的頭又開始痛。”
對方溫柔道:“沒關系,等會我們帶你去做一下檢查。大概六分鐘,我們的人就會到。”
這時,便利店門口傳來輪胎碾壓地面的聲音。
車門打開,虞瀾順着聲音望向車外,一輛黑色邁巴赫正停在荒蕪的土地上,線條流利的車身,像蟄伏在蒙蒙細雨中的龐然大物。
駕駛位上的司機撐了把黑傘下車,他到達後方車門位置,躬下了身,隔着玻璃窗與車內的人說話。
态度謙卑順從,神色帶着明顯的畏懼。
虞瀾并不是一個多管閑事的人,但他鬼使神差地将目光望了過去,車窗緩緩下拉,隔着一道被雨水模糊得不清的玻璃牆,他與車內的人對視了個正着。
坐在黑色邁巴赫內的男人穿了一身黑色西裝,發絲與瞳孔都是極致的暗色,下颌線與目光銳利冷漠,深邃的眉眼充滿寒鐵般的冷意。
在迷蒙落雨的傍晚時分,他僅是坐在那裏一言不發,就擁有一種極其強烈的壓迫感。
虞瀾怔了怔。
不知為何,他升起一種熟悉感。
而這種熟悉是善意的,盡管這個人看起來不太好相處,他仍然相信,對方不會傷害他。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直覺。
虞瀾同這個男人互相對視,他并沒有說話,只是無意識地咬着勺子,清淩淩的視線隔着模糊的玻璃窗,仿佛給他披上了一層紗。
二人只是這麽四目相對,在雨聲清清的氛圍下,這樣的對視好似都被放慢放長。
車門突然打開。
裏面的陌生男人下了車。
這場平靜被突然打破,虞瀾不知為何,突然有些慌張,他緊緊捏住勺子,低下頭,慢動作地攪動湯汁,看着湯面卷起的一個個小漩渦。
便利店外,司機沒料到男人會下車,他急忙擡起手臂幫男人撐傘,男人随手接過黑傘,到達便利店門口,将傘立在店鋪門口。
感應玻璃門自動打開,電源熱情道:“歡迎光臨,請問您有什麽需要嗎?”
老板則是愣了愣,看着這個高大英俊的男人,她嚴肅道:“薄總。”
薄靜時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他對員工下班之後經營什麽小生意沒有興趣,他也沒這麽閑,連這都要指手畫腳。
薄靜時的目的很明确,他直直望向高桌邊上的小男生。
虞瀾正怯生生地用雙手捧住塑料杯,目光呆滞又純真地看着門口的方向。
眼神有點戒備,又帶着恰到好處的好奇。
薄靜時朝他走了過來:“走丢了?”
虞瀾迷茫:“啊?”
他下意識蜷縮起手指。
好兇……
虞瀾天生會比較害怕一些長得比較兇冷的人,他也害怕別人用冷冰冰的聲音和他說話。
眼前的人不僅外貌還是聲音,都是他最害怕的類型。
冷峻的面龐滿是漠然,薄靜時站在虞瀾跟前,高大寬闊的身軀充滿壓迫感。他淡淡道:“我知道你是誰。”
虞瀾有些驚喜:“真,真的嗎?”
薄靜時:“虞瀾,18歲,身份證號是xxx……你是我弟弟,剛從國外留學回來探親,半路遇到打劫。”
虞瀾聽得一臉呆滞,他向虞瀾走近半步,“我找了你很久。”
“是這樣嗎?”虞瀾緩緩睜大眼,“但是,但是我不記得了。”
薄靜時并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他似乎還很滿意這個發展。他說:“我記得就可以。”
薄靜時将虞瀾手中的電話接過來,通話仍然在繼續,他道:“你好,李警官。辛苦你幫我找到我的弟弟,接下來也不需要繼續麻煩你們。”
“我的弟弟,我接走了。”
說完,薄靜時挂斷電話,把手機還給老板。利索處理完所有事的他,側身看向虞瀾:“走吧。”
虞瀾忙不疊跟上去:“噢。”
虞瀾分別和員工、老板道了別。
并不是他太容易相信薄靜時,而是,雖然他不記得很多事,但在薄靜時說出這些話時,他覺得很熟悉,就仿佛,事情就是這麽發展的。
潛意識告訴虞瀾,這是真相。
但似乎……又哪裏不對。
“謝謝你,老板,等我有錢了,我會回來付錢的。”虞瀾的雙頰有些紅,“我吃了好多關東煮……”
他太餓了,加上老板的手藝好,一吃就控制不住。
他不可能讓老板虧本做生意,哪怕老板根本不在意。
薄靜時拿出一張黑卡:“刷。”
虞瀾愣了愣,他下意識想要拒絕,但眼前的高大男人只是低頭睨了他一眼,冰冷平靜的目光,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海水,讓他說不出半個字。
他這才發現眼前的人很高,站在男人面前,他得努力仰起面龐和脖子,才能看清對方的臉。
好冷漠的臉。
近距離看,男人看起來更加不近人情且冷漠,但虞瀾就是莫名相信對方,相信對方會對他好。
他自己都不記得自己的身份證,可對方記得呢。
不過他們是親兄弟嗎?長得也不像……虞瀾有些犯嘀咕,望着鏡子中的二人,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臉肉。
老板道:“好的薄總,我來刷卡。只是……”她看了一眼虞瀾,欲言又止,被司機警告地看了一眼。
老板憂心忡忡地望着二人逐漸遠去的背影。
眼前這位男人,正是将京州攪得一團糟,卻穩穩屹立在頂端的薄靜時。
薄靜時剛剛上任,他将他的父親拉下馬之後,在短時間內掌握了整個董事會,裏面成員被徹底洗牌,全部換成他的心腹。
他年紀雖輕,但手段殘忍、殺伐果斷,野心勃勃的他不單純将目光停留在自家産業上,更想要吃掉整個京州的熱門産業。
她對這個新老板沒什麽意見。
雖然工作高強度,但薪資待遇同樣很可觀,他很大方,史無前例地大方,甚至可以說得上“慷慨”,假期、福利、各種保障。
對打工人而言,老板是誰不重要,關鍵是錢。
方才,薄靜時對虞瀾說,他一直在找虞瀾,虞瀾對此深信不疑,她卻明白知道,這是在撒謊。
這段時間薄靜時一直在忙一個項目,他要吞掉京州陳家,而陳家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目前他正像逗狗一樣看他們垂死掙紮。
他幾乎每天住在公司,公司就是他的“家”,根本不像薄靜時說的那樣,找了虞瀾很久。
最關鍵的是……
薄靜時他沒有弟弟。
紫禦公館。
薄靜時已經很久沒有回到這個“家”了,這個地方對他而言連酒店都不如,只不過提供一個睡覺的地方,并沒有其它意義。
虞瀾剛下車,進入大門,看到典雅大氣的裝修,迎面而來一股壓迫感。
房子裝修奢華是奢華,但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裏面的傭人各司其職,在看到薄靜時之後,紛紛停下手中的活兒,一臉尊敬。
盡管看到身後突然冒出來的虞瀾,他們也沒有表現出一點驚詫的表情,只是因為不知道這是什麽身份,他們一律當作客人處理,并以客人的規格對待。
自從上了車,虞瀾就沒有和薄靜時說過話,他倒是想說,可車內都是低氣壓,加上薄靜時那張面無表情的冷臉,他直接倒了胃口,一句話都不想說。
甚至還有點想睡覺。
虞瀾睡着了。
舒适宜人的環境讓他放下戒備,他緊繃了一整天,不知為何,薄靜時身上的味道讓他極其安心,一股淡淡的木質香,聞起來很可靠,讓他很有安全感。
而現在,虞瀾跟在薄靜時身後,小臉又恢複成緊張的模樣,周圍一切對他來說都很陌生,公館很大,他生怕迷了路,可薄靜時的步子又很大,有時候他根本追不上。
虞瀾感到喘不上氣。
薄靜時走得好好的,突然,手指傳來一陣仿佛棉絮一般柔軟的觸感。
細白柔軟的手指勾着他的小指,簡單的肢體觸碰讓他整個人身體僵住,他緩緩轉身看向虞瀾,被牛乳浸泡過一般的雪白面龐如今變得粉撲撲,飽滿的嘴唇微張,微弱的喘息聲從唇齒內冒出。
若有若無的香氣纏繞上來,薄靜時皺起眉頭,他望着虞瀾的唇,若有所思。
虞瀾趕緊把手收回來,他低垂下腦袋,有點不好意思,聲音也很小:“你,你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你。”
他小心翼翼地翹起一點睫毛,“”能不能走慢一點呀?”
他說話時,那股香氣愈發濃郁了。
薄靜時并不喜歡聞到香味,他連香水都很厭惡,每當他嗅到這些奇奇怪怪的味道,都會感到惡心。
這個味道不一樣。
有些甜膩柔軟的氣息,像一團綿軟的雲絮将心尖纏繞。
薄靜時沒說話,他只這麽看着虞瀾,他做慣了發號施令的人,身邊的人都是他的下屬,以至于他沒能切換過角色。
他看向虞瀾的目光也帶有冰冷色彩。
虞瀾似乎被吓到了,他抿抿唇肉,緩緩低下腦袋,那雙明亮的眼眸瞬間變得無精打采。
這時,頭頂傳來淡淡的男聲:“知道了。”
虞瀾驚詫地擡頭。
薄靜時從來沒有追逐過誰的背影,只有別人看他背影的份兒,他也不認為這個世界上有人配讓他等待。
可現在,他在前面緩慢地行走,不,不是前面,而是将步伐放得很慢,于虞瀾肩并肩并排走。
虞瀾很快就發現了,薄靜時在調整步伐,當他走得快一點,薄靜時的腳步也會變快,當他走不動時,薄靜時的腳步就會放得很慢。
不論何時,薄靜時都站在他身後一點,與他肩并肩的位置。
只有站在虞瀾身後一點,才方便确認虞瀾的位置。
虞瀾有點高興,但他說不出來為什麽高興,最起碼現在的他不需要走那麽快了,他可以一邊行走,一邊欣賞院子中的美景。
經過一個擡高的人工湖階梯時,虞瀾沒注意看地面,差點摔倒。身後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扯近懷抱。
虞瀾的面頰撞進胸膛,硬邦邦的肌肉讓他瞬間冒出熱淚,他伸手捂住鼻子,發出一聲小小的嗚咽。
擡起頭,眼眶已經被淚水浸濕,他委屈地看向薄靜時,眼中滿是控訴。
他被吓到了。
而薄靜時似乎比他還要驚訝。
不僅是薄靜時,周圍訓練有素的員工都無一不露出類似詫異的表情。薄靜時的神色處在一種很複雜的階段,在場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他有明顯外露的情緒。
虞瀾不知道他有沒有看錯。
薄靜時似乎覺得……不自在?不習慣?
是因為他的觸碰,所以不自在嗎?
可他洗過手,臉也洗幹淨了。
虞瀾慢吞吞地揉着自己的鼻尖,他的鼻子肯定已經被撞紅了,他很委屈,而且好餓。
不知不覺蔫吧下來的表情,眼眶裏都是淚水。
薄靜時看着虞瀾這張楚楚可憐的臉蛋,被撞紅的秀氣鼻尖,以及那随時會墜落的、看起來異常可口的淚水。
吃完飯時,薄靜時很沉默。
虞瀾不敢亂說話。
雖然薄靜時說他們是兄弟,但他總覺得很奇怪,周圍人沒有人把他們當兄弟,所有人都跟機器人一樣,按照設定好的程序往前走。
薄靜時的話打斷了虞瀾的思緒:“你的房間,這個。”
“噢……”虞瀾點點頭,他被薄靜時帶到房間,突然,他站在薄靜時跟前,鼓起勇氣道,“哥哥。”
薄靜時:“?”
他的表情有些意外,似乎在說,你在喊我?
虞瀾:“我想要手機。”
他頓了頓,說,“我的手機不見了,所有東西都不見了……我想要一個手機,好不好呀?”
虞瀾說話時候,眼睛真摯又濕潤地望着薄靜時,面頰還帶着沐浴過後的水汽,十指因難為情輕輕絞在一起。
薄靜時:“嗯。”
虞瀾眨了眨眼。
“嗯”是什麽意思?
薄靜時離開片刻,回來後,他給虞瀾拿了一個手機。
虞瀾接過手機後,他低頭擺弄着手機,明顯很高興。
薄靜時看虞瀾的注意力一直在手機上,眉頭皺得很緊,他被忽略了很久,最終,他問:“還有呢?”
“什麽?”
“還有什麽想要的。”
虞瀾軟乎乎道:“沒有啦,謝謝哥哥。”
這樣子的虞瀾太乖巧了。
虞瀾穿着熨帖的睡衣,纖韌小巧的身軀被包裹在棉質布料之中,迎面而來的居家氣息。
雙膝緊緊并攏在一起,雙手捏住手機,仰起面龐說話時也細聲細語的。
真的……
很可愛。
薄靜時沒有喜歡的東西,也不會覺得某個事物或人漂亮或可愛。
而這一刻,他真的覺得虞瀾好漂亮。
而且好可愛。
書房。
助理将文件遞上:“薄總,消息都已經封鎖了,沒有人知道是您将虞少爺帶走的。您放心,處理得很幹淨。”
薄靜時淡淡颔首。
近日,薄靜時準備吞掉一個老世家,老世家被逼得節節敗退,掏不出一點錢,如果他們再不做出回擊,他們就會徹底消失在京州的歷史舞臺上。
他們當然不願意,但他們這一輩中沒有一個人能與薄靜時抗衡的人,在他們資金鏈斷掉的情況下,居然有人出着歪辦法,将主意打到A市虞家最疼愛的小兒子身上。
他們希望能靠這個方式,從A市虞家那邊獲得資金。
薄靜時聽着下屬彙報,眉眼中盡是譏诮。
真是一群蠢貨。
但薄靜時對另一件事挺感興趣的:“他是怎麽被綁架的?”
助理道:“虞少爺一直在國外留學,這次回國想順便來京州看個美術展,虞家那邊安排了接機的保镖。但虞少爺認錯了人,上錯了車,然後就被綁架了。”
薄靜時聽完,意味不明地牽了牽唇角,幅度很小,語氣卻很冷淡:“笨。”
助理:“……”
他心想,人家是單單純純的小少爺,哪裏有那麽多心思?
而且機場人流那麽大,若對方有意為之,虞瀾根本跑不掉,虞瀾說到底也就是一個剛成年的學生,生活在象牙塔中,又能有多少社會經驗?
看他這樣子,應該是自己從綁匪手中逃脫的。
這麽年輕,能在那種情況下反應過來,并且找到逃走的機會,已經很厲害了。
更何況虞家都想不到,居然有人敢光明正大擄走他們視若珍寶的小少爺,這種行為對他們而言是光明正大的挑釁。
要不是那個老世家真被逼的走投無路,肯定也不會出此下策。
京州不是虞家的地盤,但不代表虞家是個好欺負的主。
不過薄靜時這種不屑一顧的态度,助理也能理解,他的老板薄靜時冷漠薄情,沒有一點同理心,在薄靜時眼中只有利益,沒有其它。
虞瀾上當受騙一事,在薄靜時看來必然是十分愚蠢的。
這次找到虞瀾,将虞瀾還給虞家,薄靜時肯定能獲得不少的好處,這對薄靜時而言是一場穩賺不賠、稱得上白送的買賣。
助理:“這是A市虞家那邊的名片,上頭的聯系方式是私人的……薄總,您看是您自己聯系,還是……”
薄靜時:“我為什麽要聯系他們?”
助理愣了愣:“不是要把虞少爺送回去嗎?”
薄靜時默不作聲,骨節分明的手指交疊放在桌面上,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上頭似乎還殘餘方才的溫度。
剛剛虞瀾碰的就是這裏。
好細的手指。
而且好軟。
鼻尖粉紅,眼睛裏都是淚水的樣子,看起來好可憐,也好可愛。
回味時間結束,薄靜時慢條斯理地将桌上的名片撕碎,随手丢進一旁垃圾桶。他姿态散漫地靠在椅背上,欣賞右手曾被虞瀾觸碰過的地方。
片刻後,薄靜時才說:“誰說我要把他送回去了?”
小薄你別得意,瀾寶馬上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