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武裝偵探社為自己的員工專門提供了居住的公寓，在正式上班的第二天，螢便把自己的家從網吧隔間搬了過去。織田作之助特意去幫了忙。
不過她并沒有多少個人物品，除了數量可憐的幾件衣服和必要的洗漱用品之外，就只有畫紙畫架。
“你喜歡畫畫？”織田作之助問她。
高大的個子在狹小的隔間裏顯得很是拘束。他低頭看着螢從桌子底下搬出來的繪畫工具，放在最上面的畫紙上還畫着不知多久以前完成的落日下的橫濱街景。
螢點頭，“小的時候很喜歡，還特意學習過。”
在父母中的一方對她的厭煩還沒有到達頂點的時候，他們還專門為她報過繪畫班，只不過上了不到三天就取消了。
偵探社的公寓位于居住區的一棟二層小樓內，樓前有一大片空地做院子。樓內單個公寓的面積不大，但供一人居住綽綽有餘。
公寓內家具很簡單，除了必備的衛生設施以外就只有衣櫃床鋪和桌子。
“以後要好好吃飯。不只是面包和速食便當，新鮮蔬菜和水果中的營養也要好好補充。最近天氣冷，記得給自己多買些衣服。錢的問題不用擔心。平時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随時來找我。”織田作之助幫螢把東西放下，離開時絮絮叨叨地囑咐她。
螢乖乖點頭。
她能從他的态度中感覺到他對自己比別人更多的關心和同情，就像對待他收養的那幾個無家可歸的孤兒一樣。
她很珍惜這樣的關心和同情。在過去十幾年的人生中，她只有在極少數情況下才能夠體會到這樣的關心和同情。而每收到一次，都足以支撐她生活更長時間。
在武裝偵探社的日子是與以往完全不同的體驗。剛開始的兩天，螢對工作內容完全不熟悉，除了幫忙收拾辦公室、清理垃圾和看可以随便翻看的資料文件之外完全不知道還能幹什麽。同事們也沒有安排她做什麽，只建議她把剛開始的這段時間當作是新環境的适應期。
直到第三天，在下班後，螢忽然接到一個電話。
是國木田打來的，“螢，你現在是在國立大學附近吧？”
他的語氣有些焦急，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
螢由于他的語氣而手足無措，“呃，是的。我在一條街之外。”
前輩說作為偵探社的成員首先要對橫濱這個城市有足夠的了解，所以在上班無聊的時候，她把橫濱市政地圖記了下來。
“那就好。”國木田松了口氣。他命令螢，“現在，你立即到那個地方去。有一個無辜的公民正在被歹徒追殺。”
什麽？！
在螢吃驚的同時，國木田繼續說：“你的任務是，從歹徒手裏救下那位公民。”
從歹徒手裏救下公民……
螢完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發展。但是也沒時間吃驚了。那名被追公民，随時面臨死亡的威脅。
她二話不說拔腿就往國立大學跑去，同時向電話裏的前輩詢問：“請問，知道那位公民更具體的位置嗎？”
“目前是在位于圖書館負一層的一間圖書室。我們這裏聯通了那個人手機上的定位軟件，如果有變化我會立即提醒你。”
國木田最後補充，“你要小心一點。那名歹徒，手裏有槍。”
螢覺得自己的血液幾乎凝固了。
沒有人告訴她應該怎樣對付手裏有槍的歹徒。以往流浪時對付危險黑手黨的經驗只适用于只需要保護她自己安全的情況下。
她從來沒有嘗試過保護別人……
螢腳下沒停。她努力壓制着過于激烈地跳動的心髒，同時繼續問：“大家什麽時候可以趕來？”
“很快。”國木田說，“但是在此之前，需要你拖住那名歹徒。”
“好。”螢認真點頭。
她按照電話裏的指示順利找到了圖書館裏那間位于負一層的地下室。但很不巧的是，那個位置，相當之空曠：外面是一個四面沒有任何遮擋的大廳，大廳整體挑空并與一層連接。連接處除欄杆以外沒有任何遮擋。
這種地形很難在短時間內逃出子彈的射擊範圍。
她放輕腳步走到那間圖書室外時，看見那名無辜的公民正在被歹徒逼近。
那名無辜的公民——看衣着打扮應該是學校的老師吧。螢看到了他被歹徒擊殺的畫面，鮮血從胸口濺出，打濕了身旁的書架和書架上的書本。鼻梁上架的眼鏡掉到地上，被歹徒一腳踩碎。
她使勁閉了下眼，把這樣的畫面從腦海裏甩出去。
現在根本不是被這些東西吓到的時候！
“住手！”
她用一聲大吼吸引了歹徒的注意力，然後把放在門口桌子上的兩本書用力呼到他臉上。在遮擋住歹徒視線的同時飛身撲上去。
螢将歹徒撲倒在地上，壓着他手臂嘗試奪他手裏的槍，同時大聲提醒被這一幕驚呆了的公民：“快逃！”
“哦哦。”那名公民反應過來，趕忙跑出圖書室。他幸運地沒有被歹徒朝地上放的空槍擊中。
螢試圖把歹徒握着槍的手指掰開，但是沒有用，憑她的力氣根本做不到。
反而是她自己，差點被歹徒的一個翻身掀倒。
“唔！”手肘重重嗑在地上，讓螢不禁發出吃痛的一聲。
但她絲毫沒有放松鉗制着歹徒胳膊的手。歹徒的拳頭揮下來了，她一把抓住剛才掉在地上的書本，再一次呼到歹徒臉上……
身上的重負忽然不見了。螢一驚，發現歹徒竟然放棄了與她糾纏。原來是她自己剛才在地上摸那本書的時候，不自覺放松了鉗制他的力氣。
糟了！
歹徒的第一選擇仍是自己原先的目标。他從地上爬起來，跑到圖書室門口，兩眼确定自己目标的位置，然後将持槍的手向上擡起。
可惡，那個人還沒跑出去。
螢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過去抓捕歹徒的腳腕，用盡全身的力氣将他再次拖倒。
因為螢的動作影響，歹徒的子彈打偏了。他不死心地再次舉起槍。
在視線轉過門框的一瞬間，螢看到了，那位無辜的公民距離一層已經只剩不到十級臺階。只需要再多五秒，只要五秒，那位無辜的公民就可以跑到子彈射擊的死角。然後就是更大的，生的希望。
與歹徒一番糾纏過後，螢索性用身體地擋在了歹徒的槍口前。
她平靜地對歹徒揚起微笑。
聽說人死後保持着的動作，可以擁有遠大于活體的力量。有人在地震中用雙手保護自己的孩子，死後人們需要把那個人胳膊鋸斷才能把孩子救出來。
她現在就死死抓着歹徒持槍的手。歹徒無法抽出自己的手，也無法松開手将槍換到另一只手上來。如果她死後也能繼續保持這樣的力量，那麽她就可以為那位無辜的公民争取更多的時間。
他可以等到偵探社同事們的到來。
等待歹徒開槍的那一瞬間，螢腦子裏閃過無數個畫面：自己在絕望中一心求死的模樣，自己明明想死卻還是在最後罐頭選擇了生的模樣，自己在流浪中艱苦求生的模樣，還有在她最艱苦的時候，秉持着一顆善良的心幫助她的人們。
還有偵探社的大家。
難得大家給了她那麽多的善意，還那麽欣賞她的能力，但是可惜，她果然不是當偵探社員的料：既沒有強大的異能，也沒有在千鈞一發之際徹底扭轉局勢的能力。
對不起，她注定只能辜負大家的期望。
螢閉上眼睛，預想中的槍聲如約而來。
螢猛得睜開眼——
“恭喜你，成功通過偵探社的……”
“嗚哇，與謝野醫生！！”螢一下子撲到與謝野醫生身上，無法控制的眼淚稀裏嘩啦打濕了臉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