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誤會
誤會
午後散了些暑氣,要涼快上許多,時間已經快到了申時。
楚堯一手撐着腦袋杵在桌案上,止不住的咳上幾聲。原本受罰之後倒是好了許多,奈何這三日以來一直在在考場,夜間又受了風,才又複發。
整個人昏昏沉沉,頭腦開始發暈。
楚堯看了手中的答卷,這些東西他在幼時便學了個遍,早已是如數家珍,幸而他早已提前答完了題,不然以熬到第三日的狀态難保不會對她食言。
此時,斷是連提筆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覺得一手撐着腦袋都費力,楚堯趴在案前,不知道昏昏沉沉不知道等了多久,要是這科舉考試可以提前交卷該多好,他已經毫無力氣,只得靠着下意識翻了錦袋中的參片含上,心裏想着那日她說考完會來接他,也不知道現下來了沒有。
考場前的香燃盡,斷了最後一點兒火星,考場的主考官敲響了鑼鼓,宣布考試結束,任何人不得再動筆,否則一律按作弊論處。
楚堯聽了鑼鼓聲腦中才清明,敞亮了幾分。否則這樣昏昏沉沉的怕是真要走不出考場。只待考官收了卷,楚堯艱難地收好東西,随着人群出去。
四處人頭攢動,擁擠得不行,出來的考生,以及各府接人的馬車擠滿了整個貢院門口。楚堯也不知道明月來了沒有,她以前就慣是個粗心的,不知道會不會記錯時間,若是平日裏等上她幾個時辰倒也無礙,只是今日他怕他撐不住。
齡官倒是眼尖,站在石階上一眼就看到了楚堯,趕緊上了前來迎他,到了跟前才見楚堯臉色發白,步子虛浮,額間隐隐沁出細密的汗水。
心知恐怕是舊傷複發,趕緊上前扶他。
“公子,老爺,夫人都來了,我送公子過去。”
楚堯擡眼看了來人,見是齡官兒才松了口氣,手扶着他的胳膊,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月兒來了沒有?”
齡官有些幹着急,他來了一會,倒是沒注意明月公主來沒來,又見他臉色不好,只得先說道:“我先扶公子去府上的馬車,我再去尋明月殿下,請她來見公子。”
“好。”
話才剛說完,邁出兩步,楚堯就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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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雖然一片黑暗,頭腦倒是清醒了一些。楚堯陷在這黑暗裏醒不過來,只感覺旁邊總有個哭哭啼啼的女孩,還總是抓着他的手擦眼淚。
楚堯心中難過,想要睜開眼看看她,他不想讓她擔心流淚。
也不知是昏迷了多久,楚堯才睜開眼,微微一擡手,卻是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襲來,想必是先前受的傷經此一遭還加重了些許。
往旁邊一看床邊果然趴了個毛茸茸腦袋靠着榻邊,楚堯剛一動彈,榻邊的人就如驚弓之鳥一下子睜開了眼看他。
明月盯着他看了半晌,眼裏的淚止不住似的一顆一顆往下掉,像是斷了線的珍珠。
“阿堯……你終于…終于醒了”明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不清話來。
“我沒事。”
楚堯摸了摸她的頭,勉強自己挂上一個溫和的笑。
“我睡了幾天了?”
“三天。”
明月連忙擡起袖子胡亂擦了把淚,質問他:“我先前問你,你還一口一個好多了,怎麽還會這樣,敢情你都是騙我的不成?”
“沒有,我那時候是真的好多了,只是在貢院不小心吹了風才複發的。”
楚堯強撐着坐起來,靠坐在床頭同她說話。恰逢月白從窗緣跳了進來,見楚堯醒了三步兩步跳就要往他懷裏撲,明月趕緊把它擋了下來,抱在懷裏,揉它的腦袋,才把它抱了出去。
“你知不知道,我聽到齡官告訴我你出了事,我有多擔心。”
楚堯見她眼眶哭的紅紅的,眼中還有淚光點點,一張略顯蒼白的臉透出些憔悴來,
突然間,心下一顫,他牽起她的指尖,讓她的手在他的臉頰蹭了蹭,又攬過她的肩,把她摟在懷裏,讓她貼着他胸口聽聽他的心跳。
“殿下聽,我還好好的,不會有事。”
明月不敢全然靠在他身上,只敢小心翼翼抱着他。
沒事就好,她還年輕,不想守寡。
想着又從衣袖裏翻了這幾日沒送出來的香包給他。
“阿堯,這是那日我說了送你的香包……”明月低下了頭忍不住問他,聲音像是甜甜的蜜棗帶上幾分羞澀:“這個香包……你喜歡嗎?”
她希望他說喜歡。
少年的聲音卻與她想的截然相反,有些清冷,眼神也暗淡了幾分,語氣淡淡的,讓人辨不清喜怒。
他說的是:“我不喜歡,我不想要。”
明月一下子擡起頭來,看他把頭拒絕的別開,心下便有些生氣。
“你看都沒看,你就說不喜歡!”
“就算看了我也不會喜歡。”
楚堯手中的香包滑落,落在地上,沾了灰塵,他不想看,也不想撿。
或者說,他不想要。
這香包本來就只能收心儀女子親手繡的,她讓織造坊的繡娘繡了送他,那他豈不是承的繡娘的心意。
就算這香包繡得再精細,他也不會喜歡。
明月一怔:“你…你不喜歡就不喜歡扔什麽東西!”
明月看着地上的香包,氣不打一處來,連忙彎腰撿了起來,仔細地拍了拍灰。
“殿下不想送,可以不送,不用拿這東西敷衍我……”
“你!你別太過分!……”
她是技藝不精,她是沒有學好這些,但是明明她知道他想要也努力去學了,她分明沒有敷衍了事,他不喜歡就算了,還有出言諷刺她做什麽。
明月捏緊手中的香包,氣鼓鼓地坐在桌前與他冷戰,誰也不肯退讓一步。若不是他現在還在養病,明月定要打他一頓出氣。
誰讓他拿着她的‘心意’随意丢棄。
齡官送了今日的藥過來,恰見兩人隔了老遠,同在一個屋子,中間卻仿佛隔了一條天塹,氣氛冷的讓人不禁想打個冷顫。
不由心中疑惑,這兩人難道是,吵架了?
齡官不敢多問,只是收了藥碗,就要退下去。
前腳剛要踏出門檻,就被明月一句話定住了身:“齡官,既然你們公子醒了,你就好好照看他,我一個女子在這裏多有不便,就先告辭了!”
“啊?”齡官愣在門口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明月哪管他怎麽答,只一甩衣袖就氣呼呼的走了。
回了瑤光殿越想越氣,看着捏在手心的香包又舍不得扔掉。想了半晌半晌又挂在自己床幔上。
哼,誰愛送他東西,送他還不如送自己!!
兩人一連冷戰就是半月,明月氣不過他扔她東西,楚堯更是不想要這個香包,惱她不肯對他花一點兒心思,十幾天來倒是誰也不肯服軟。
明月心裏悶悶的,獨自一人開了兩罐桃花釀,坐在在後院的桃花樹下喝的半醉,忽然,見了身前模模糊糊一個熟悉身影,過去想看清他的身影,卻一腳落空倒在那人的懷裏。
“怎麽一個人喝那麽多酒?”楚堯問她。
明月看着眼前的人,恍恍惚惚的,一晃就晃成兩個虛影。怎麽有還兩個,迷迷糊糊地把臉埋進他的懷裏,這一定又是在做夢。
這段時間她已經夢到他太多次了,只是夢裏他對她也不好,總是因為一點點小事就要與她唱反調,她送他的香包,他也要扔掉,真是過分。
夢裏他也會親她,吻她,哄她開心,只是每每夜半驚醒又會發現只不過是她做了一場又一場的夢而已。
明月趴在他胸口,埋怨他。
“阿堯,你真是個混蛋,為什麽要扔我送你的東西!你好過分!”
“嗯,都是我的錯,那殿下原諒我好不好?”楚堯抱着她,坐在桃花樹下輕聲哄她。
明月摟着他脖頸,眼神迷離,望着眼前的桃林,想起他們第一次傾心相付,第一次擁吻也是在這裏,只是短短幾個月,他怎麽就又要同她吵架,惹她生氣。
明月含了一口桃花酒渡給他,看着他咽下,又舔了舔他的唇,賭氣道:“我不原諒你。你這般傷我,我也不想再同你好了”
“就因為我不要那個香包,殿下就要說這樣的話嗎?”
楚堯在府中躺了半月,那天分開之後,她就一次都沒來過,他實在受不了她對他這般冷漠,剛好上一些就來了瑤光殿看她,卻聽得這話,怎能不氣。
“別人都說,若是一個人喜歡你,那你送什麽他都會喜歡。可是我的心意你卻不願意看一眼。”
明月埋在他懷裏,說話的嗓音卻是委委屈屈。
“那殿下可知送男子這等貼身之物,只可以自己親手繡,不能他人代勞。若是殿下自己做的,斷是什麽都不繡我也會愛之如珍寶。可是他人繡的,我卻是不能接受半分。”
明月醉的有些迷糊:“什麽別人,明明沒有別人,一針一線都是我。”
“繡花縫邊是我,穿繩打結是我,每一步都是我,都沒有假手于人”
明月想來委屈,又把手掌舉到他面前,可憐兮兮的同他說話:“阿堯,你都不知道我的手指被紮的多疼,好幾次都流血了,只是你什麽都不知道,你還還說不喜歡,你根本不知道我多傷心。”
楚堯細細撫摸她的指尖,纖長白皙的指節只有指尖微微泛紅,盡管當時紮到的地方早已沒了痕跡。
楚堯擡起她的手,順着吻過她的指尖。
“月兒,是我錯了。”
指尖的柔軟的觸感,酥酥麻麻的,讓她更暈了。
“阿堯,你抱我回去。”
少年有求必應,倒是讓她愈發放肆起來,反正是她的夢,自是她想怎樣就怎樣。
楚堯把她抱回寝殿,把她放在軟榻上,就見她挑了眉看他,一雙眸中,盡是魅惑之态。
“阿堯,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