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蘇辛
蘇辛
衛明月跑上前拉開絹袋一看。
新鮮的花瓣粉裏透白，泛起淡淡的花香。
是桃花！
“殿下今兒怎回來的這麽早？”小蟬走在前，見了她跑過來左看右看連問道。
“說是春日裏念學早上三刻鐘，回來也能提前三刻鐘。”
小婵提着絹袋，見她真不是逃課才語氣好了幾分：“玉清山山谷裏的桃花開得早些，昨兒我聽得昭華宮的小順子說了那裏的桃花已經開了，今兒就帶了宮裏的人去看，果然是開了一些，只不過若是想賞花還是得過上兩日再去才是好看。”
衛明月拿出一瓣桃花，放在掌心：“要是想賞花，我們等休沐了，帶上元寶一起去，今兒既然摘好了桃花，剛好能釀了桃花酒。”
一衆侍女拿了絹袋，排成一列進了瑤光殿。
“今年的桃花真好。”
粉白的花蕊攤開在手心，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更加細膩清透。
“特地趕了早就去摘的桃花，挑着東南枝的最好的摘了來，今年釀的桃花酒保準香醇。”
小婵見她捧了花，放到木盆，趕緊帶着人去西面園子裏的井打了水來，忙活上一陣，再撒上鹽浣洗幹淨。
桃花浸了水，顏色顯得更加豔麗了幾分，好看極了。
一衆丫鬟們倒是有說有笑，拿了淘籮盛起來鋪在紙面上，放在微風處陰幹。
再等上兩個時辰，趁着花瓣正溫潤，挑出些好的來，拿了白布擦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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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婵備好了花，又去讓元寶抱了清酒過來。
衛明月洗了花瓣就躺在院子裏的躺椅上不想動彈，臉上輕輕蓋了把小扇假寐。
聽得元寶抱了清酒來，才睜開一只眼，偷偷看着小婵放了兩勺進貢的精制冰糖，放了桃花就要封瓶。
衛明月心下一急，趕忙坐起身來，喊道：“小婵，糖太少了，再加一些，不然會很苦的。”
小婵頗為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又當着她的面重新加了兩塊方糖進去，才看她又閉上了眼，把小扇蓋到臉上。
“等酒封好了，再給父皇，母後，還有三哥，一人送兩壇過去”
“知道了，人別的姑娘呢都送些自己的手工繡品，倒是唯獨殿下年年送酒，樂此不疲。”小婵抱了酒壇邊走邊回頭說道。
“送酒有什麽不好的，我繡工又比不上制衣坊的繡娘，就算繡了父皇母後也不會穿的。”
衛明月拿開蓋在臉上的小扇，讓元寶抱上兩罐酒趕上馬車去醉仙樓跟黃英約了聽曲兒看戲。
醉仙樓是上京城最有名氣的酒樓，糕點酒水自不必說，唱曲兒的蘇辛更是生得一副好歌喉。
衛明月去禦史府接上黃英，把抱來的桃花酒放到府中，便直奔醉仙樓。
醉仙樓位于朱雀大街北段，地段極好，裝飾華美，乃京城達官顯貴聚集之地。不多時便到了醉仙樓，黃英牽了衛明月下車。
酒樓一樓不設隔間，一張桌子挨着另一張桌子，顯得頗為擁擠。
小二見二人衣着雖然低調，用的布料卻是上等的錦緞，連連迎了二人上了二樓，安排了單獨的小閣。
衛明月倚在案前，想了想報上菜名。
“來上一份鹿肚釀江瑤，鴛鴦煎牛筋，一疊桃花酥，一壺芙蓉醉。”
黃英卻是坐在案前聽曲，忽而一曲聲起四周便靜了下來，連路過之人都忍不住将腳步放輕些。
醉仙樓中間設舞臺，專供舞姬獻舞，而此時坐在舞臺中間手持箜篌的伶人便是蘇辛。
蘇辛皮膚白皙，眉眼柔和，手指修長，眉眼間皆是淡默之色。
箜篌靈動婉轉，柔美清澈，似是訴說眉間化不開的憂愁。
一曲畢，蘇辛尚未開口便是讓臺下衆人心馳神往……
衛明月歪了歪頭，看着一旁盯着蘇辛發呆的黃英，忍不住擡手到她眼前晃了晃。
“喂喂喂，別看了，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黃英白了她一眼：“你管得着嗎？吃桃酥還管不住嘴？”
衛明月倚在案前咬着桃酥混了一口芙蓉醉，調侃道：“咦，人家又不跟你走，你再看也沒用！”
“我會等到他願意的那一天。”
“那你等吧，黃越要是知道你有這心思，怕是打他一頓的心都有了。”
黃英擡眼，正是蘇辛緩步而來，到了閣間坐下。
“不請自來，還請姑娘見諒。”蘇辛對衛明月施了一禮。
“無事，本來她也是來看你的，你們說你們的，我吃我的。”說完便頗為随意咬上一塊桃酥。
“誰說我是來看他的，我只是來吃飯。”黃英氣道。
“黃姑娘，別再來了……”
“這是酒樓，我想來便來，不用你管。”
蘇辛看着她，卻是有些憂傷。
伶人又怎麽與禦史之女相配。
這之間隔的本就是天塹鴻溝，不可逾越。
蘇辛退了一步，對着衛明月認真道：“姑娘，你幫我勸勸她，蘇某一個伶人而已，實在承不起黃姑娘的厚愛。”蘇辛垂下眼，沒再說話便退了下去。
蘇辛已經走遠，沒有再回頭。
衛明月看他走遠，問道：“黃英，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他願意跟你走，你又能怎麽辦？黃禦史會同意嗎？到時候再把你逐出家門怎麽辦？”
“大不了我跟蘇辛一起離開上京！”
黃英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接着道：“诶，衛明月，你什麽時候也開始說這樣的話了，你以前不是說我支持我麽……”
衛明月喝了一口芙蓉醉若有所思，黃英不似程懷玉，若是程懷玉與家族割席，他自己也身居要職，雖然處境會變得糟糕許多，但是也能在他的承受範圍之內。
若是黃英離了黃家的支撐，要是再失去蘇辛，她就會一無所有。
衛明月：“不知道，總覺得以前想的太簡單了，以前我總想着萬事萬物皆随我心，可是細細想來又覺得還是無可奈何的事要更多些。”
“你貿然跟蘇辛離開，他若負了你怎麽辦？”
黃英目光也暗淡下來，只是坐在那裏不願說話。醉仙樓中很是熱鬧，她孤身一人坐在那裏卻顯得有些落寞。
衛明月心下一顫。
“沒事，阿英，你怎麽選都還有我，若是他負你，你就來找我好了。”
衛明月挽住她的胳膊蹭到她懷裏來鬧她。沉默地氛圍悄然打破，黃英勉強一笑，立馬嫌惡地把她推到一邊：“誰想要你？趕緊一邊去！別再這裏嬉皮笑臉的。”
衛明月死纏爛打：“阿英喜不喜歡我不要緊，反正我是喜歡阿英。”
“油嘴滑舌！！！”
……
天氣回暖，玉清山開得滿山桃花，風一吹，便是漫山的花瓣浮動，落英缤紛，亦幻亦真，恍若仙境。
楚堯坐在車窗旁，看了一眼窗外之景便收回了目光。
“怎麽樣，沒騙你吧，最近這玉清山的桃花是不是開得甚好。”程懷玉和湘湘坐在馬車的另一側，吃了一口茶笑道。
“确實開得不錯。”
楚堯冷冷看了對面二人的甜膩氛圍，淡道：“只是下次實在不必再叫我”
他為什麽不一個人單獨騎馬而來……
沿着玉清山走上半個時辰，便能到玉清山山頂的桃林。
從山頂俯瞰下來可見缤紛花海，山間景色盡收眼底。
楚堯掀了車簾，跟齡官一起坐到車緣上，一打馬鞭，只想盡快到了山頂，不用再看見車內二人卿卿我我，旁若無人。
順着山間的林道，穿過桃花林，便到了山頂。
一行人下了車，楚堯走在前，程懷玉和湘湘跟在後面，走進山頂的桃林，桃林間有一條小徑，沿着小徑過去便能到山頂的涼亭。
桃花開得繁盛，清風一揚，四處皆是粉白的的花瓣飄零。
此刻還是清晨，一路過來，周邊草木上的露珠打濕了衣擺。
接着往前走了幾步，卻見一個明豔的身影坐于亭中。繁盛的桃花枝恰好擋住女子上半邊臉，只看得清她豔麗的朱唇。
衛明月？
那日那個荒唐的夢又浮現在腦中，女子軟在他懷裏輕喘微微：“阿堯，不要親了。”
眸中水霧朦胧，卻是讓人想無視她的祈求，狠狠欺負一番。
楚堯腳步一頓，不敢再向前，袖擺下指節捏的發白，把腦中那些奇怪的念頭逼出去。
擡了腳折回去，就看見身旁的程懷玉上前來，見了衛明月就朝着她熟絡地揮了揮手。
“別……”
“明月殿下怎麽也在這裏？”
楚堯還未來得及制止，那桃花枝後坐的人，就站起身來，露出一雙幹淨明亮的眼睛。
“程懷玉！湘湘！你們也來……”
再看二人身後，退了一步的那人。
高興的聲音确是忽然低下幾分……
這些日子，他一直躲着她不肯相見，就連在學宮之中有事相問也必定離她三尺遠。
想必剛才也是想躲她的，明明在獵場那天他說了不讨厭她的，怎麽沒過幾天便換了個人似的。
他究竟是怎麽想的……
衛明月怔怔望着他，心中明明有很多想說的話，卻一時間梗在心間，說不出來。
只見那人恭敬地向她行了一禮，淡道：“楚堯見過殿下。”
清冷的聲音帶了幾分刻意的疏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