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童栀坐到井溪車上時都還沒想明白,井溪口中的小祖宗是誰?
井溪的父親從鄉村一路打拼出來,白手起家一步步建立了盛海化工有限公司,化工廠出事前,他也是S市赫赫有名的企業家,童栀曾經在雜志上看過他的專訪。
她記得有一段采訪提到,井承澤家裏人員關系很簡單,化工廠出事後,井溪的親戚應該只剩下舅舅張昀庭和一個遠方表姑,那個表姑還在他的老家山岚縣。
張昀庭至今未婚,井溪家裏應該沒有什麽親戚小孩,“小祖宗”不是他家小朋友,那又會是誰?
童栀揪着身前的安全帶,偷偷側眸看向身側駕駛位上的井溪。
和先前的穿着不同,井溪特地換了一身精心搭配了一下的服裝。
卡其色的休閑襯衣,搭配了一條同樣寬松休閑的黑色西裝褲,簡約的白色板鞋擦拭的整潔幹淨。
童栀看向他落在方向盤上的雙手,左手手腕處換了一款皮帶款式的機械表,整體風格休閑舒适,和他上班時的嚴肅風格截然不同。
“要是無聊可以連車載藍牙自己放音樂聽。”
遇到紅綠燈停下時,井溪側眸看向一旁安安靜靜不知道在思考什麽的童栀,大概是想得太出神,頓了幾秒她才反應過來井溪在和她說話,扇動着濃密纖長的睫毛,遲鈍應聲道:“......噢,不用了,我也很少聽歌。”
井溪看了眼雙手一直攥着身前安全帶的童栀,伸手調開了車載廣播,慢慢駕駛車輛駛出路口道:“我大四那年學了駕駛,讀研時也經常開舅舅的車,讀博後因為醫院距離學校有些距離,然後就每天自己開車來往。”
童栀不解地看向突然說起自己駕駛經歷的井溪,井溪瞥了她一眼笑道:“所以我也是有着四年駕齡的老司機了,并且嚴格遵守交通法規,你不必這麽緊張。”
“嗯......啊?”
童栀茫然地看着井溪,她緊張了麽?
井溪穩妥地控着車速,偏頭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童栀放在安全帶上的雙手。
童栀順着看向快被自己揪成條的安全帶,雙手驟然一松,無措地放到自己的膝頭上,轉頭望向車窗外的風景,小聲幹笑道:“我不是,我沒緊張,你別緊張......”
意識到自己說得跟繞口令一樣,童栀擡手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井溪透過倒車鏡看了眼靠在車窗處的童栀,随後收回視線點頭應道:“嗯,我不緊張,所以你別緊張。”
童栀:“......”
察覺出童栀的尴尬沉悶,井溪按了按方向盤右側的音量調節,将車載音響的音量調整到一個清晰而又不擾人的大小。
“......那北堯前不久在世界游泳錦标賽男子200米自由泳項目上奪得金牌,這已經是你在這個比賽項目上第四次奪冠了,特別是這一次,更是刷新了你的最好成績,再次打破了世界記錄。我看劉教練一直笑得合不攏嘴啊,也聽說他準了你的假期,北堯是打算出去旅游放松放松麽?”
“沒有,是要回家一趟,順便去參加一下我的母校的百年校慶。”
廣播電臺裏傳出的男聲幹淨爽朗,看向窗外的童栀神情一滞,轉頭盯向了操控臺處的電子屏幕。
“我沒記錯的話,北堯你是s市的人,百年校慶......是旭升中學麽?我有個大學同學就是s市旭升中學的畢業生,前段時間聽她提到過這件事。”
“這麽巧啊,沒錯,我高中時就讀于旭升中學,很榮幸這次百年校慶接到了校方邀請,可以去參加這次的校慶典禮。”
“看得出來北堯是很懷念自己的高中時光了,笑得這麽燦爛,那我可以代粉絲們小小八卦一下麽,都說學生時代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道白月光,不知道北堯心中有沒有這麽一道光亮的存在呢?”
被采訪的人頓了幾秒,随後一聲低笑道:“當然有,這次回去就是想看看她。”
“噢~難怪北堯你笑得這麽甜,那兩位會有其他後續麽?”
主持人隐晦地打聽着鐘北堯和“白月光”的關系,鐘北堯也大方回答道:“我倒是很希望有後續,但是不知道她給不給我機會。我和她高中畢業後就沒再見過,算起來也有六年時間了,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我。”
“我覺得她一定記得,畢竟我們北堯高大俊朗,還是世界冠軍,顏才兼備,這麽優秀的一個男神,相信她一定不會忘記。我們很期待你與這位姑娘的未來,也祝願我們北堯心想事成。”
“謝謝,借你吉言。”
“我們也耽誤了北堯不少時間,感謝北堯可以接受這次采訪,我們的節目播到這裏也接近尾聲了......”
廣播電臺的采訪播放完畢,緊跟着轉入了音樂點播欄目。
舒緩悠揚的歌聲自立體環聲音響傳出,童栀還沉浸在剛才鐘北堯的采訪內容裏。
鐘北堯要回s市參加校慶?
童栀慢慢看向了身旁心情很好的井溪。上次同學會聽琳姐提到,井溪也是這次校慶的受邀校友。
車輛駛上了寬敞空曠的無人路段,井溪觀察着路況和童栀閑聊道:“鐘北堯也是我國的泳壇名将了,倒是不知道他也是旭升畢業的學生......按他的年紀,算起來應該和我們差不多一屆?”
“他比我們低一屆。”
童栀回答得快且清晰,井溪握着方向盤的手微微一緊。他側眸看向低頭想着心事的童栀問道:“原來是學弟,先前倒是沒聽說過。我記得學校運動會項目裏有游泳,他是沒參加麽?”
琥珀色的珠眸輕動,童栀扇了扇睫羽道:“你離開學校後,他才轉過來的,在學校......挺出名的。”
“原來如此。這樣的天賦型選手,在校運會上必然也是名列前茅,我還在想先前怎麽會沒聽人提到過。”
井溪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下童栀的神情,點了點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試探道:“剛才你說他在學校很有名,我記得你一直在校廣播站任職,你和他......應該認識?”
童栀抱着雙肩包的手緊了緊,她垂着腦袋将下巴搭在包沿上緩聲道:“嗯,認識,但也沒說過幾句話。高三下學期忙着沖刺,和他就沒交流過。”
高三進入下半學期,崔琳就對她嚴防死守,除了沈慈恩,她與其他同學基本是零交流。
見童栀垂着眼眸似有困意,井溪調整了車內空調溫度後,輕聲溫和道:“還有兩個多小時的車程,你休息一會吧。”
“......嗯。”
一周的忙碌,這會靠坐着車內柔軟适中的座椅,童栀的困意也一點一點湧了上來。
又是一個紅燈時間,井溪凝視着身側閉眸熟睡的童栀,深色的瞳眸中融滿春意。
*
童栀這一覺睡得極沉,以至于醒來時看到窗外的旭升中學,她竟一時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睡得還好麽?”
童栀揉了揉有些濕潤的眼尾,緩過夢中站在辦公室裏等不到來人的失望感,輕輕抽氣軟糯道:“嗯,還好。”
“所以,你喜歡的那個他,是旭升中學的學生麽?”
童栀驟然一噎,擡眸看向井溪緊張道:“什,什麽......喜歡的......他?”
井溪瞥了眼瞪圓杏眼的童栀,點了點手指沒有說話。
童栀心虛地回想夢裏的場景,須臾後如煙柳眉輕蹙道:“我......說夢話了?”
井溪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微笑着看向了眸光閃躲的童栀。
“我......”童栀抱緊背包,頭抵車窗否認道,“你聽錯了,夢話說得不清楚。”
井溪看了看繃緊下颌的童栀,慢慢轉動方向盤道:“我開玩笑的,你并沒有說夢話。”
童栀不可置信地看向井溪,井溪垂了下眼睫道歉道:“抱歉,我這個玩笑有些失分寸了。”
“沒......沒事。”
童栀噎在嗓子眼的心又放了回去,井溪感受到童栀這一瞬的放松,唇角微低緊了緊手指:“剛才那個主持人說,學生時代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道白月光,看你剛才的反應,是心中也有這樣一道月光麽?”
心中的白月光?
童栀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脖頸,轉頭看向了一旁的井溪。
月華瓊瓊,潺潺流動,以溫柔清絕之姿,逐絕暗色,鋪瀉于一方心田。
他就是這樣的。
童栀的目光自井溪似精雕細琢般的面容上滑過,沉默片刻後沒有逃避道:“有。”
似乎是在觀察路況,井溪認真直視着前方沒有說話。直到車輛駛上一段林蔭小道,他才彎了彎唇角點了點頭。
“你呢?既然說是‘每個人’,那你是這個例外麽?”
面對童栀的提問,井溪答得十分幹脆:“不是,我也在‘每個人’的範圍中。”
童栀的腦海空了一瞬,也不再羞澀膽小,琥珀色的瞳眸盈着傍晚昏黃的路燈,直直盯向了井溪的側影。
“不過,她告訴我,她的心中也有一道白月光。”井溪笑了笑,清墨般的眉眼暈了幾分落寞,“終究是年少歡喜不可得。”
心有皎月,再不見滿天星河。
眼眸接連閃爍了幾下,童栀偏過頭看向窗外,穩了穩嗓音道:“這樣啊,看來月光都是難以收握的。”
童栀從車窗上看到井溪望向她的倒影,圓睜着有些酸澀的眼眶故作輕松道:“他也告訴我,他心中有一位年少不可得的人。”
車流湧動的聲音自窗外回響至車內,倆人默契地沉默着,不再打聽對方的年少歡喜。
井溪慢慢減速将車輛停進路邊的車位,他向童栀解釋道:“我去找朋友接我家小祖宗,你在車上等我,馬上回來。”
童栀透過玻璃看到井溪走進了一家寵物店,店主見他進去立即笑容滿面的迎了上去,倆人聊了幾句,店員便遞上了一個四方的小箱子。
井溪接過箱子指了指童栀的方向,店主順着看過來,見到副駕上的童栀與她揮了揮手。
童栀眨了眨眼擡手回應了對方的招呼,井溪看向她眼底笑意沉浮,随後和店主握手道別,拎着箱子回到了車上。
後座的車門開了又合,童栀歪着身子好奇地看向了井溪剛剛放進來的小箱子。
藍白色的寵物箱裏團着一只圓滾滾的“ 貓餅”,大概是察覺到了童栀的存在,籠裏的“貓餅”動了動,圓胖的臉慢慢貼上了籠子上的通風口,兩雙琥珀色的瞳眸遙遙對視。
籠裏的貓貓輕輕晃動,身上藍白棕的毛色一閃而過。
一直在觀察它的童栀,倏然想起了這只小貓,是井溪頭像上的那只三花貓!
駕駛位上安全帶的叮當提醒聲戛然而止,童栀看向坐進車內的井溪驚奇道:“你說要接的小祖宗是它?”
井溪低頭看了眼伏在座位上盯着後座瞳眸光亮的童栀,替她整了整安全帶輕彎眉眼道:“嗯,就是接它。你餓不餓?如果還好,不遠處就是我家,我先把它送回去,然後我們再去吃飯。”
“我不餓。”童栀重新坐好,井溪瞥了眼還在仰頭通過後視鏡觀察貓貓的童栀笑道,“這麽喜歡貓啊,等會到家了,它會比較放得開,你可以和它玩一會。”
童栀彎唇頂起兩個小梨渦,澄澈的眼眸中盛着細細碎碎的光影欣喜道:“可以麽!”
大概是沒想到童栀會這麽高興,井溪輕笑出聲點頭道:“可以,它不怕生,很活潑。”
童栀對着同樣通過後視鏡在觀察她的貓貓鼓了鼓腮幫,貓貓定了片刻,對着她細細軟軟地喵喵出聲。
井溪通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它待會應該會很黏你,它喜歡你。”
“是麽?”
“嗯,這個小祖宗不喜歡舅舅,見到他時,連哼都不願意哼一聲,但是它遇到喜歡的人,就會軟乎乎地喵喵叫,恨不得讓對方全身都沾上它的毛發。”
趁着紅燈的時間,童栀又探出腦袋看向後座,輕輕喵了一聲後,她擡頭看向一旁的井溪問道:“它叫什麽名字?”
“燈燈。”
“什麽?”
童栀沒反應過來是哪個“deng”,井溪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抿溫聲道:“紅綠燈的燈。”
井溪頓了一下,掃了眼神情微滞的童栀低聲道:“因為它的媽媽叫‘紅綠燈’,它是那窩最小的一只,所以叫燈燈。”
童栀坐回身,猶豫了良久輕聲道:“它的媽媽......為什麽叫紅綠燈?”
“因為撿到它媽媽的小姑娘,覺得它身上有三種顏色,所以就給它取名‘紅綠燈’了。”
童栀側眸看向井溪,怔了許久才盯着他,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它的媽媽,是......是我知道的‘紅綠燈’麽?”
井溪默了片刻,随後輕輕嗯了一聲道:“那個給燈燈媽媽取名的小姑娘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