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無言以對
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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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周被這話噎了一下,傻愣愣道:“新聞上說你是單身。”
“幾年前的新聞?”徐招問,“我出櫃之後,也沒立過什麽單身人設啊,倒是CP被組得不少。”
按他助理小胖的話來說,一群迷妹嗑生嗑死,比自己談戀愛還起勁兒。
“都是瞎組,我不信。”
年輕孩子看世界只有正反面,好像自己執著于相信或者不相信的那一面,就是事實。
徐招管他信不信,看了下手表,“我該走了,你好好休息。”
“你明天真的會來嗎?”易周眼中浮現濃濃的不舍,還有不安。
徐招不知道做什麽保證給他,只好打趣道,“看你這次會不會對偶像幻滅喽。”
“我等你。”他的目光沉甸甸的落在徐招身上,帶着那種給人壓力的認真,很快他又意識到這樣似乎暴露太多真實的自己,于是又聳聳肩,故作輕松道:“住院費我還要還你呢。”
徐招稍感意外:“你做事兒還挺地道的嘛。”
“我又不是無賴。”易周苦笑了一下。
徐招摸摸他的頭發,轉身要走了,衣擺還被人拽着,易周稍微恢複點精神就成了話痨,“有件事我還沒跟你說——你真的不該去演那個反派,一點兒都不适合,明明長得一臉正氣。”
“你懂個屁,那個角色差點讓我的事業起死回生。”徐招把自己的衣服拽出來,恢複自由身,“都脫粉了還管這麽多。”頭也不回的揮揮手,潇灑離開。
易周熱切的眼神追着徐招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後,瞬間就冷落下來,盯着雪白的床單看了一會,随之又轉向窗外,一切都是空洞而遙遠的,陽光這麽好,卻沒有一絲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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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的躺下,在床上縮成了一團。
徐友友在吃完早餐後讓徐招先進去,說自己吃多了溜達溜達,其實不太敢進,徐招剛通知他這事兒的時候他腦門一熱就照辦了,顧不了那麽多,可是細想想,這位易學霸的腦回路真是和常人不一樣,班上也有同學有輕生的念頭,但那是在高三高壓下滋生的負面想法,可現在都考完了,易周怎麽卻······
瞧見徐招出來,他趕緊迎了上去:“哎哥,人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你今早不都瞧見了嗎,救過來了。”徐招被外頭的陽光曬得眯了下眼,順手扯下徐友友頭上的鴨舌帽戴上。
徐友友頭發弄亂了也沒有任何意見,畢竟他哥也是因為來接他才扯上這事兒的,追着他哥的腳步問,“易周現在狀态怎麽樣?”
“關心你自己進去看啊。”徐招嫌他煩,推開他,“我要回去補覺,你也趕緊回去。”
徐友友哦了一聲,沒再追了,心裏暗暗佩服他哥,不愧是見過大世面的,這點小風波在他面前根本不算什麽。
對徐招來說淩晨到現在過得也挺魔幻,他本以為自己會睡不着,但沒想好回公寓洗完澡之後,一頭紮在床上連夢都沒做一個,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還很早,徐招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想起今天還要送易周回家。送回去之後應該就見不着面了吧,但願如此。
那邊禁食期也差不多過了,徐招還買了點粥,到醫院露天停車場裏轉悠着找車位,這周六日還真的哪兒都難停車,剛找着一個最偏的位置,手機響了。助理小胖給他打電話,問他現在在哪兒,徐招說醫院。
“你咋了招哥,感冒了?我去你怎麽不告訴我呢,你一個人去的嗎還有人陪你嗎,哪家醫院我現在就過來,你說我們才分開幾天你怎麽又出事呢,在哪兒啊。”
徐招嫌棄的把手機挪遠了些,開門下了車才回他,“我沒事,來看一個朋友,你好好休你的假吧。”
說完挂了電話,又想到粥沒拿,他繞到副駕駛那邊的車門,身體剛探進去,突然聽到一聲沉悶的響動,像一塊大石頭“砰”的砸下來。
那邊是一塊沒人打理的草地,密密長着雜草,砸下來的“石頭”很快還動了一下,等徐招定睛一看,石頭已經變成了易周,一瘸一拐的向他跑過來。
徐招稍微擡頭一看,二樓的窗戶敞開着,他應該是從那兒跳下來的。
易周氣喘籲籲的跑到他跟前,焦急道:“哥,快,趕緊帶我走,快點兒!”
徐招像盯神經病一樣的看着他:“怎麽不幹脆從天臺跳,再整個擔架給你擡進去。”
“哥我求你趕緊帶我走,去哪兒都行。”易周哀求的聲音裏都帶上了哭腔,“先上車我跟你解釋,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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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車之後,易周還沒放棄從車窗那兒觀察,直到車子掉頭走遠,他的視線才收回來,長長的嘆口氣,轉頭對他微笑,“謝謝偶像,你真好。”
徐招發現了,這熊玩意兒的情緒轉換真他喵的快,和專業演員有的一拼,徐招也不得不受他的“演技”,或者說情緒,所脅迫,做出他想要的事情來。
徐招長嘆口氣,突然想到什麽,驚訝的看他,“我去,你不會欠了什麽債吧。”
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抵不住壓力想結束生命,不敢回家,剛剛在醫院發現追債的追到醫院了,情急之下跳樓跑路。
好像,每個環節都挺合理的。
易周輕輕笑了一聲:“我在學校念書,去哪兒欠債啊。”
現如今網上的誘惑陷阱那麽多,小學生都能用一部手機把家裏搞破産了,但易周這麽說,顯然是對那些沒興趣的。
徐招也意識到,易周再讓人覺得奇怪,終究也是沒從象牙塔裏出來的學生,和他在娛樂圈見到的某些十七八歲的小孩,還是截然不同。
易周也老成的嘆口氣:“如果只是錢的問題,那也太好辦了。”
這話聽得多氣人,徐招瞥他一眼,“是呢,有錢人家的少爺。”
易周勉強笑了一下,往座位後面挪了挪,調整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姿勢,“就這麽一直往前開,随便去哪兒都好。偶像,咱倆一起過日子吧。我會對你好的。”
徐招淡淡的回:“未成年,脾氣差,沒收入,一身傷,還有可能成為瘸子。我冒這麽多的風險和你過什麽日子?”
易周好氣,可居然無言以對。
徐招帶易周來到他較為熟悉的一家私人醫院,院長是徐盛陽的老友,徐招以往生病受傷都是在這裏治療。
易周從二樓跳下來的時候穿的是自己的衣服,基本可以相信是他剛辦完出院手續,來這裏是為了檢查他的腳傷。
等醫生的間隙,徐招看了一眼易周的紅色外套,“不熱?”
“我,我體寒。”易周讪笑着,又攏了攏衣服,“再說醫院空調也挺低的。”
“哦。”徐招沒有多問,起身讓易周自己在這裏等,他要去跟這兒的叔叔打個招呼。
回來後,易周已經檢查完了,在走廊怔怔的坐着,手裏拿着藥單,聽到腳步聲後,他擡頭微笑,“問題不大。”
徐招看了一眼,只是外塗的常用藥,他放了心,在易周旁邊坐下,“該送你回家了。”
“你為什麽幫我?”易周突然問,眉頭皺着,像是碰到難題的好學生,有點被困住,又因為迫切想知道答案而躍躍欲試,“真的是因為你人好嗎偶像?你夢裏叫的那個名字,到底是誰啊。”
徐招愣了愣,又恢複冷靜,“和我相比,你身上的疑團好像更多吧。”
“比如呢?”他居然這樣大言不慚。
徐招也不客氣了:“比如為什麽吃藥,身上的傷哪來的,剛剛又是在躲誰?”
一點也不給退路一樣。
易周卻沒有躲,反而和他談起了條件,“一次只能問一個,我先回答第一個——我覺得活着很痛苦,不想活了。”
徐招:“·······”
易周又道:“該我問你了,你叫的那個名字是誰?”
徐招轉過臉,看着前方,輕聲道,“林寒,我剛出道時認識的朋友。”
“真的不是男朋友?”易周忍不住多問,見徐招沒理他,又自己回答第二個,“傷是我自己弄的,我有病。到你了。”
“不是男友,是朋友。”徐招嘆口氣,“我又不是遇到個男的就喜歡。”
“我信你。”易周點頭微笑,頓了頓道,“我剛剛,在躲我家人,他們回來早了,我不想見他們。”
徐招不知這話真假,剛要發問,易周迅速道,“到我了。你,你那個朋友,他去哪兒了?”
“吃安眠藥自殺了,沒救回來。”徐招說。
那是他還在國外念書的時候,林寒來找他,他只記得當天晚上他們喝了很多酒,林寒事業發展不順,壓力很大,他哽咽的說佩服徐招舍得放下光環離開,也嫉妒他那樣的灑脫和勇氣。類似的話電話裏他也說過很多次,徐招只是照常安慰了他。
等到第二天下午徐招上課回來,林寒已經在房間裏沒了氣息。
“偶像,”易周突然按住了他的手背,“你不要怪你那個朋友,他肯定努力過了,只是沒撐下去。”
徐招心裏微動,過了一會兒才說:“都過去了。”怪過心疼過,也自責過,時過境遷,對林寒,他只剩懷念,連同那段一起努力的青春歲月。
“走吧,我送你回去。”徐招起身,看着易周受傷的腿,雖然不嚴重,他還是搞不懂,今天不都準備回家了嗎,家裏人提前來接不正好,幹嘛要躲呢?
易周的行動很快暴露了自己的真實想法,他拉住徐招的手,“我能不能,先不回去。”
徐招:“不能。”
易周:“可我還沒還你醫藥費呢。”
徐招:“以後,或者不還也行。”他現在一心只想把這尊大佛送走。
易周道:“我跟你回家吧,你想怎樣都行。”
還沒等徐招反應過來,手心又被捏了捏,“你們現在,管一夜情叫什麽?”
這表情真是單純啊,而且,操,徐招忍不住在心底爆粗口,什麽叫“你們管”,好像他成了其中的代表人物,好像那些詞彙都是他發明的!
“現在人都懶,”徐招皮笑肉不笑道,“改成了兩個字,或者叫數字。”
“哪兩個字,什麽數字?”易周一臉懵。
“自己去查,粗俗得很。”徐招甩開他的手。
“哎哎哎,粗俗的話我就不查了,”易周趕緊道,“那你怎麽叫,按你的稱呼來嘛。”
“我更懶。”徐招說,“我不做這個。”
易周愣了好幾秒,怔怔的看着他,“你這老男人還裝純情啊。”
徐招:“······我對你沒興趣。”
“我不信。”
“要我重複一遍你的缺點嗎?”徐招說。
【未成年,脾氣差,沒收入,一身傷,還有可能成為瘸子。】
易周恨恨的咬牙,“脾氣我可以改,我有收入,傷可以養好,瘸子更是不可能,就差年齡了是吧。”
徐招真想扒開易周的腦子看看裏面怎麽長的,一句人話也聽不懂,他摸出一百塊現金塞到他手裏,“自己打車回去,我還有事。”
“哎你等一下,”易周深呼了一口氣,眼神留戀,略顯嬌羞的說,“其實我身份證上的年齡弄錯了,我實際年齡比那上面大一個月呢。”
“拜拜。”徐招轉身走開,背對着他揮揮手,姿态潇灑。
“我們一定還會再見的!”易周中氣十足的沖着他喊。
再見個屁。徐招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