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太正常
不太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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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招愣了一下,“嗯,我的确說過。”
易周笑了笑,手掌用力按了一下,“所以我現在不是你的粉絲了。”
“哥哥,我想跟你回家。”
他說這話的時候,手肘撐着臺面,雙腳離地還跳了一小下,單純的語氣好像是迷路的小羔羊在請求幫助,眼神卻是複雜的,帶着某種估計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渴望。
徐招突然想,易周這樣的,放到他曾經見識過的那圈子,被吃幹抹淨不說,骨頭縫上都要被打上烙印,這輩子都擺脫不掉。
“小同學,”徐招收起手機,端起了長輩的姿态,勸他,“這個世界不是你想得那麽安全,壞人很多,你最好收斂點。”
“包括你嗎?”他湊近問,又自問自答,“不可能,我喜歡你這麽多年,你不會是壞人。”
“可你不熟悉我,你只是熟悉一個被包裝出來的形象。”徐招認真的說,“我也可能是壞人。”
易周認真的盯着他看,眼珠子黑得仿佛能把人吸進去,他搖搖頭,“我不信。”
“愛信不信。”徐招起身想走人,袖子卻突然被拽住了。
易周看着他笑:“我不是你粉絲了,是不是就可以跟你談戀愛?”
“你這邏輯挺感人。”徐招甩了一下,沒甩開,他有點氣急敗壞的朝收銀臺喊,“徐友友,你磨磨唧唧在幹嘛,走了!”
“好好好,來了!”徐友友連聲應着,捧着飲料跑過來,還不甘心的回頭張望。
“看什麽,要到微信了?”徐招無奈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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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下次給我。”明顯的拒絕,徐友友這傻子腦袋卻看不出來,“學霸,給你水。”
“謝謝。”易周用另只手去接,拽着徐招的手沒松,反而更緊了,表情卻依舊輕松,“徐招,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不需要考慮。”和這小屁孩浪費什麽時間呢,還不如趕緊回去補覺。
徐招準備再用力的時候,易周陡然松開了,笑容也隐了下去,轉過身冷冷道,“那你們走吧。”
剛到車上徐友友就拍着自己的胸口,“媽呀我剛回頭看了眼,易周那表情太可怕了,哥你怎麽惹到他了。”
“誰惹他?”徐招不甚在意,提醒:“安全帶。”
“那他讓你考慮什麽?”徐友友邊系着安全帶邊說,“還叫你名字——徐招。”
“你想死?”
“嘿嘿,不想。我親愛的哥哥,謝謝你犧牲睡眠時間來接我,以後也請繼續愛護我喲,尤其是在我老爸要打人發瘋的時候。”徐友友一陣撒嬌賣萌,眼瞧着徐招的臉色不太好了,又很快恢複正經,“說真的哥,你吃嫩草可以,但易周還是算了吧,他有點,不太正常。”
“你不是說過你們學霸的腦子都不太正常嗎?”徐招說。
紅燈,徐招輕踩剎車,吹了這麽久的涼風,腦子清醒很多,感覺回去也不用補覺了,先做點運動吧。
正想着明天,哦不,今天的安排時,徐友友神秘兮兮的湊近了點,“我跟你說——”
“這車上就我倆,你在座位上說我也聽得見。”徐招一只手把他的腦袋推回去,綠燈,他要在前面路口左轉。
“你知道我是不随便說別人壞話的。”徐友友還要為自己鋪墊一下,“易周呢,學習上的确是無人能敵,就是人太高冷了,一直獨來獨往,家裏也超級有錢,上下學都是司機接。而且我發現最奇怪的一點,是他從來不穿短袖,就我們夏天的短袖校服啊,他要麽披外套要麽戴黑色袖套,你知道為什麽嗎?”
“防曬。”徐招直視前方,“我也不愛穿短袖,我也戴防曬袖套。”
“他又不像你這大明星這麽注重保養,他是,胳膊上有傷,”徐友友說,“就有一回自習課,我肚子疼去廁所,看到他在衛生間洗手臺那兒處理傷口,旁邊有沾血的繃帶和棉簽,我随便掃一眼,就看到他胳膊上好多傷口啊,一道一道,跟九陰白骨爪撓的一樣。但我什麽都沒說啊,進去上廁所了。出來的時候他在門口等着我呢。”
“他要我不許在學校亂說,我就答應了呗,也不敢問原因什麽的。我這個人還是挺能保守秘密的,學校沒有其他人知道,易周大概也因為這個吧,偶爾會跟我說幾句話什麽的。”徐友友說完低頭翻着零食。
徐招轉頭看他一眼:“要你保守秘密還跟我說?”
徐友友道:“這不擔心你嗎,你萬一對他産生什麽興趣,我得給你打個預防針啊,再說了我只答應他在學校保守秘密,這都畢業了。”
“畢業了也不要亂說別人的事。”徐招提醒。
“知道,我跟別人說這個幹嘛,沒勁,而且我有預感,我說不定又要和易周做大學同學了,我倆都想報考醫學院。”徐友友咔滋咔滋啃着薯片,“我就擔心幾天後分數出來不夠,又要被老爹家法伺候,所以才趁着這幾天好好玩一玩。”
“你那渣子掉座位上就死定了。”徐招淡淡的警告。
把這個難纏的表弟送到家,徐招掉頭回自己的住處,如果今晚就這麽順利回去,他應該吃完早餐後就會忘了易周——這個漂亮又奇怪的男孩子。
但命運的線頭在他今晚出門的那一刻就埋伏好了,在徐招連打了三個哈欠後想着回去運動完再補覺時,他下意識想看下腕表的時間做決定,但右手腕卻空空如也。
徐招應該在一上車就發現的,可他太累了,又分心聽徐友友講話,而且最關鍵的,手表戴在手上的感覺還在,即使他現在停下車找了一通都沒找到,他的一小部分意識還是感覺手表還在那兒。
貴重先不提,那還是徐盛陽送給他的十八歲禮物,意義不同。
又在車裏尋了一通,徐招才想起那只拽着自己的手,他不願把人往壞處想,但心裏有所懷疑,也不能就這麽放着,立刻又掉頭去往酒吧的方向。
路上徐招已經想好了,不管是不是易周拿的,找着就行,他不會為難,也不想抽出時間來教育。
來到便利店,易周原先坐的位置已經沒人了,便利店也沒其他客人,徐招急忙跟店員詢問,她往左邊一指,“往那邊走了,剛走沒多久。”
“謝謝。”徐招立刻跑了出去。
這條街有點偏,左邊方向只有零星的商店,而且早關門了,路燈也稀稀拉拉的,其中一個還特立獨行的一蹦一蹦的閃,徐招一路小跑,就在這樣傷人眼睛的燈光下,看到了縮在地上的易周。
稍遠一點看,只看了一團紅,在這樣的燈光下忽明忽暗,像一團火,燃起又熄滅,反複燃起,反複熄滅。
“易周?”徐招的聲音瞬間縮緊了。
他在地上發現了扁扁的礦泉水瓶,還有,一瓶空的安眠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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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在手術室外的時候,徐招給徐友友打了電話,那小子帶着困意的聲音明顯已經睡下了,“哥,什麽事?”
“聯系一下你那位易周同學的父母,他現在在醫院。”徐招冷靜的說,“你也過來一趟,我發地址給你。”
說完要挂電話,徐友友立刻清醒了:“哎哥哥哥哥,等一下等一下,易周出什麽事了,而且他父母的號碼,我不知道哇,那種有錢人物的聯系方式我怎麽會知道——”
“去查。”徐招說,“查完之後再過來。”
挂完電話,徐招又試了一下易周的手機,屏幕碎的厲害,還是開不了機,他疲憊的揉揉眉心,今晚這都什麽事啊,他有點不顧形象的癱在座椅上,眯着眼睛。
手術順利結束,被推出來的易周虛弱又可憐,便利店那副狡黠的樣子完全不同,徐招一時有些恻隐,心疼的看着。
醫生看着他的目光卻有點懷疑:“你和病人是什麽關系?”
剛送來醫院的易周情況有些緊急,徐招只能以朋友的名字在同意書上簽字,醫生這一問他又有點懵,總不能說陌生人或者我堂弟的同學吧,只好還是那個答案,“朋友。”
醫生點點頭,又說了點術後注意事項才走開。
徐招給易周辦的單人病房,主要是普通病房沒位置了,他在病床邊守着的時候易周醒過一次,但也是迷糊的,看了他一會又閉上了。
徐招準備沙發上窩着的時候發現動不了,他的一根手指被拽着了,其實用力扯的話還是扯得開,但徐招看了看這張慘白的小臉,嘆了口氣,心說這都什麽事啊,也沒掙開,腳勾着一把椅子在病床前,坐下了。
等他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徐招趴在床邊睡了四五個小時,捏着他手指的那只手動了動,徐招立刻直起上半身,對上了一張笑臉。
易周大概以為笑一笑能讓自己精神點,實則顯得更加虛弱,像薄薄的窗戶紙,在陽光下似乎下一秒就要破了。
他又捏了捏徐招的無名指,力氣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聲音也小,但明顯帶着得意,“我就說你是好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