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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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等仰宮回來，看到一室的狼藉，只稍微頓了一下。那張常年冰封的臉依舊沒有什麽表情，帶着冷意的目光掃向一旁的小狐貍。
他擡手輕輕一揮，所有的碎片倏地從地上飛起，在半空中恢複成原有的狀态，随後落在原來的位置上。
不消片刻的功夫，被小狐貍弄亂的寝殿就恢複了原貌，仿佛剛才的情形都是假象。
小離蹲在牆角，早就做好了仰宮生氣的準備。表面上雖裝出一副乖巧可愛的模樣，內心卻隐隐帶着幾分期待。
誰知仰宮競一點反應也無，小離一瞬間感覺拳頭打在棉花上般，渾身不得勁。
“哥哥，你不生氣嗎？”
見仰宮似乎根本沒打算理會它，小離站起身，湊到他身邊，擡起頭，一臉乖乖認錯的模樣。
一只帶着銀色毛發的小狐貍，這樣乖乖地跟着自己，任誰來了都要心動幾分。只可惜它面對的是仰宮。
它的乖巧可愛對他來說，似乎完全沒有吸引力。
仰宮并未理會它的詢問，徑自坐在了一旁的軟榻上。等小狐貍自己又湊上來時，突然俯身，拎住它脖子後面的皮毛，将它從地面上提溜了起來。
小離猝不及防突然升空，雖然頸後的皮肉不怎麽疼，但是被人這樣拎着，感覺十分怪異。
騰空的四只爪子不斷地撲騰着，腳下踩不到東西的感覺讓它有些不安。
小離不知道仰宮這是什麽意思，有些着急，“哥哥，你幹什麽呀，快把我放下來，小離脖子疼，嗚嗚嗚。”
它故意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想要博得仰宮的同情。只可惜仰宮壓根不吃這一套，就這麽靜靜地看着它折騰。
揮舞了一會爪子，小離也察覺了仰宮真的是面冷心硬，根本不會對它産生憐惜的想法。繼續折騰下去，受累的還是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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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只好認命地停了下來，四只爪子耷拉在身前，耳朵也蔫蔫的。
要不是它确信自己沒有聞錯味道，它真的有點懷疑這個人究竟是不是它的哥哥了。
眼前這個冷冰冰的人，跟它記憶中溫柔的哥哥完全不一樣。
小離在心裏懷念起以前溫柔的哥哥，想起了他們之間美好快樂的回憶，又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不由得委屈地紅了眼眶。
它一直都是被哥哥寵着長大的，就算是犯了錯，哥哥也不會責備它。
之前哥哥兇它也就罷了，現在還這樣對它，小離心裏難過的不行。它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
仰宮見小狐貍折騰着，就突然哭了起來。那雙原本狡黠的眼，充盈着傷心的淚水。塵封的心似乎被人打開了一角，微微泛起了疼。
小離看着仰宮熟悉的臉，卻帶着陌生的冰冷，它越想越覺得委屈，“哥哥......嗚，哥哥不喜歡小離了，小離也不要喜歡哥哥了。”
安靜的寝殿回蕩着小狐貍嗚咽的哭聲，仰宮想要将它放在榻上。
誰知小狐貍竟還不願意下來了，“哥哥要是把小離扔了，那小離就走了，以後再也不會來找哥哥了。”
仰宮眸中微不可察地閃過一絲無奈，随後小狐貍就被放到了腿上。
這下小狐貍似乎滿意了，但仍舊趴在他的腿上，聳動着鼻子，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
又過了許久，它才打了一個嗝，然後漸漸安靜了下來。
豐富的淚水沾滿了頰邊的毛發，小離覺得有些難受，毫不客氣地用爪子撈過一片衣擺，用臉在上面擦了擦。
看着一塊深一塊淺的衣擺，小狐貍突然覺得舒心了。又撈過另一塊，同樣也擦了擦，把眼淚什麽的都糊上去。
仰宮看着它的行為，不太明白它此舉何意。不過既然這樣可以讓耳邊清淨些，倒也随它去了。
等擦完眼淚，小離又偷偷看了一眼仰宮的神色。眉眼清冷，依舊沒什麽變化，頓時感覺有些無趣。
小狐貍耳朵耷拉着趴在仰宮腿上，哭過之後，它也沒那麽傷心了。反正每次重新找到哥哥，他都是不記得自己的。
小離已經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來找哥哥了，時間太久了，之前的好多事，它其實都已經忘記了。
不知道再過多久之後，它是不是也會把哥哥忘了。小離有些傷心，它不想忘了哥哥......
膝上的小狐貍漸漸睡了過去，仰宮垂眸，伸手替它揮去了臉上殘餘的淚漬。
在他的手要離開時，小離突然伸出爪子，勾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仰宮一頓，并沒有立刻将手指抽出來。垂下的睫毛輕顫，他手指微屈，觸碰了一下小狐貍掌心的肉墊。
粉嫩柔軟的肉墊觸感極佳，仰宮卻并未留戀，輕輕碰過之後，就收回了手。
小狐貍緊閉着的眼微微顫抖，似乎夢見了什麽不好的事。特別是在爪心的溫度離去之後，它愈發覺得不安起來。
好似哥哥現在就要離它而去。
剛才它也只是随口一說，要是真的讓它離開哥哥，它肯定是不肯。就算哥哥對它不好也不行。
因此在仰宮抽離手指之後，小離迅速追尋着熟悉的溫度，往他的掌心靠去。
等一只爪子成功碰到他的手掌，其餘三只就很快追了上來。像之前醉酒一樣，四只爪子都緊緊地抱着他的手指，讓自己的肚皮貼着他的掌心。
仰宮沒想到它突然又變得如此粘人，還不等他及時撤離，掌心就被柔軟的絨毛填滿，多餘的毛發從指縫中露出。
小狐貍将自己的脆弱毫無保留地暴露在他的掌心，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就能頃刻間剝奪它的生命。
但仰宮并沒有這樣的想法。他雖然對待一切事物都很冷漠，但卻很少随意做出取人性命的事。
世間的一切生物，自有自己的命運軌跡。
這些弱小的東西，對他來說，毫無危險可言，也不會對他産生任何影響。他自然是不用去理會他們的。
眼前這只小狐貍雖然有些特殊，但是在他看來，也不過是脆弱得一碰就碎。
小狐貍在抱到令它安心的手掌之後，就安分了下來。也絲毫不擔心仰宮會對它做出什麽殘忍的行徑。
在它看來，最殘忍的事，莫過于哥哥不要它了吧。
整只右手手掌被小狐貍占領，仰宮只好用另一只手從取過之前放在案幾上的三枚玉佩，置于懷中。
為了不讓小狐貍掉下去，仰宮手指微屈，輕輕抓着它。小狐貍察覺仰宮的動作，極為配合地抱緊了他的手掌。
寬大的衣袖垂下，将小狐貍連同手掌一起遮擋住。旁人若是不刻意過來看，是看不出他衣袖之下還藏着東西的。
仰宮簡單掃視了一圈，确定沒有什麽遺漏之後，便帶着小狐貍一起離開了寝殿。
原本他是不打算帶着小狐貍一塊走的，但是現在它這個樣子，仰宮也不好将它丢開。只能等路上它醒了，再勸它自行離去。
門外駐守的弟子早已知曉宗主今日就要離開，見仰宮出來，鄭重地行了個禮。
雖然平日裏仰宮對他們都很冷淡，但是終歸是他們的宗主。弟子心中都頗有些不舍，畢竟再想見面，恐怕也得千年以後了。
這幾日昭靈宗中一應事物仰宮都已經安排好了，新任的宗主也很快就會繼位。
山門外，同他關系較好的牧修、衛原、宗洛三人已經趕到。
宗洛又換回了原先一身男裝的裝扮，但是牧修站得離她老遠了，那還敢像以前一樣，恨不得貼上去站着。
若不是旁人知道他們關系不錯，恐怕得誤以為他們是不是不認識了。
雖然事先都商量好了，這次是由仰宮前去替換。但是真的等出發的時候，幾人還是有想攔住他的沖動。
歷任前往鎮守千年的修士，回來之後，修為都大不如前，因此隕落的更不在少數。
長時間的靈力消耗，對于靈海來說，是一個不小的負擔。幾乎沒有人能夠完整無缺地從那個位置上下來。
他們都是共同從人修修煉上來的，雖然之前并不熟識。但是自打飛升之後，相處了也有數千年。
更何況如今仙界之中，能修練到太虛境的人選，也僅有仰宮一人而已。
如果這次他去了，下一個千年，恐怕也難以推出一個同樣抵達太虛境的人選。
“要不這次還是換我去吧，雖然我現在才太合境，但是也已經到上階了。等過去說不定有所頓悟，直接突破成上清境也說不定。到時候再借助法器，支撐個千年，應該沒有問題。”宗洛突然出聲說道。
她在四人之中，雖然修為不算高，但是卻擅長使用法器。相比于一般修士來說，确實要有優勢一點。
一旁的衛原看了她一眼，這明顯跟之前他們說好的不一樣。
之前兩人也私下商議過，如果想把仰宮換下來的話，最合适的人選，應該是衛原才對。
衛原雖不如仰宮，但卻也有上清境的修為。比宗洛和牧修的太合境要高出許多。
勘破境、太合境、上清境、太虛境，雖然只有四個階段，但是各個階段之間的鴻溝也不是那麽容易跨越的。
但此刻宗洛這樣說，衛原卻也能理解。他很清楚宗洛是什麽樣的人，也知道宗洛是為了他好。
不過......
衛原自然也不希望宗洛去以身犯險，更何況以她的修為，更是兇多吉少。
“換我去吧。”
衛原雖然只說了短短四個字，但是宗洛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沒有再說什麽，而是沉默下來，随後道：“那就衛原去吧，以他的心性，呆上千年也不成問題。再加上我準備的法器，跟仰宮相比，應該也差不了多少。”
旁邊的牧修沒想到他們兩人像是商量好了的，突然在這個時候想要換人。雖然他也很舍不得仰宮去那什麽地方，也想過要不要換自己去算了。
但是他對自己的修為和心性還是有清醒的認知的。就怕他去了，就連五百年都撐不住。
到時別不光正事沒做好，反而辦了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