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劉太後等着外頭的侍衛進來捉拿賢妃，沒想到等了半天也沒有見到人進來，她沉着一張看向賢妃：“侍衛都被那孽子控制住了？”
賢妃坐在地上似哭似笑道：“燮兒早就将這裏裏外外的人都換成了他的人，母後現在才發現啊。”
如果不是怕皇帝對他們生了疑心，蕭燮甚至連姜公公都想換掉。
劉太後活了這麽多年什麽樣的大風大浪沒有見過，她指着那些宮人道：“若還想活命，就将賢妃給哀家綁了！”
這是這些宮人似乎聽不見劉太後的話，他們像是被人定了身一般，就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
沈知窈掃了一圈，心中大概也猜出了賢妃定是将這些宮人家人的性命掌握在了手中，用此來威脅他們幫自己做事。
殿內的人沉默了半晌，劉太後再次發話了：“今日若是你們不聽哀家的，今天的事情結束後若哀家還能走出這麒麟殿，便是你們人頭落地的時候。”
她的話只是讓一直不動的宮人面露難色，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因着家人的性命還在賢妃和三皇子的手中，他們根本不敢不聽從賢妃的。
賢妃依舊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她笑了一聲：“母後不用白費心機了，等陛下走了臣妾會告訴所有人母後因悲傷過度跟随陛下去了。”
這是要連太後一起除掉的意思，當然除了劉太後之外，賢妃也沒有打算放過還在殿內的沈知窈母女，畢竟她們知道得太多了。
在龍床上喘了許久氣的皇帝終于平複了一點點，他一雙渾濁的眼睛死死盯住賢妃，氣喘籲籲道：“朕顧念你們母子，原本已經定好了蕭燮為儲君人選，沒想到你們倒是這麽急不可耐，想要直接取代朕！”
賢妃聞言慘笑道：“陛下這話有幾分真幾分假你自己最清楚，自從太子被你廢了之後，你忌憚那些皇子，朝中所有的大小事都你自己親自處理，你寧願重視淑妃生的賤種，也不願意看一眼你自己的兒子！”
劉太後一時間之間沒有聽明白賢妃在說什麽，只是皇帝聽出了，他冷着聲音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賢妃冷眼對上皇帝：“陛下您自己清楚，顧昭那個賤種根本就不是宣平侯的兒子，而是你和淑妃那個賤人在外面生的種！”
當着皇帝的面揭穿顧昭的真是身份讓賢妃感到很是暢快，她繼續道：“陛下還真以為臣妾不知道，那淑妃就是當年被抄家的葉家幼女，陛下對她一見鐘情，便使了些手段将人秘密帶進了宮裏，可憐宣平侯現在還知道自己替別人養了這麽久的兒子，當真是可笑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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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之後賢妃在殿中大笑起來。
殿中除了知情的沈知窈之外，所有人都沉浸在震驚之中，任誰都不會想到當今皇帝居然會給自己的臣子帶綠帽，甚至搶奪臣妻。
真是一出好大的戲，鄭氏看皇帝的眼神都帶上了鄙夷，想着如果不是現在沈知窈和顧昭已經成了親，不然怎麽樣她都是要退了他們二人的親。
而劉太後想的卻是自己的外孫女婿居然是自己的孫子，這對她來說不知道是喜是悲。
皇帝的秘密被賢妃當着劉太後等人的面抖摟出來，氣得吐了一口血出來，許禦醫連忙抖着手拿着帕子給他擦幹淨血跡，順便幫他順氣。
許禦醫伸手擦了一下額角的汗珠，他只不過是受了太後的傳召，這樣的皇家秘辛是他一個禦醫能聽的嗎？
今天就算是賢妃不對自己動手，皇帝和太後估計也不會放過自己，可憐他兒子才成親沒多久，孫子都還沒有抱上就要命喪于此了。
皇帝緩了一口氣，對着賢妃怒罵道：“你瘋了！來人！将這個瘋瘋癫癫的女人拉出去！”
賢妃止住了笑，顫顫巍巍地站起來：“陛下省着點力氣，免得一會兒沒有力氣寫遺诏，外頭都是我兒的人，陛下如果不想去的體面一點，盡管喊。”
“你！”
許禦醫連忙給皇帝順氣：“陛下千萬別再動怒，這毒藥不能動怒，不然會毒發得更快！”
賢妃就是故意激動皇帝，她想着今天若是皇帝不死，那麽就是她和蕭燮死，那不如博一博，自己先把皇帝氣死，等衆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讓人模仿皇帝的字立了遺诏，再将這殿中的所有人都清算了，這天下以後就是她兒子的了。
如果不是有人透露出顧昭就是皇帝和淑妃的親生兒子，且方才皇帝并未反駁，她也不會急着想讓皇帝這麽快就去死，還能多留皇帝幾天。
皇帝感覺到自己腦袋發眩，眼前一黑，他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掌心，才勉強沒有讓自己暈過去，他知道自己如果在這個時候暈了，那恐怕是再也不能醒來了。
“今天這遺诏不寫也沒關系，反正臣妾有的是辦法讓燮兒繼承陛下的位子，陛下您就安心去吧，燮兒會好好接手您的江山。”
她聽見外面傳來整齊的腳步聲，知道是蕭燮帶着人沖進了宮中，早在慕容嫣揭發她下毒的時候，她就悄悄給殿內的一個宮人遞了眼色，讓她去外面給蕭燮傳消息了。
殿外傳來蕭燮洪亮的聲音：“長公主和長寧郡主企圖謀害陛下和太後，禦林軍聽令，進殿捉拿她們二人！”
這禦林軍早在前幾日就被蕭燮給買通了，皇帝聽着外頭的呼應聲，心裏是真的涼透了，沒想自己身邊的親衛禦林軍也成了蕭燮的人。
禦林軍負責守衛皇宮的安全，是他最為信任的軍隊，沒有他的命令不得靠近內宮，不成想這麽輕易就讓蕭燮給拿下了。
“陛下，是你自己親自寫遺诏，還是由臣妾代勞，這一屋子人的性命掌握在你的手中，救或不救全看你了。”
趁着外頭的禦林軍還未進來，賢妃對着皇帝諄諄善誘。
以她對皇帝的了解，他多半不會為了沈知窈母女而低頭。
沈知窈也是這樣想的，自古以來皇帝最不喜歡的就是被人威脅，而賢妃顯然是這幾十年在皇帝這裏受了不少氣，今天在麒麟殿的每一句話都是精準踩在皇帝的痛點上，想來應該很爽吧？
說實話她還有點羨慕。
可眼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蕭燮和禦林軍正在外頭，雖說現在禦林軍還沒有沖進來的打算，但是她們也出不去，她敢保證只要她出去了，第一個被殺就是她。
看着賢妃那副癫狂的樣子，沈知窈悄悄地往她那邊移步。
皇帝沉默了半晌，賢妃見他這樣子，嘲諷道：“皇帝口口聲聲說福嘉是你唯一的妹妹，而長寧是你唯一的外甥女，她們在你眼中同蝼蟻也沒什麽區別，最重要的自然還是您的皇位，她們二人的命算什麽？”
且不說皇帝認為她們才半年，就是他膝下的公主也不能用來換他的皇位。
賢妃如是地想着。
皇帝終于還是嘆了口氣，他從前差點害死了福嘉，現在是他償還的時候了：“放了她福嘉和長寧，朕寫遺诏。”
這個決定倒是讓沈知窈母女二人很是意外，一個帝王居然為了她們而願意放棄自己的皇位。
不過這感動也只是一瞬間，畢竟皇帝都是将死之人，他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而且就算他現在讓賢妃放過她們，賢妃守不守信還是另說，果然病重的人腦子也沒有以前靈光了。
鄭氏想要出言制止：“皇兄......”
“不用說了，拿紙筆來。”
宮人早就在一旁準備好了紙筆，端着就上前。
麒麟殿的大門被人從外面緩緩打開，沈知窈知道是外頭的禦林軍要進來了。
趁着皇帝還未落筆的時候，她摸到了賢妃的身後，一把鋒利的匕首貼住了賢妃的脖子：“皇舅舅不必寫了。”
“長寧，你在做什麽！”
賢妃感受到匕首的冰冷，她瞬間驚叫，沒想到這位看着柔柔弱弱的女子竟敢做出挾持自己的事情來。
沈知窈沒了往日的嬌弱，她卸下了平日裏的僞裝，眼中滿是陰狠，就連軟軟的聲音也變得陰沉：“賢妃娘娘想要自己的兒子坐上皇位，就要拿我們母子的來鋪路，但是也要問問我同不同意。”
賢妃尖叫着對殿中的宮人道：“還愣着做什麽，快來救本宮！”
看見真有不怕死的宮人往自己這邊靠近，沈知窈手中的匕首破開了賢妃脖子上的那層皮，聽見賢妃因為脖子上傳來的刺痛而哎呦一聲，她淺笑道：“想要我手中的刀子繼續往她的脖子進去，盡管上前。”
聞言賢妃激動道：“都聽她的不準靠近本宮！”
“阿瑤！”
鄭氏知道沈知窈這是在以小博大，但是守在殿外這麽多的禦林軍，她一個人就算是挾持了賢妃，多半也只能拖時間，別的什麽都做不了。
等等，拖延時間？
鄭氏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她看向拿刀頂着賢妃脖子一臉冷淡的女兒，心道莫非女兒這是在等救兵，可這宮裏除了禦林軍，還有誰會來救人，而且現在禦林軍已經被蕭燮給控制了。
沈知窈并未理會鄭氏，她對着殿內的宮人道：“你們都給我出去！”
賢妃還是很惜命的，她見宮人沒有任何的反應，便着急道：“聽她的，全都給本宮出去！”
宮人這才聽話得出去了。
見殿內的宮人都離開了，只剩下劉太後和鄭氏以及姜公公和許禦醫，沈知窈這才帶着賢妃往殿外走去，剛進到殿中的禦林軍紛紛退了出去。
這才對嘛。
沈知窈對于這些人的反應很是滿意，直到看見一身盔甲的蕭燮出現的人前，她擡頭看了一眼殿外宮牆上埋伏的禦林軍，這些禦林軍已經搭好了弓箭，随時等着蕭燮發號施令。
她輕笑一聲，對着緊皺眉頭的蕭燮道：“對付我這樣一個弱女子，三表哥也也要這麽勞師動衆嗎，看來賢妃娘娘的命很是重要。”
蕭燮在今天之前都覺得他這個表妹中看不中用，只會些婦人之間的小算計，從未想過就是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居然敢挾持人。
他盯着那只握着匕首略顯蒼白的手，道：“表妹，你放了母妃，我一定不會為難你和姑母。”
“三表哥當我是三歲小孩嗎？看這幅陣仗，我要是真放了賢妃娘娘，我和我娘親多半也是沒有活路了，不如就讓賢妃娘娘陪我們母子一起，也好多個伴兒。”
蕭燮沒想到他這個表妹這樣瘋，見她這幅樣子大有真的會手刃了賢妃的可能，蕭燮頓時心裏有些慌亂了。
賢妃是他的生母，他自小就被賢妃寵愛着長大，他怎麽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母妃死在自己眼前。
思考了很久，蕭燮終于還是下定了決心，對着那些禦林軍道：“所有人放下手中的武器，放長公主和長寧郡主出宮。”
禦林衛握緊了手中的佩刀，不是很贊同蕭燮的這個決定，他道：“三殿下，我們不能扔了自己的武器，不然......”
“我母妃的命才是最重要的，聽我的！”
禦林衛遲疑了一下，才對着衆将士道：“聽三殿下的，放下手中的兵器！”
沈知窈耳邊接二連三聽見兵器落地的聲音，她擡頭看了一眼屋檐上的那些弓箭手，見他們也扔掉了手中的弓，這才笑道：“聽聞三表哥極重孝道，沒想到是真的。”
蕭燮不想聽她說這麽多的廢話，忍着怒氣道：“我已經讓他們扔了手中的兵器，表妹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嗎？”
沈知窈搖了搖頭：“我可沒有說表哥做到這樣我就會放了賢妃娘娘啊。”
蕭燮咬牙切齒道：“長寧！”
沈知窈柔軟的聲音提高了幾個度：“不過封将軍應該會感謝表哥的這個舉動。”
“什麽......”
不等殿外的所有人反應過來，封越已經帶着駐守在外的将士悄無聲息殺進了麒麟殿前，那些禦林軍因着扔掉手中的兵器，封越帶的人根本不給他們撿起來的機會，沒一盞茶的功夫，所有的禦林軍就被封越帶人那些人控制住了。
而蕭燮則被封越親手綁了：“看好他。”
說完他穿着沉重的盔甲進了麒麟殿，路過沈知窈的時候輕聲對着她道了句謝。
沈知窈松開了賢妃，命人将她綁了。
随後她看見顧昭和淑妃急匆匆地趕來，顧昭在京郊被蕭燮的人絆住了，緊趕慢趕還是遲了一步，他看見沈知窈手中握着一柄匕首，上面還沾了血跡，他心髒驟縮，趕緊大步走到她面前。
沈知窈見了顧昭，臉上露出一絲笑：“夫君......”
話還未說完，就被顧昭拉入了懷中。
“窈窈，你可有事？”
他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沈知窈靠着他的胸膛聽着他有些快的心跳，柔聲道：“我沒事。”
顧昭收緊了手中的力道，低聲道：“以後這樣危險的事情不要再做了，萬一你有什麽意外，我該怎麽辦？”
沈知窈仰頭看向他，彎了彎眼睛：“我相信夫君不會讓我有事，所以夫君以後都不要跟今天讓我獨立一人面對這樣的場面，好嗎？”
顧昭将下巴擱在沈知窈的發頂，溫聲道：“再也不會了......”
二人抱了好一會兒，直到沈知窈拿手戳了戳顧昭：“好了，還有外人在，咱們進去吧。”
顧昭這才松開了沈知窈，牽着她的手進了麒麟殿。
進去後沈知窈看見葉棠整哭着趴在皇帝的身前。
封越隐晦地看了葉棠一眼，對着榻上的皇帝道：“末将救駕來遲，還請陛下懲罰。”
皇帝經歷了剛才的一番事情，此時已經是精疲力盡，他對着封越道：“愛卿不必自責，那孽子呢？”
“三殿下已經被末将拿下，陛下可是要見他？”
皇帝擺了擺手：“不必了，三皇子蕭燮，勾結禦林軍意圖皇位，賜死，賢妃助纣為虐，賜死，禦林衛也一并賜死，剩下的禦林軍交由你處置。”
“是。”
淑妃扶着皇帝躺下，輕聲道：“幸而顧大人得知三皇子想要欺君罔上，讓人給封将軍傳了信，臣妾放心不下陛下，想着陛下若是去了臣妾也不能獨自茍活，便跟着封将軍一起來了，陛下會不會怪臣妾。”
皇帝見葉棠期期艾艾地與自己說着這些，心裏更是憐愛她：“朕如何能怪你，只是你還年輕，若朕哪天真的去了，你也不必尋死，咱們得嗣兒不能沒有娘親。”
“陛下......”
葉棠和皇帝這邊正在上演着夫妻情深，沈知窈便小聲對着顧昭道：“表哥，他們現在都以為你是皇帝的兒子，要是這老皇帝腦子一糊塗要公布你的身份，把皇位傳給你怎麽辦？”
顧昭看向時日無多的皇帝，輕聲道：“不會的。”
畢竟他是由宣平侯養大的，皇帝還是忌憚這一點，所以這個皇位很有可能會是由他那親弟弟來繼承。
不然他這名義上的娘也不會這麽大費周章地來皇帝跟前演深情的女子。
果不其然，沒幾天皇帝病危，衆臣子跪在麒麟殿外等了許久，随着裏頭傳出一句皇帝薨了，淑妃葉棠和禮部尚書帶着遺诏出來了。
十一皇子蕭嗣繼承皇位，由于天子年少，便立顧昭為攝政王，輔佐新帝，群臣無異議。
顧昭身份的事情被瞞得很好，雖然葉棠想要自己的長子顧昭坐那個位置，但是被顧昭拒絕了，只稱自己難堪大任，為此葉棠還跟顧昭置氣了幾天。
最後還是封越勸了葉棠幾句，葉棠才放棄了想要公布顧昭身份讓他繼承皇位的想法。
皇帝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親手将蕭家得來的江山還回給了燕朝公主。
顧昭不是他的兒子，蕭嗣同樣也不是他的兒子，這一切都是葉棠算計好的，等的就是他的幾個兒子之間互相争鬥，她的兒子坐收漁翁之利。
沈知窈和顧昭坐在院中的秋千上面，她靠着顧昭的肩膀，院裏的海棠花已經開敗了。
顧昭成了攝政王，平日裏都是忙得脫不開身，今日好不容易得空了，她便拉着人坐在院子裏發呆。
她嗅了一下顧昭身上的松香，軟着聲音道：“幸好你沒有真的去做皇帝，不然更沒時間陪我了。”
顧昭偏頭看着嬌嬌軟軟的小妻子，清越的聲音含了一絲笑意：“新帝剛登基沒多久，自然會忙些，等他十四歲了，我便請辭，陪你去游山玩水，好嗎？”
這是她從前的夢想，還是國公府三姑娘的時候，經常被困在那方院子裏的時候，沈知窈就想過要偷跑出去，離開這個家再也不回來了，她覺得就算是死在外邊都比死在這個讓她喘不過氣的院子好得多。
可是她的身體不允許她這樣，別說逃出去，她就連翻個牆都費勁，她記得十四歲的時候自己偷偷翻牆，差點從牆頭上摔了下去，是當時路過的顧谌接住了她，還因為接受了傷。
沈知窈想到這裏，心裏甜甜的，她抱住顧昭的手，擡頭好奇地問他：“表哥，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顧昭看着她紅撲撲的臉，心裏柔軟得很：“忘了，許是看見你翻牆頭的時候，或許是看着你救了一只貓，又或許更早……”
沈知窈聽着他說些，沒忍住拉着往自己跟前湊，然後親了親他的嘴角，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也喜歡表哥，此時此刻。”
歲月悠長，在這裏她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慢慢說給他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