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沈知窈回娘家已經第三天了，宣平侯府那邊并未有人來接她回去，雖然鄭氏母家富有，但是沈爹一向簡樸，所以在沈家的吃住跟宣平候比又差了一大截，但為了能夠幫助沈熠重回國子監，沈知窈也只得在沈家等待。
她就當是來體驗生活了。
趙氏在她自己被傳言擾得不安的時候，得知沈知窈回了娘家，氣得打翻了手中的茶杯。
如今因着上京在傳她苛待沈知窈一事，這個月沒幾個世家夫人給她下帖子，按着往常，她每個月幾乎都有要出去好幾次次參加別人的小宴。
如今都快月底了，也只有陳夫人給她發了帖子讓她去參加她小孫女的滿月宴，只是她去了之後，那些夫人待她的态度冷淡了不少，沒了尋常的熱絡，更有她的死對頭孫夫人對着她就是一頓陰陽怪氣。
還特意挽着她那兒媳的手到趙氏跟前，同她兒媳保證絕對會将她當成親女兒一般對待，斷不會跟某些惡婆婆一樣磋磨她。
趙氏聽見惡婆婆三個字當場氣得差點暈倒，可奈何她是高門貴夫人，做不來像市井婦人那樣罵街，只得瞪着孫夫人，然後看着孫夫人攜着兒媳笑着離開。
這口氣趙氏實在是咽不下去，可孫夫人的丈夫身居禦史臺高位，她就算是告狀到宣平候或者她哥趙侍郎那裏也沒用。
早在最開始傳言傳出的時候她就派人去查了，但是查來查去也查不出到底是誰說出去的，府上被她懷疑的人，尤其是枕流院裏的丫鬟都被叫去問話，可那些人都說不知，又有人作證她們在傳言傳出的時候一直呆在府中，也沒跟外面的人接觸。
趙氏想着沈知窈也沒那個膽子敢做這樣的事，最後她懷疑到了那天來府上的顧清枝身上，畢竟她這小姑子親眼看着她讓沈知窈親自奉茶，以前還見過她懲罰下人。
且她與顧清枝一向面和心不和，想來顧清枝巴不得她跟自己的兒媳內鬥，好看她的笑話。
趙氏自認為知道了是誰傳出去的，可對方是自己的小姑子，且她也沒有證據證明是這個小姑子做的，只能任由這這個傳言發酵。
且這傳言的側重點在于她磋磨兒媳，可一般遇到婆母磋磨兒媳的事情，都是被婆母磋磨的那一方不光彩，很多人都會覺得是做兒媳的不對，不然為什麽得不到婆母的喜歡？
哪知道京中的輿論并未跟她想象中的一樣，因為沈瑤還未出嫁之前跟鄰裏相處得很好，她父親官職雖說不大，但也是幫了不少人，所以很多人對沈家都有好感。
那些人聽說是沈瑤被婆母磋磨，都站在了她的這邊，然後都在指責趙氏這樣的一家大婦竟然容不下一個兒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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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因着沈瑤的出身不高，大多平民都跟她共情，更認為是趙氏看不起沈瑤小門小戶的人家，更看不起他們這些平民。
趙氏氣得又在屋裏砸了一套剛換的新茶具，如果不是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嬷嬷勸導，恐怕她早已失去了理智。
所以當宣平候來問趙氏為什麽沈知窈回娘家都三天了，府上還沒人去接她回來時，趙氏徹底繃不住了。
她指責宣平候大聲道：“我被這京中流言纏了半個多月了也沒見你問過我好不好，如今沈瑤才回娘家三天你就着急了？你還說你不是偏愛顧昭和那個破落戶？”
宣平候看着眼前這個生氣的女人，突然後悔當初将顧昭抱回府中給趙氏撫養，他好聲好氣安慰她：“到底是昭兒的夫人，外面又在傳你跟她之間的流言，如果她一直不回府，那豈不是更坐實外面的流言？”
說着他上前拍了拍趙氏的肩，其實趙氏不待見沈知窈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只是他素來不把後宅女人間的那點小事放在心上，認為只是小打小鬧。
直到今早的時候禦史臺那邊突然有人彈劾他，說他治家不嚴，縱容妻子苛待下人和兒媳，他才覺得不能繼續任由這些流言在京中繼續傳下去了。
彈劾之人還是孫夫人的丈夫劉大人，是跟他站在不同黨派的人，他們兩方一向是勢同水火，經常明裏暗裏在朝局争鋒相對。
且這些年來随着幾位皇子的長成，黨派之間相争得也越來越厲害，朝廷之下暗潮洶湧，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複。
原本以為後宅的事情不會影響到他在朝中的聲望，哪知道趙氏在府中做的的事會被人捅了出去，導致他被人抓住了把柄，幸好當今聖上仁善，并未對他作出懲罰，只是略作訓斥了幾句，讓他好好整治後宅。
所以即便現在留言對他造成了一定的影響，但也還未到嚴重的地步。且趙氏是他的發妻，又有在吏部做侍郎的哥哥，而沈知窈只是他衆多兒媳中最不重要的一個，他的心自然是偏向趙氏的。
他勸說了趙氏好一會，才說動趙氏讓身邊得臉的嬷嬷親自去沈家接沈知窈回府。
趙氏也明白宣平候的用意，只得暫時先咽下這口氣，還讓韓嬷嬷坐了輛寬敞的車前往沈家。
同時在宣平候走後，她又命人去刑部找顧昭，說是沈知窈已經回娘家三天了，他再忙也要顧及一下自己的新婚妻子，莫要冷落了人家，要他下值後親自去接沈知窈回來。
原本顧昭的同僚也偶有聽說趙氏和沈知窈的事，今日見趙氏親自讓人來提醒顧昭，便以為外面的傳言都是假的，當下又聽得趙氏派人來對顧昭說的這番話，更覺得趙氏并不似傳言中那樣，反而是一位關心兒子兒媳關系的好婆婆。
顧昭自然能看出趙氏的真正用意，前日他已經查到滿城傳得沸沸揚揚的消息最早是誰散播出去的，不僅知道是誰，還特意替她将尾巴掃幹淨了，趙氏這才查不到她身上去。
但是他沒想到有人會趁亂往裏面添了把柴火，只是火候欠缺，并未動搖到他那個好父親的根本，只得來皇帝一句不痛不癢的訓斥。
等那下人走了，顧昭依舊在整理手上的卷宗，同僚符玉澤湊上前來八卦：“你當真要下值後去接你那夫人嗎？我看你天天呆在刑部，就連休沐也不放過，想來尊夫人天天獨守空房也不好受，确實該好好陪陪人家。”
說着他搖頭晃腦，衆人都當顧昭性子溫和，所以偶爾跟他開玩笑也無傷大雅。
顧昭看着案上的卷宗，頭也懶得擡，只道：“戶部員外郎家中小妾之死的元兇查到了嗎？”
符玉澤聽得他的問話，只得面露痛苦：“你就別提這個了，明明上次跟着大理寺少卿一起查案，眼看着有點眉目了，結果提供線索的人突然暴斃，可真是氣死我也。”
他說着将目光投向面前這位據說查案以來從未失手的顧大人，眼神異常炙熱。
顧昭在他期待的眼神中站起了身，然後往外面走去，便随着的是他清磁的聲音：“查案子是大理寺的事，你去找大理寺。”
符玉澤急得跟了出去：“還不就是大理寺的人破不了案才找你嘛，你看你都幫大理寺破好幾件案子了，也不多我一個！”
顧昭沒理他，帶了幾個人便往刑部大門口走去。
符玉澤追出去，見顧昭幾人上了馬往城南的方向去了，納悶他出去怎麽還帶了幾個人，看這陣仗莫不是要去抓人？
顧昭帶着人離開了刑部，而此時到了沈家門口的韓嬷嬷卻吃了閉門羹，她看着沈家緊閉的大門，随口問了句出來看熱鬧的鄰居：“這沈家今天沒人在家？”
鄰居見韓嬷嬷這通身氣派的打扮，便猜出了她是宣平侯府的下人，見韓嬷嬷身上沒有一點狗仗人勢的架子，便也好心提醒她：“沈家夫婦一大早就去廟裏上香，沈家那姑娘和小子看着沒跟他們一道去，但也是出了門。”
如果不是知道沈知窈沒有未蔔先知的能力，韓嬷嬷都要以為她是故意讓她吃閉門羹的，為了能夠完成趙氏交代的任務，韓嬷嬷只好守在沈家門口，直到在沈家外面等了沈知窈差不多兩個時辰，實在是等得不耐煩了才離開。
等她回去侯府時，恰巧侯府門口撞見沈知窈和顧昭一起回來的場景。
至于沈知窈為什麽會和顧昭一起回來，這還要從早上說起。
沈父停職在家差不多半個月，一直都悶悶不樂，白天出去找人喝酒聊天，晚上就呆在書房不出來。
即便沈知窈來了也是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模樣，鄭氏看不下去了，想着沈父停職和沈熠在家思過的事，又有沈知窈在侯府被趙氏磋磨的事，便打算一家四口去廟裏拜拜去去晦氣。
但是今早秋梧在沈知窈耳中說了什麽之後，沈知窈便說要帶着沈熠去國子監找那位拉偏架的國子監監丞理論理論，于是帶着不情不願的沈熠上了馬車，然後前往國子監。
只是國子監平日裏都是男的，沈知窈一個女子到了國子監，瞬間引起了衆多學子的注意，甚至還有不懷好意打量她的人。
沈知窈對那些目光下意識感到厭惡，只是當下找那監丞要緊，于是拉着沈熠去了監丞所在的院落。
她聲明來意，且負責協助監丞管理日常事務的下人認識沈熠，便進去通傳。
沈熠原本不想來的，覺得自己給沈家丢臉，可是當他看見明明跟他一樣回家思過的章鴻才，不僅正常上學，還對着他姐姐說诨話，如果不是沈知窈攔着，他早就上去再揍他一頓了。
沈知窈按着他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等監丞，那下人自然是知道她是宣平候府的五夫人，好生客氣地給她上了茶。
等桌面上的茶涼了，監丞才慢悠悠地出現，沈知窈看到跟在監丞身邊的人，許是因為不在宣平侯府的緣故，那人用赤/裸的目光毫不避諱地上下打量她，沈知窈雖對他這目光感到惡心，但有外人在，只得忍着。
只見這人直直地盯着沈知窈，面上露微笑：“五弟妹，你來國子監可是有什麽事？”
沈知窈暗中捏緊了手中的帕子，這人便是書中多次提及想要占沈瑤便宜，被宣平候送進國子監的宣平侯府二公子顧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