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宣平侯府距離沈家大約一個時辰的距離,在收到消息後的第二天,沈知窈便帶着春桃秋梧二人上了馬車回沈家。
昨天夜裏下了一場秋雨,早晨的天氣還帶着涼氣,涼飕飕的風從車簾外鑽了進來,春桃瑟縮了一下,見沈知窈身上穿得還算厚,且雙眼還閉着,她才放下心來。
自打沈知窈落水後,她的身體變得沒以前那般強壯了,但跟前世的那具身體相比,卻也是好了不少。
春桃打量了一下沈知窈的臉,發現不知道何時她的左眼下生了一顆小小的痣,如果不細看是不會注意到。
那顆痣讓她生生多了一絲的妩媚,沖淡了她身子裏那股柔弱感。
馬車行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秋梧掀開車簾問坐在前面的車夫:“好好的怎麽突然停了下來,要是驚着了夫人拿你是問!”
這邊馬車夫擦了擦額角的汗,對着裏面的秋梧道:“前面有兩個乞丐擋住了去路。”
秋梧聞言開了車簾,就見一大一小的兩個乞丐畏畏縮縮在馬車前,她皺眉:“将他們趕走,莫要誤了夫人回娘家的時辰。”
她話音剛落,那個小乞丐立刻跪下求她:“求求夫人不要趕我們,我祖母病重,求求賞點什麽都好......”
外頭小乞丐的聲音将沈知窈喚醒,她昨夜在房中想着今天要怎麽在沈瑤父母跟前不露餡,這一想便到了四更天才睡着,今早又一大早就被春桃叫醒,于是只好在馬車上補眠。
如今被外面的吵鬧聲吵醒,她身上帶了點不悅,問道:“怎麽回事這般吵?”
小乞丐聽見從車廂裏面傳出一道輕柔的聲音,立馬對着裏面大喊:“求夫人垂憐,幫幫我們!”
沈知窈這才清醒了一點,她越過秋梧看向馬車前,見一個瘦小的小乞丐正跪在還潮濕的青石板上,年紀看着才十歲左右,那一身單薄破爛的衣服因為昨夜被雨水打濕了,到現在還未幹透。
而她的身旁則是一位瘦骨嶙峋,頭發發白的老妪,同樣也是衣着單薄。
沈知窈知道這些乞丐最是難纏,她現在趕着去沈家,沒空理她們二人,只得吩咐春桃:“拿點銀子趕緊将她們打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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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沒想到沈知窈會讓她直接将銀錢給乞丐,有些意外,但也是聽話的下了馬車,從錢袋子裏面拿了幾個碎銀給小乞丐。
只是小乞丐正要伸手接的時候春桃并未給她,而是警告她道:“拿了銀子趕緊帶你祖母去治病,以後別再自作聰明攔貴人的馬車,不是所有人都跟我們夫人一樣心善。”
說完等小乞丐聽話地點頭,由于她實在好奇馬車裏面坐着的夫人長什麽樣,便擡眼偷觑了一眼。
就看見一位年約十七八歲的女子端坐在馬車裏,她身上的衣服看着并不華貴,可是沈知窈生了一張容貌傾絕的臉,小乞丐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漂亮的姐姐,一時看呆了。
沈知窈沒有注意到小乞丐的目光,她只催促道:“将她們打發走。”
春桃聽了她的話,才将那幾個碎銀放在她那只髒污的手中,等她回到了馬車上,發現沈知窈看她的目光有些不解。
春桃以為是沈知窈嫌她剛才多嘴跟那小乞丐說那些,只好道:“是奴婢多嘴了。”
沈知窈并未回她,而是想着剛才春桃說她心善的話,她從來沒覺得自己多善良,給那乞丐銀錢也是因為不想在這被她們浪費時間,從前她在國公府的時候也是能夠用錢解決的事情她都不想多費口舌。
而她占了沈瑤的身體,依着沈瑤的性格,恐怕也會對這對婆孫施以援手,她不過是按着沈瑤的性子行了事,算不得什麽。
沈知窈不知道的是,這一幕被影七記了下來,影七是顧昭在上個月特意放在沈知窈身邊的,顧昭明面對影七說的是保護沈知窈的安危,實則是監視沈知窈的一舉一動,只要有不對的地方便跟他回禀。
等沈知窈的馬車進了沈家,影七便也回去複命。
沈家跟宣平候差得不是一點,沈知窈看着這座只有兩進的宅子,心裏嫌棄得不行,可她現在不是國公府的三姑娘,而是這宅子主人的女兒,便也只得忍了下來。
她一進門就有一位年近四十的夫人迎了上來,這夫人長得跟沈瑤有幾分相似,更讓沈知窈驚訝的是鄭氏長得也有幾分像她母親,于是看着鄭氏的時候沈知窈眼圈紅了。
她不敢真的哭出來,畢竟沈瑤是個外表堅韌不會輕易流眼淚的那類人,沈知窈硬生生将眼淚逼了回去,強迫自己換上了笑,也跟着迎向鄭氏:“娘,我回來了。”
和她想象中母女相聚的場面不同,沈瑤的娘鄭氏直接對着沈知窈上手了,她掐了掐沈知窈的臉,瞪着眼睛看她:“你這丫頭還知道回來,給你的信也不回,才幾個月不見你看你都瘦成什麽樣了,真是要氣死我了!”
鄭氏出自商賈之家,身上也帶了點幹練伶俐的勁兒,一開始宣平候上門提親的時候她就不同意這門婚事,覺得她女兒這樣天真純善的人進了這種人家,肯定會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但是架不住沈知窈的父親軟磨硬泡,才忍痛将自己的寶貝女兒嫁到了宣平侯府。
如今見沈知窈瘦了一圈,她都要心疼死了。
沈知窈突然被鄭氏掐臉,人還是有點懵的,她覺得沈瑤這樣性子的人,母親肯定也是很溫柔的,沒想到鄭氏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樣。
她揉了揉被鄭氏掐紅的臉,不滿地嘟囔:“娘,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嘛!”
她這話一出倒是讓鄭氏有些意外,她哎呦地笑了一聲:“你什麽時候也學會撒嬌了,是不是經常在顧家那小子跟前這樣?”
自然不是,她跟顧昭相處的時間屈指可數,她自小就喜歡跟長輩撒嬌,所以她跟親近的人說話時就會下意識帶了點撒嬌在裏面,即使知道沈瑤很少在人前撒嬌,但她一時也改不過了。
既然改不過來,那索性便不改了,人總是會變的,只要她不表現得很反常,他們怎麽也不會發現沈瑤已經變成了沈知窈。
沈知窈嬌嗔一聲,裝作害羞道:“娘,下人都在呢,你要是再說下去女兒都沒臉了。”
她邊說邊跟着鄭氏往正房去,鄭氏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笑罵她:“沒良心的,瞧你還不好意思,自從你嫁到那裏,娘這些日子吃不好也睡不好,就是擔心你在那裏會過得不好。”
可鄭氏這樣說着,眼中卻全是心疼。
可憐天下父母心,沈瑤确實自從嫁進宣平侯府後就沒一天安生的日子,可她是個孝順善良的孩子,并不會将自己的遭遇告訴鄭氏,讓鄭氏白白擔心,才會導致她落水丢了性命。
現在既然她成了沈瑤,那麽就要接受沈瑤的一切,包括她的父母親人。
想到回沈家來的目的,她便讓鄭氏停下了張羅的手,拉着她坐了下來:“娘,這些事讓下人做就是了,你昨日遣人給我傳消息,說咱們家出事了,到底是事?”
鄭氏這才停了下來,她坐在沈知窈身邊,嘆了一口氣:“你爹中了別人的圈套,現在被停職在家中,一時沒辦法複職,還有……”
說到這裏,鄭氏看着身形消瘦的女兒,突然後悔告訴她這件事了,可她除了告訴沈知窈外別無辦法。
沈父停職一事一開始也沒這麽嚴重,只說是小懲大誡,只是吏部那邊一直不給答複說什麽沈父能夠官複原職,甚至隐隐有要他人取代其的意思。
最開始沈父不讓鄭氏告訴沈知窈,說她在宣平候府好好的,免得她知道了擔心。
“還有什麽?”沈知窈見鄭氏沒有繼續說下去,便問了出來。
鄭氏見自家女兒身形消瘦,便知道她在候府定然過得不好,她只得搖了搖頭:“沒什麽了。”
她最開始的打算是讓沈知窈去她公爹宣平侯跟前提一下,以宣平侯的地位和身份,再加上吏部侍郎是宣平侯夫人的哥哥,想來稍微走動一下,相信很快就能讓她父親複職。
只是今天見了沈知窈,即便知道她這個女兒報喜不報憂,又逢她聽了這幾日的傳言,所以才會讓人給沈知窈傳話要她回來一趟,雖然這傳言尚且不知道真假,但也斷定沈知窈在侯府過得不好,索性不再繼續說下去。
可沈父被停職的事情已經說了出來,沈知窈站着沈瑤的身體,不得不幫他們,她擰眉道:“父親現在只是停職,上頭還未做出決斷,娘先不要慌。”
書中也提到過沈父停職的事情,沈瑤找了宣平侯幫忙,很快沈父就官複原職,現在找宣平侯的事落到了她身上。
她正要說等回去便幫沈父一把,話未出口就聽見少年清脆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姐姐,你回來了!”
沈知窈一轉頭,就看見一位年僅十六的俊朗少年走了進來。
沈瑤有一個弟弟,名叫沈熠,在國子監讀書。
只是今日并非休沐,且她看見了沈熠右眼角的一塊青紫,便問道:“你這是怎麽回事,你跟人打架了?”
別說,還真是,鄭氏聽她這樣問突然就來氣了,她上前擰着沈熠的耳朵:“這臭小子跟承安伯家的小兒子打架,還把人給打傷了,現在被國子監勒令在家反省,搞不好連學都沒得上了!你爹剛被停職,他就鬧出這樣的事!”
不愧是父子……
沈知窈腹诽,她記得沈熠因為得罪了承安伯,最後被國子監趕了出去。
沈熠身邊跟着的小書童見沈熠沉默了,忙道:“是那人先罵大小姐的,少爺也是氣不過才動了手。”
沈知窈聽了小書童的話,便問沈熠:“他罵我什麽?”
沈熠自然不會說,那人說話這麽難聽,他才不想說出來髒了姐姐的耳朵。
“他不說,那你來說。”
小書童見沈知窈盯着他,才小聲道:“承安伯的小兒子章鴻才說大小姐攀高枝,說您是山雞飛上枝頭變鳳凰,還說……”
這小書童越說到後面聲音越小,沈知窈聽着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消失,她竟然不知道這些勳貴的子孫這麽沒修養,跟個長舌婦似的到處在人背後嚼舌根。
鄭氏聽着也生氣,但是她知道這事誰先動手誰就沒理,她伸手戳了一下沈熠:“即便是這樣,你罵回去就是了,你何苦打人家。”
沈知窈看着他臉上的那塊青紫,伸手碰了一下,看着他龇牙咧嘴後才問他:“你不會沒打贏吧?”
沈熠聞言驕傲地擡頭:“自然是贏了,那小子自小錦衣玉食,別看着壯,其實一點也不禁打。”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我看你這臭小子是一點也沒要反省的樣子!”鄭氏看着沈熠那張驕傲的臉就氣不打一處來。
沈知窈倒是跟鄭氏不一樣,她覺得沈熠打得對,換做是她也會讓身邊的下人将那不知好歹章鴻才教訓一頓,虧他還是國子監生,這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鄭氏還要繼續罵沈熠,卻聽見沈知窈說:“阿熠做得對,他确實該打。”
只是為了讓沈熠繼續在國子監讀書,她怕是要親自去一趟國子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