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邂逅再相逢
邂逅再相逢
醫院……
刺鼻的消毒水味兒,隐隐的刺痛感迫使她清醒了幾分。
易可躺在病床上,醫院裏特有的味道讓她松了一口氣,死裏逃生,她可真是命大。
她睜開眼,見自己的腿打着石膏吊着,想哭的心都有了,轉念一想,小命沒丢就不錯了,一條腿算什麽,沒廢就行。
“醒了?”亦冷亦熱的聲音傳來,不用看就知道是她的親老哥。
她轉了轉眼珠子,脖子被固定着,還側不了頭,她可真是太難了。
她悶悶回應:“昂……”
易無恙坐在病床邊,大口大口啃着蘋果,嘎吱脆響的聲音吵的她腦殼疼。
“哥,我命是不是特別硬?”易可笑說道,“你可一定要給當初給我算命的那人送點兒禮。”
小時候算命的人給她算過了,說她命裏有一險,得随身戴着玉鎖,保命克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好巧不巧那天拍戲鎖掉了,要不是她去撿那塊玉鎖,早上西天了,她可真是太幸運了,山體塌方都沒被砸死,腿斷了也沒疼死,被困了不知道多長時間,還活着,老天爺很眷顧的讓她被救了,等她好了指定得拜拜老天爺還有當初給她算命的那活神仙。
易無恙喂了她一瓣橘子:“你還是給救你命的醫生和解放軍送點禮吧。”
易可吃着橘子,腦子回憶着救她命的恩人們。
想着想着,恩人就來了。
躲不過的前男友,剪不斷的孽緣。
前男友成了恩人,神特麽的恩人。
路雲琛得空來看看易可。
“可可……”
“哥!”易可秒反應,一嗓子吓了易無恙一跳。
易無恙眉頭輕皺,問:“喊什麽?啥事兒?”
易可欲蓋彌彰的笑了笑,問道:“這位是……莫非這就是我的恩人?”先下手為強,萬萬不能讓路雲琛是她前男友這事兒暴露出來。
易無恙懶懶的看了一眼易可,若有所思,擡手敲了敲她的額頭,把啃了一半的蘋果放在一邊:“嗯,快謝謝人家。”
易可:“啊,謝謝您啊,解放軍,叔叔……”
路雲琛表情微妙。
易無恙又敲了一下她的腦門兒,“怎麽說話呢,什麽叔叔。”随後過去感謝路雲琛對家妹的救命之恩,客套又官方。
易可悄咪咪的翻了個白眼,接易無恙的話,嘀咕道:“眼睛瞎了行了吧……”早瞎了,眼神兒不好當初才跟這麽個悶葫蘆憨批在一塊兒。
還被他甩了兩次。
最主要的一點,她竟然是被甩的那個,每每看見路雲琛,她都好奇,他是怎麽做到又渣又純情的。
易無恙和路雲琛聊了兩句,易可的思緒已經飄了,不知道飄到哪個銀河系去了,直到前任的一聲“易可”把她拉了回來。
“易可。”
易可語氣涼涼的回複:“別叫我。”
易無恙彈了她一個腦崩兒,示意她禮貌點。
路雲琛從口袋裏拿出那塊碎了的玉鎖,他包在了手帕裏,這還是易可昏迷前交給他的,那些話他都記在了心裏。
從災區把她救出來時,她渾身都是血泥,她所在的劇組大半人遇險,她也包括其中,所有人都找到了不管生還是死,只有她還杳無音訊。
發現她時,她奄奄一息,手裏握着已經摔碎的玉鎖,對他說:我都快死了,你來見我了?
那時候他只想回她一句:就算你死了,我也會去見你。
“哥,我餓了,給我買點吃的。”易可支開易無恙。
易無恙離開後,路雲琛才坐到她身邊,把玉鎖放在床頭櫃上,他們剛談戀愛的時候她說過,這玉鎖是小時候算命先生給她保平安的,雖然總覺得父母迷信,但她一直聽話的貼身戴着,也算是不讓家人擔心。
久而久之就成了習慣,她很少摘,洗澡睡覺也戴着,就連走紅毯,也不會為了搭配禮服換上昂貴的項鏈,而所有的衣服都是為了搭配那塊小玉鎖。
在他們談戀愛的時候,她只摘過一次。
送給了他。
“謝謝你啊,又救我一命。”易可不情不願的說道,語氣不太好,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忘恩負義沒良心呢。
她實在是不知該用什麽态度面對這個甩她兩次的狗男人。
“易可,和好吧。”路雲琛開門見山,他一向直來直去。
追人的方式也沒有多少花樣,像個鐵憨憨,說的少做得多,當初她也是被這麽一個忠犬般的性子迷了心智。
但被甩兩次的她,可沒那麽好糊弄。
易可聽到這話,哭笑不得,和好個屁,再被她甩一次?她早就看明白了,複合就是讓他有機會再甩她一次。
“路雲琛,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打不死你。”易可有氣無力的說道,但凡她現在能動,拖鞋早甩他臉上了,把他這張愛惹桃花的俊臉撕爛!
劃爛!
拍爛!
路雲琛握住她的手,低聲道:“我認真的,再原諒我一次。”
易可肺都快氣炸了,恨不得一鞋底拍死他,奈何傷筋動骨動彈不得。
“你趕緊走吧,一會兒我哥回來了,別讓他看出端倪。”
她懶得跟他多說什麽情啊愛啊,就想跟他分道揚镳,有些事是說原諒就能原諒,說重來就能重來的嗎?哪有這麽容易,反正她是不會再去招惹路雲琛了,好馬不吃回頭草,她已經吃過一次回頭草了,吃了老大虧了,哪能再吃第二次。
“易可,再相信我一次,我不會再說分手了,你知道的,我都是因為——”
“行了,別說了。”易可打斷他的話,眼神有幾分黯然,“上次你也是這麽說的。”
她知道他的身份很特殊,他的責任很重,跟她分手也許對他來說都是為她好,但她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他的一意孤行大男子主義,說分就分說和就和,用“為她好”這個理由當免死金牌。
“不管因為什麽,我們都已經分手了。”易可淡淡道。
路雲琛安安靜靜的坐在一邊,不知再找什麽理由求她原諒,想來想去,也只是說:“我愛你這件事,從未變過。”
易可閉上眼睛,眉宇間透着倦意:“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路雲琛倒也聽她的話,傻了吧唧的就走了,還把門給帶上了,一句話都沒說,易可重重地嘆了口氣,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惆悵什麽,明明是她讓他走的,這下還舍不得了。
這個路雲琛也是,讓他走還真走了,就不會磨叽一會兒嗎!真是個憨批,咋就這麽實誠呢。
易無恙出去了一趟,帶着餐食和嫂子一起回來的,易可像小貓一樣細嚼慢咽的喝着寡淡無味的粥,心不在焉的她,思緒早已飄遠。
她和路雲琛很早就認識了,在她還在上大學,還是個小演員的時候。
十八歲那年,她帶着夢想和期待來到白城,踏上心之所向的遠方,大學的第一個暑假,她開始去橫店跑龍套,從小演員做起,瞞着家人,偷偷摸摸的去拍戲,哥哥知道這件事後,大發雷霆。
那天她正在拍戲,地點是夜鸾,夜鸾此時的規模剛剛起步,是易無恙在白城的第一所酒吧,劇組租用場地,而她剛好飾演一個小角色。
她飾演酒吧服務員,和男主角搭戲,需要摟腰,男演員很紳士,但飾演的是一個二世祖。
“成洲老師,你好。”易可腼腆又禮貌的向成洲打招呼,以她現在的身份和演技,能和成洲搭戲,是她的幸運。
成洲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麽冷硬,尤其是講起戲來很是熱情,易可像個初學者不停地向成洲請教,像小時候上大師課那樣認真,兩人交談甚歡。
開始拍戲了,成洲很快入戲。
易可還在狀态之外,以至于被成洲那蠱惑迷人的危險眼神徹底迷到了,話都說不出。
成洲說完臺詞後,看向她,見她沒反應,低聲道:“說臺詞啊?”
我的天啊,丢死人了,是心肌梗塞得感覺。
“對……對不起。”
易可小臉微紅,成洲無可奈何的笑了笑,像看小孩兒。
成洲:“導演,再來一條。”他輕拍了一下易可的肩膀,以示安撫:“別緊張。”
易可小心髒撲通撲通的,緩了緩,正要進入狀态,半路殺出個易無恙。
“不好意思停一下。”突兀的聲音讓劇組一度陷入疑惑中,不約而同地看向聲源處。
易無恙撥開人群,面色鐵青的走向導演,“導演,不好意思我找個人。”
導演認識易無恙,便問道:“易老板,你找誰啊?”
易無恙冷冷瞥向易可,沉聲道:“出來。趕緊的。”說罷便走出了拍攝點。
易可左右為難,易無恙完全不給她商量的餘地,走還是不走啊,走的話戲誰拍,不走的話易無恙那邊沒發交代,說不定待會等急了他就沖進來直接把她拎走。
成洲看向她,問:“找你的?”
易可微微點頭:“嗯。”
成洲:“你哥?”看着挺像,不能說是完全一樣吧,但走到街上一看就是親兄妹倆。
易可:“嗯。”
“那去吧。”成洲道。
易可看向導演,導演似乎對她很是不滿,甚至有些不耐煩,朝她揮了揮手,讓她走。
她情緒低落的出去了,易無恙正在外面等她,臉色也十分冷厲,她心裏更委屈了,這是她這兩年來争取到的最好的一個角色,還是和成洲搭戲,全讓他攪和了。
“你是沒錢花了嗎易可。”易無恙語氣很是不好。
易可憋得眼睛通紅,豆大的眼淚落了下來,一個拳頭落在易無恙身上:“易無恙,都怪你!我的戲沒了!這是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
易無恙眉頭輕皺,抓起她的衣服後領就往安靜的地方去,絲毫不憐香惜玉,她被扯的腳都飄了。
“哥……哥……我錯了我錯了,嗚嗚嗚,你別打我……我錯了,哥我錯了。”易可不停地認錯,她知道倒打一耙沒用了,撒嬌就沒管用過,除了認錯,別無他法。
可現在,認錯也沒用了。
易無恙把易可帶到休息室裏,她低着頭,乖乖站牆角,二十歲的大姑娘了,竟然還要罰站,她自己都覺得丢人,奈何只能受着。
“伸手。”易無恙手裏拿着一把尺子,站在她面前。
她活了二十年,易無恙的尺子斷了可不止二十根。
“哥……”
“伸手!!”易無恙吼道。
易可伸出雙手,易無恙每打一下都會問一個問題。
“多久了?”易無恙問。
難怪這兩年寒暑假都不回家,合着都在幹這個。
易可手心又疼又腫,眼淚嘩啦啦的流,這完全是疼出來的:“沒……沒多久……”
啪!
易無恙重重地打下去,易可臉都白了,“還敢撒謊!”
“兩年……”易可低着頭,淚珠子啪嗒啪嗒的掉,看向易無恙,聲音顫抖,“哥,好疼……”
“還知道疼!不好好學舞蹈,跑這種地方來拍這種戲!易可你哪來這麽大膽子!”
易無恙很久沒對她發這麽大的火了,嗓門大的吼地她耳膜都疼,吓得她一句話都不敢說。
從小易無恙就對她很是嚴格,感覺爸媽不是給她生了個哥哥,而是給她生了個爹,再加上年齡差比較大,完全就是被哥哥帶大的她,面對大發雷霆的易無恙,像落單的小雞仔一樣孤立無助。
易無恙揮起尺子,還沒落下易可就大哭了起來。
“哇啊!!”她下意識往回收手,奈何易無恙握住她的手指拽着她。
眼看尺子要落下來,炎安然從卧室裏跑出來,“差不多得了!”
她扒拉開易無恙,易可抱着炎安然哭的稀裏嘩啦,手心又腫又麻,疼的她手指都不敢彎了。
炎安然一邊給她上藥一邊安慰她,易無恙站在一邊靜靜地看着,臉色說不上多好,也沒有多差。
“哭什麽哭!不準哭!”易無恙冷聲道。
易可頓時就不敢吭聲了,眼眶泛紅,但心裏還是止不住的委屈,眼淚也一點都不聽話。
“待會兒去學校收拾行李,明天跟你嫂子回寧城。”
這是通知,不是商量,易可明白,但她不想。
她喜歡演戲,可以做的很好,就像她小時候鐘愛舞蹈,十四歲就可以拿到全國性古典舞比賽冠軍。她現在不想跳舞了,她有更喜歡的事想去做。
因着那份“不想”,易可跑了,明知道後果很嚴重,惹怒易無恙的後果堪比世界末日,她還是腦子一熱,趁炎安然和易無恙都不在,跑路了。
只要過了這個暑假,開學了她就不用回寧城了,至于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易可跑出休息室,酒吧道路四通八達的,昏暗的燈光讓人炫目,她走了半天沒走出去,走的太着急,迎面撞上一個人。
明明是她撞的人家,結果自己反彈後退了好幾步,好像別人撞了她。
路雲琛拉住她的胳膊,拽了她一下,她才沒摔倒。
易可還處于迷糊狀态,剛才她撞了什麽,這麽硬,腦袋都暈乎乎的。
“你沒事吧?”路雲琛問。
易可搖了搖頭,擡頭望去,眼前這人給她第一感覺亦美亦醜,他生得一雙柳葉眼,眼尾微勾,帶點蠱惑,皮膚麥色有些偏黑,好像在蛻皮,應該是曬傷了。
“你,你沒事吧。”易可問道,看起來他比她更有事一點,這臉咋還蛻皮呢。
路雲琛呆呆的盯着她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完全沒聽到易可在講什麽。
在未聞芳名之時,她好像跌落在了他的心裏。
太過驚豔的人,讓他一眼就淪陷。
一見鐘情嗎?
路雲琛不相信這個,他無比清醒,自己被易可的皮囊所吸引,所以在無情無愛并沒有過多了解的情況下,他出于本能的對眼前這副好皮囊留意了幾分。
“先生,你沒事吧?”易可揮了揮手,見他沒反應,一拳搗在他肩膀上,重拳出擊,“大哥!你沒事吧?!”
路雲琛回過神,有幾分尴尬,咳嗽了兩聲,“沒事。”用餘光瞥了一眼肩膀,別看她身板小,還挺有勁兒。
簡單的意外,簡短的邂逅,本以為只是萍水相逢,殊不知月老的紅線剛剛綁定。
易可離開酒吧後,算是做了二十年來最大膽的一個決定,把易無恙拉黑了,然而剛回學校就被截胡了,免不了一頓說教,再挨幾下手板。
“易可!”易無恙語氣冷硬,火氣不小。
易可被迫跟随嫂子回到寧城。
去機場的路上她悶悶不樂,候機室裏,依舊悶悶不樂,多麽希望突發暴風雨,這樣就不用回寧城了。
她像渴望自由的小鳥,翅膀硬了以後,只想往外飛。
“嫂子,我不想回去。”易可小聲道。
炎安然:“可可,你都很久沒回家了,上次回家還是過年的時候,你這樣家裏人會擔心的。”
易可:“可是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就她那奔三的老哥還把她當成小孩兒,不讓她幹這不許她做那,演戲怎麽了,就當她兼個職打個工不行嘛。
“可可,你聽話。”炎安然道。
易可不情不願的說道:“嫂子,你幹嘛這麽聽我哥的話……”她就沒見炎安然反駁過易無恙,簡直是明目張膽的偏愛啊,別人都是老公寵老婆,她這是典型的老婆寵老公。
炎安然笑而不語。
登機後,易可的希冀徹底破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睡覺,迷迷糊糊睡着後,聞到了一陣清淡的藥味,伴着這不好聞也并不難聞的氣味,她漸漸沉睡。
睡了大概有二十分鐘,醒來後,點了份餐,這才注意到身邊坐着的人。
他的臉,曬傷的挺嚴重,在塗藥。
“你好,又見面了。”易可向他打招呼。
路雲琛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似有幾分腼腆,沒有與她交流,知道飛機着陸,分道揚镳,他們都沒有再說過話。
第三次相遇,他們漸漸信服命運。
寧城發洪災,他是抗洪救災中的一員,她是志願者中的一員,在不長不短的兩個月的時間裏,她得以與他并肩作戰,偶爾會遇見他,更多時候見到的只是跟他穿着同樣衣服的人。
開學後,她回學校了,回到了白城,記住了一位叫路雲琛的軍人。
這時,她壓根兒沒料想到以後會和這個男人搞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