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聖誕
聖誕
【61】
“晚期，癌細胞已經轉移了。”京州大附屬醫院內，主任醫生看着檢查報告，眉頭緊鎖，語氣不自覺染上指責，“覺得不舒服怎麽不早點來看。”
孫旭臉色蒼白，他嗫嚅了片刻，終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胡小金紅着眼，懇求醫生想想辦法，說他還年輕，說他們正準備結婚，還有許多地方沒去過，還有許多事情沒有一起做，他不能就這麽死掉。
醫生嘆了口氣：“每個患者的病情不同,病理類型和身體狀态不同,生存時間也不相同，通常肺癌晚期患者可以存活半年到一年，存活好幾年的例子也有，關鍵還是要積極配合治療。”
胡小金攥緊男人的手，忙不疊地點頭：“我們一定積極配合，不管什麽治療我們都配合，只要活着就是賺的。”
醫生立刻安排了孫旭住院治療，為了方便照顧他，胡小金在京州租了套單間，每天早出晚歸，有時候不舍得走就直接在病房将就一晚，不到一周時間，女生好不容易養起來的肉又瘦沒了。
孫旭看在眼裏，心疼不已，他無數次在夜晚想過要不就不治了，趁身體還能動，多陪陪胡小金，完成二人之前暢享的心願。
可現實卻不給他時間猶豫。
初期治療的效果并不好，癌細胞擴散的速度比想象中還要快，這樣下去，連一年都撐不到。
夜晚，胡小金抱着躺在床上的男人，他身上插滿了管子，呼吸微弱，臉頰凹陷，周身萦繞着無法忽視的死亡氣息。
胡小金默默掉淚，父親去世後，女生的意志力堅強了許多，可相較于胡善明的意外離世，這次她要眼睜睜看着孫旭死在她面前，折磨和悲傷的時間尺度被拉長，每天從睡夢中清醒都是煎熬。
“小金。”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嘶啞的嗓音在靜谧中響起，胡小金心跳一滞，擡頭看他。
“我在呢。”她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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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旭艱難喘息着，他反手攥緊女生冰涼的指尖，扣在心口的位置，望着她濕潤的黑眸，一字一句道：“我們去雲南玩玩好不好？”
胡小金強忍哽咽，彎了彎唇：“好啊，等你好了，我們就去。”
孫旭搖搖頭，眼淚無聲滑落，隐入鬓發：“明天就去，我不治了。”
看到他哭，胡小金再也忍不住，顫抖着替他擦去淚水，佯裝生氣：“不可以，醫生說你恢複得很好，不能不治。過完年好不好，過完年我們立刻買機票去雲南，那會兒大理的花開得正好。”
男人的眼淚似怎麽也止不住一般，他紅着眼，聲線虛弱：“別騙我了小金，我都聽到了，我知道我治不好了，再待下去也只會徒增痛苦。”
他閉了閉眼，哽咽道：“你不是一直想要看洱海麽，還有泸沽湖，梅裏雪山，吃現烤鮮花餅，餌塊米線……我不想再等了，求求你小金，我們去吧。”
男人的語氣逐漸變成卑微祈求。
胡小金的淚水早已決堤，她緊緊抱着男人，就像抱着一具溫度不斷流失的枯骨，心髒抽痛不已。
其實哪裏是她想去，明明是他想去。
因為雲南是他媽媽在的地方。
聽說他媽媽嫁給了大理當地人，日子過得很好，估計早已忘了她在冬港還有個兒子。
而現在她的兒子，已經生命垂危，臨死前最大的執念便是去看看她生活的地方，呼吸她呼吸過的空氣。
孫旭這個傻子。
傻到令人心疼。
瞧着愛人悲切絕望的模樣，胡小金舍不得再拒絕他，痛苦地幫他做了決定。
長大是一瞬間的。
意識到不再有父母的偏愛，意識到愛的人終會離開，意識到人生注定是條單行道。
胡小金邁出了那一步，可付出的代價卻是沾着血的慘痛。
兩天後，她帶上所有的錢，幫孫旭辦理了出院手續，坐上了飛向雲南的飛機。
她決定了，她要在雲南陪孫旭看大理的油菜花，陪他感受母親走過的地方，陪他走完生命的最後一程，
之後她的人生，只由她自己掌控。
2016年12月25日。
梧城的大街小巷上滿是聖誕的元素，節日氣息分外濃厚。
商亭一手牽着活蹦亂跳的商姝，一手牽着秋宜，漫步在熱鬧的街頭。
商姝的人工耳蝸植入手術時間敲定在開春，溫暖，生氣勃勃的時節，代表着寒冷的消逝，新的一年的伊始。
而他也即将在春天重新踏進闊別已久的校園，繼續學業，迎戰他曾錯失的高考。
未來美好的像是一場異想天開的大夢，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而這一切都是身邊的人帶給他的。
思及此，商亭側眸看向哼着歌的秋宜，長睫顫動，眼前的場景被霧氣扭曲，視線霓虹折射，虛幻得好似場一觸即破的美夢。
注意少年的目光，秋宜下意識擡頭，笑着和他對視：“看我幹嘛？”
這個問題她之前也問過，當時他太害羞，所以并未回答。
此刻他眼神認真，啞聲開口：“因為漂亮。”
秋宜一頓，被少年缱绻炙熱的視線惹得臉頰發燙。
她掐了掐商亭的手背，瞪了他一眼，故意逗他：“嘴這麽甜，是不是真心的啊。”
商亭輕笑，黑眸流光溢彩：“當時在橋上叫住你的時候，你回頭看我的那一眼，漂亮得我差點連話都不會說了。”
秋宜微愣，想起當時商亭勸阻她的理由，笑出了聲。
【我不想第二天和你一起被撈上來，然後讓人猜測你和我是殉情。】
“哈哈哈殉情，虧你也想得出來。”秋宜摟着他的胳膊笑得眸光潋滟。
商亭盯着她，眼神沉沉，喉結滾了滾，說：“我當時腦子裏真的這麽想的，或許在潛意識裏，我就想和你發生點什麽。”
聽到這話，秋宜的心漏了一拍。
她怔怔看着商亭認真的臉，心跳提速，從脖子紅到了耳根，嗫嚅道：“這麽說，你對我其實是一見鐘情？”
商亭沒有遲疑：“嗯。”
雖然當時他不肯承認，甚至表現出的讨厭比喜歡要多，但他在意她，是從初遇時就奠定了的。
秋宜呼吸一滞，她羞赧地飛快眨了眨眼，随後反應過來，指着他板起臉：“好啊，原來早就對姐姐心懷不軌了，沒想到你小子還挺腹黑啊。”
商亭捉住她的手放在嘴邊重重親了一口，接着重新揣進大衣口袋，用自己的溫度給她暖手，一臉正直地說出騷話：“腹黑？算吧，反正把人釣到就是好的。”
“……”秋宜一噎。
她确實被他釣得連人都不想做了。
“那……以後你會後悔麽？”
安靜了幾秒，秋宜神色稍斂，忽然問。
商亭茫然：“後悔什麽？”
秋宜頓了頓：“後悔和我在一起，畢竟我比你大這麽多。”
商亭皺了皺眉，沒想到秋宜還在糾結年齡的問題。
他停下腳步，商姝也跟着停住，茫然地看着面對面的兩個大人。
商亭看着她躲閃的眼，嗓音低沉，态度無比認真：“我這輩子的第一個女人是你，最後一個也是你，如果我食言了，那我……”
話未說完，秋宜就猛地擡手捂住了他的嘴。
女生揚起笑，滿眼抱歉：“是我不好，現在還一直試探這個問題。”
商亭拿下她的手，輕輕搖了搖頭：“我懂，不要感到對不起，以後你只要不确定了就來問我，我的答案永遠不會改變，萬一，我們兩個真的變成了你設想的那樣，也只有你不要我的份，這個權利一直在你手上，不用擔心。”
秋宜鼻尖泛酸，她伸手抱住少年的腰，可憐巴巴地點點頭：“我不會抛棄你的，我們商亭亭是世界上最帥氣最可愛的小狗，我才舍不得不要呢。”
商亭摟住她，無奈地笑了笑：“我什麽時候又變成小狗了。”
秋宜擡頭，盯着他，耍賴道：“不管，你就是我的小狗。”
商亭揉着她的後頸，聞言寵溺一笑：“好，我是你的小狗。”
一輩子只願意舔你的小狗。
不出意外，下一章完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