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不大的堂屋之內, 安靜得有些吓人。
并非想象中的發生了激烈的争吵以至于氣氛變得尤其恐怖,而是從一開始就顯得相當微妙。
好像水與火無法相容, 眼前只剩下了遮蔽視線的水霧, 誰也辨不清究竟是怎樣的情況。
“你執意如此嗎?”游顏竹問。
阮櫻月牙兒一般的柳眉皺起,她的不愉快肉眼可見,但為了肚子裏的孩子, 她又不能放任自己的壞脾氣,以至于為了克制自己, 她看起來有些古怪和別扭。
“你想說什麽?”阮櫻眉頭一挑, 斜睨着看他, 像是很不耐。
她實在不是那種眉眼淩厲的人,但這會兒就這麽一瞥眼的功夫,她倒顯示出了一種別樣的威懾, 面色很是唬人, 說白了就是顯得很“厲害”。
江桃在一邊旁觀這對關系微妙的師兄妹、未來可能是夫妻的同門, 雖然很意外阮櫻口中血統很特別、修為很高到化神的人會是劍宗的顏竹師兄, 但她腦子不笨, 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于是老老實實地閉嘴,允諾不會對外說道。
游顏竹以為阮櫻是因為懷了能夠被她感知到的幼崽才得知了他麒麟的身份,阮櫻以為對方是推測出她是當時陰水潭的當事人之一後找上門來。
大概私心裏都覺得那些亂七八糟的信息無關緊要,能讓他們當下投注注意力的只有孕婦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兩個人倒是都沒有多說什麽。
只是這氣氛實在好不起來。
不如說是有些相性不合。
這會兒,林安和萬悅兩個小朋友顧不上鬧什麽矛盾了。他們互相依靠在一塊, 有點像是兩只被暴雨淋壞了的小雞仔, 在雷電般可怕的游顏竹面前, 兩人只能湊在一起瑟瑟發抖, 連哈氣的勇氣都沒有。
他們眨巴眨巴眼睛,一會兒看看游顏竹,一會兒看看同樣不是很高興的阮櫻,不敢多話。
“來。”江桃忙沖兩個人招招手,好比受到了老母雞庇護的小雞,他們立馬跑了過來,然後江桃便領着兩個人出了房間。
Advertisement
誰能想到聊着聊着,一個人開始向外放冷氣,另一個人臉上也挂上了顏色。
前者說的是游顏竹,他似乎對阮櫻堅持要和萬悅、江桃等人一起進入鴻天秘境而感到不滿。
後者自然是指阮櫻,毫無疑問她對游顏竹插手自己的事情甚至可能耽誤她的道途而憤怒。
“可惜了。”江桃心想。
作為和阮櫻相處了有些時日的小夥伴,江桃認為阮櫻還是挺好懂的,她就是最常見的那種修真界有些天真、被保護得很好的大小姐模樣,看起來脾氣溫溫和和,其實也很溫和,有自己的堅持。
簡單點說就是江桃已經判斷出阮櫻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家夥。
小友心善而手寬,長得好看天賦又高,大概從小到大沒有吃過什麽苦頭,就算操心也就是煩憂今天沒有得到更多的誇贊或是沒有穿上好看的衣裳——沒有俗物的煩擾,她更在意一些“精神追求”,也就是比起生活層次更高一些的需要。
至于其他方面,阮櫻對修煉不能說是十足的上心,但也不是想象中的那種十分馬虎、萬般不在意的纨绔子弟。
而江桃說可惜,自然不是可惜兩個人的緣分之類的東西,而是她覺得兩人性格不是很合。
她不知道這位很高冷又很強大的顏竹師兄會不會為了阮櫻改變,阮櫻又能否接受對方冰冷的性情,但以他這樣生硬甚至說冷淡的腔調,江桃完全不意外他們會鬧崩。
“可真是水火不容、陰陽相克。”她想。
想要阮櫻這團熱情又陽光的火焰融化顏竹師兄這塊冷心冷情的冰山,需要不小的努力的,更重要的是他要願意被融化。
江桃說不準好友是否有這個毅力,但如果只是一頭熱,任何感情或交流都不會長久。
阮櫻自身條件很好,不愁其他,完全犯不着去讨好任何人,反而習慣了別人對她好。
說白了,大小姐也是很高傲的。
“不知道能堅持多久……”江桃心裏琢磨,“不過有孩子在,至少能磨合一段時間吧,彼此忍受一下。”
至于磨合之後的結果,江桃也拿捏不準。
私心裏,她自然希望阮櫻能有個好結局,幸福的、美滿的、理想的。
“江桃姐姐?”林安拉了拉她的衣袖。
“怎麽了?”她低頭。
“顏前輩,厲害。”他小聲地問道,“我也可以……嗎?”
“還有我,我也想。”萬悅跟上。
江桃倏然一笑,那些揣測扔去一邊,只覺得有幾分可愛的有趣。
“向大能發起挑戰,真是一件有勇氣的事情。”她并不打擊兩個剛踏上修煉道途的小朋友,反而鼓勵道,“不努力的話可不行。”
“我保護櫻櫻。”林安認真地回答。
“嗯嗯。”萬悅雖然沒說什麽,但這張白嫩嫩的小臉上,好像就寫着“以下克上”的野心。
“那你們可要加油了!”
屋子裏頭,大略是意識到還有旁人在,阮櫻和游顏竹都克制了自己。
但等江桃帶着人離開,兩個人幾乎都“松了口氣”。
阮櫻深呼吸一口氣,心裏雖然把游顏竹罵了半晌,但腦子裏還是得組織文明用語,用禮貌的、克制的、冷靜的口吻和他溝通。
寶寶還在肚子裏,她得給帶個好頭。
“是這樣的,鴻天秘境我準備了很久,是一定會進去的。”
聽到她開頭一句,游顏竹坐在那裏,依然是沒什麽情緒的冷冰冰的樣子,不過是眉頭微動,隔了一會,在意識到她沒有繼續說下去是在等待他的回應之後,他才很慢地應了一聲。
“嗯。”
“嗯?”阮櫻眉頭一挑。
這會兒,她反而開始懷疑對方說話的真心了。
阮櫻擔心是自己聽錯了或者理解錯了。
游顏竹平靜地說下去:“我的意思是,可以。”
阮櫻一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好半晌之後,又無語又生氣還有點崩潰,但藏不住心裏那點高興問他:
“那你在那裏反對我什麽,說那麽半天?!”
“你不要急。”游顏竹蹙眉看向她,似乎是覺得作為一個孕婦和一個女修,她總是顯得那麽急躁不是很合适。
阮櫻沒有為此生氣,她只是覺得納悶,更大的不解與困惑充斥了她的內心。
她深切地意識到,自己和游顏竹之間大概隔了某個大海溝,以至于現在兩個人說話都像是一個聽障在和一個啞巴對話。
沒有歧視殘障人士,但就是頗有種雞同鴨講的無理感,荒誕的、無理的且無力的。
“你今天一定要給我把話說清楚。”阮櫻深吸口氣再度告知他。
游顏竹冷靜地眨眨眼睛,黝黑的鳳眸眼底倒影着她因為激動而微微染上緋色的面頰,他就這麽觀察般的看了她一會,然後才開口。
“你應該有所防範。”他說,“你和孩子都很重要。”
阮櫻沉默了,随後以一種略顯誇張的樣子指指他,舔舔唇,又忍不住拿起桌上倒好的熱茶一飲而盡。
游顏竹沒說她拿的是自己的那杯,顯然為了克制脾氣她已經很努力了,這時候他直覺不該刺激她。
“所以你在這裏反對半天,就是為了表示……”阮櫻驚愕半晌,才崩潰地道,“我們制定的計劃不合理?”
“是你自己制定的方案。”游顏竹強調或者說修整她的用詞。
雖然鴻天秘境很大,并且每次都有不一樣的形式,但再大也有個範圍,并非是真的“小世界”,只是個秘境,而且開放了多次,所以進出過這個秘境的人并不少。
江桃和阮櫻都用各種渠道拿到了一些消息,包括幾張簡略地圖,在不差錢的情況下,這些信息還算容易收集,只是需要整合和查驗。
結合幾張地圖的情況,兩人大概标繪了一些看起來收獲不錯的地方,也特別注明了好幾處危險的、情況不明的和信息稀缺的地方,同時還特別挑選了幾處高風險高收益的地方。
因不确定到時候的停留時間和落地地點,她們做了幾個計劃,相約了特殊标記和集合地。
但當阮櫻拿出自己的計劃時,這些全都被游顏竹否認了。
這讓她怎麽不生氣。
“那你說,你想怎麽樣?”阮櫻自顧自倒了杯茶水,繼續一飲而盡。
游顏竹看了她一眼,像是很奇怪她的提問。
莫名地,那一瞬間,阮櫻覺得自己好像“開竅”了,一下領會到了他目光的含義。
“你不會就是想要表示,你要和我們一起吧?”
“是保護你和孩子。”他平靜地回答,看起來并不對她情緒的起伏有任何反應,只是強調了一下這一點。
我的天哪,這反派是不是有什麽別扭病?他是沒有嘴嗎?!
阮櫻呆愣在那裏。
“你打擊我半天,就為了說這個?”
“我沒有打擊你,你的計劃确實不合理,尤其是你和江道友并沒有承擔幾處地點風險的能力,而且我也懷疑你目前狀态下的戰鬥力。”
這大概是他說的最長的話,純粹為了表達他對她實力的不信任,說來說去就是覺得懷了孕的她戰鬥力不行,不适合大冒險。
阮櫻恨不得立馬拔出劍來捅死他。
實際上,她也這麽做了。
霜碎出鞘,寒冰凝結。
更可恨的是,游顏竹居然一動不動。
十足的無動于衷。
半晌之後,他來了一句。
“你的劍,沒有殺氣。”
阮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劍尖指着他的脖頸。
“道歉。”
“……”
游顏竹眸光分毫未動,宛若雪山上永不融化的堅冰。
“向被你侮辱了的我、我的尊嚴、我的實力、我的努力、我的寶貝……以及所有,道歉。”
“抱歉。”
游顏竹似乎低下了頭。
但妥協得非常敷衍,顯然迫于情勢沒有多少真心。
阮櫻順了順氣,背過身,輕輕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媽的狗男人。”她心裏暗罵,“寶,你要争個饅頭,你娘我只能給你争口氣了。”
早晚把你一腳踹了。
阮櫻默默下定決心,握緊了拳頭。
先白嫖,再踢開。
阮櫻默默寫下計劃,認真地、惡狠狠地。
感性的阮櫻覺得自己被冷酷無情的大反派以及他茅坑裏的臭石頭一般的理智打擊了。
于是,在妥協般的答應讓游顏竹全程随同,連萬悅都被帶上了之後,阮櫻囫囵搞定的新計劃終于得到了游顏竹的首肯。
顯然,比起阮櫻的自傲,游顏竹的驕傲和他的實力一樣令人汗顏。
說的也是,在一個限制在金丹期修為的秘境,一個藏了身份的化神期神獸,還不是說什麽就是什麽。
所以,面對她們兢兢業業找資料做計劃的行為,游顏竹也不是很在意,這是大能的底氣。
阮櫻氣的是他的态度,氣的是自己的弱小,當然也有氣他不經意的高高在上和不理解。
偏偏他是神獸,得天獨厚,喝水都漲修為,呼吸都在吸收靈氣。
據說,天賦高的神獸落地就是金丹起步。
于是,剩下幾日,阮櫻修煉得尤其努力,在各種資源的補充下——不得不承認游顏竹給的資源真的很有用——她和寶寶的狀态肉眼可見的好。
她能感到她的孩子處在某種微妙的狀态的凝實中,在日夜裏努力地成長。
就好像原本只是模糊的意識、模糊的一顆蛋的崽崽開始漸漸地出現自己的形态,就像是寶寶長出了自己的小手小腳,當然可能還有小尾巴。
想到這裏,阮櫻的心都要化了。
撐過了營養短缺的時候,阮櫻自覺自己現在的狀态好極了,前所未有的好。
完全不是最開始擔心的那種可能需要靜養或者如何才能保胎的狀态,日常活動影響不大,連使用法訣、練劍等都沒有明顯的影響。
原本作為琉璃淨體的她修煉速度就很快,但現在不知是因為肚子裏的孩子還是如何,阮櫻能感覺自己吸收靈氣的速度更快了,雖然肚子裏的寶寶截取了不少,但這麽一來一往算下來,她的修煉速度甚至比之前更快一些。
“大反派的錢真好用。”
那一萬塊極品靈石被她用來布置了陣法,就這幾日的功夫已經消耗了幾十塊。
直接用靈石來修煉的修士并不多,尤其極品靈石的作用很多,但現在阮櫻用得是毫不手軟,一點不心疼。
想來游顏竹給她這些,也不是讓她存起來放着看的。
該用就要用,束手束腳的何嘗不是一種物欲的妄。
就像大部分大能的道途到了最後,外物都變得作用稀少,一切都回歸到了自身一般。
想想這些帶不走的,阮櫻暫時也不需要摳摳巴巴攢這個留給她的孩子,還不如用掉算了。
“修煉真好。”她不禁感慨。
實力上升的感覺真好。
可以随便修煉随便花銷的感覺真好。
最終到了秘境開啓的那日,得到了消息,阮櫻和江桃等人坐在游顏竹拿出來的飛舟上,自然出力在操控飛舟的也是他。
“那是橋上村吧?”
“是那兒。”
“我們加快動作。”
阮櫻轉頭看向游顏竹,對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回話沒吭聲,但飛舟默默地加快了速度。
江桃縮了縮脖子,拉着萬悅往旁邊坐了坐。
年紀更小一些、才剛踏上仙途的林安依然留在鵲橋鎮,有林老仆照料,住處又有陣法在,他們不是很擔心他們的安危,據說白虎一族已經聯系上了,但目前那頭還沒有給出回信。
白虎雖然成族,但大都是獨居,因為實力強悍也不懼什麽,而且因為他們好戰的本性,除非是很契合的夫妻,不然大都是在外招貓逗狗的寡王。
等事情了了,阮櫻打算送他和萬悅一道回宗門,可能她自己也要回去劍宗修(保)養(胎),準備其他事情(生産),到時候如果有精力就幫林安和白虎一族的長老溝通一下,如果沒有就把事情委托給卿奕師兄或大反派。
反正阮櫻算是看明白了,因為神獸數目稀少,整體這些“長輩”在外還是要多多照顧小年輕的,阮櫻如果不怕被更多別有居心的人觊觎,暴露了自己懷了麒麟的事實,理論上也是能得到一些神獸的額外照顧的。
像萬悅和林安這種一個十多歲一個才個位數年紀的完全是小寶寶,神獸幾千幾萬歲都很常見,根本算不上什麽。
再說哪族再仇恨,都沒有殺幼崽的規矩,至少道義上是如此。
“好熱鬧。”
江桃探出頭去往下頭看了看,在外不好肆意地外放神識,只能探一探周圍。
“到了。”游顏竹平靜地說着。
“感謝顏師兄。”江桃連忙道謝,拉着道謝完的萬悅下飛舟。
阮櫻在最後下船,不知道是不是她激動的心情感染到了肚子裏的孩子,她總覺得自己的肚子剛才好像被蹭了蹭,就像是那顆蛋在小腹裏動了動,仿佛是寶寶給娘親鼓勁。
“怎麽了?”游顏竹收了飛舟看向她。
阮櫻走得很慢,捂着嘴巴,很小聲地說。
“寶寶好像動了動。”
游顏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那雙鳳眼仿佛盛滿了驚愕,變得尤其圓溜溜的。
他震驚地看了看她微微起伏的肚子,又看了看她好像裝滿了星星的滿是愉快的眼睛,收回了目光并看起來與往常沒什麽兩樣。
如果不是阮櫻一直觀察着他,說不定還看不到他那麽精彩的情緒變化。
和與寶寶朝夕相處、日夜體會着他的成長的阮櫻不同,游顏竹到底不是婦人,很難直觀地體會到她肚子裏孩子的成長,而且這段時間阮櫻忙着帶着寶寶一起修煉,一拖二進展迅速,根本沒有給孩子爹入夢感知的可能。
“你怎麽不說話?”她問。
“……”
“哎,可惜你沒有湊上機會。”
“……”
游顏竹走得不快,阮櫻便幹脆呆在他旁邊,一個勁地騷擾他。
顯然,他雖然接受了某些現實,但進入狀态遠比阮櫻慢,而且對孩子的成長沒有直觀的感受。
不過也是,他一個純血的年輕麒麟,真沒有見識過人類女性孕婦混血麒麟寶寶的樣子。
再加上這個孩子與他血脈相連,他再運籌帷幄,也難免感到幾分無措。
阮櫻知道自己也不是什麽熟手,優秀媽媽,但好歹有個比她表現更爛的差勁爸爸在,她覺得自己得到了一些安慰,尤其是看他面無表情但似乎心內波瀾起伏還可能有點困窘的樣子,她瞬間收獲了十二萬分的愉快。
“下次,可以勉強讓你摸一摸。”她說,“如果寶寶又動了的話。”
游顏竹終于停下腳步,看向了她。
阮櫻連忙搶先開口。
“前提是你要主動抓住機會,你懂吧?”
“……”
“你要開口,要說,‘我真的真的很想碰一碰、摸一摸寶寶’,‘美麗的、優秀的、偉大的阮小姐,可愛的櫻櫻美少女,你給我個機會’……”
游顏竹轉頭就走。
阮櫻輕哼一聲,嘴角勾勾,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
橋上村郊外熱鬧得很,裏裏外外全是修士。
大家圍聚在一起,或遠或近地觀察着已經穩定下來的秘境,估計着确切的開啓時間。
在這些聚集人群裏,很容易辨別出哪裏是仙門出身,哪裏是散修出身的修士堆。
阮櫻和江桃都掃了一眼自家的門派,結果意外被領頭的人驚了驚。
“這是聞道宗的标志?”
“好蠻橫的說法。”
江桃和阮櫻對視一眼。那人在商議叫仙門衆人控制住入口,讓六大仙門的先進去。
提這個的人分明不懷好意,仙門沒有大肆派人占領,自是想給散修留存生存空間,鴻天秘境本就不是仙門所屬,但他這一言一出,現場的氣氛變得尤其糟糕,散修和仙門修士的對立更分明了。
“仗着有兩個護衛是牛逼死了……”
阮櫻翻了個白眼,看出他身邊有兩位元嬰修士,也正是他們的存在叫人忌憚,甚至真有仙門的人被鼓動,還沒進秘境就要開戰。
“喂。”阮櫻喊了一聲,游顏竹看過來。
“咳咳,顏師兄啊,你瞧瞧,這種小雜魚都冒出來了。”
阮櫻指了指,那人穿着聞道宗的衣服,看樣子是某個內門子弟,又有元嬰護衛,大略是大家族背景。
聞道宗因為種種原因,和凡俗界的關系更為緊密,其中不乏王公子弟,本身家世出衆的也不少。
阮櫻想了一會,還真沒能認出來這是個什麽角色,只大概覺得這鼻孔長到腦門頂的傻瓜有些眼熟。
“你不做點什麽嗎?”
阮櫻繼續撺掇年輕一代的領頭人游顏竹師兄。
“是顏道友啊。”
在這群趾高氣昂、腦子不清醒的人裏頭,總算有辨認出游顏竹的了。他氣質不凡,容貌出衆,更驚人的是實力逆天,同輩裏只要是見過的基本不會忘記。
游顏竹看了看那領頭的,對方用下巴看他,似乎是真的沒有認出他劍宗掌門弟子的身份。
他也不是很想和對方招呼,但對方有身邊人提醒,經過了不屑、震驚、回神、忐忑、讨好的變化後,高高興興地走了過來要和他認識認識。
“顏師兄你好,在下張道,聞道宗內門六室弟子。想不到師兄對鴻天秘境也有興趣,看這兒景色不錯。”
游顏竹是準元嬰,卡着最高線,在秘境環境裏多半不舒服,而且裏頭多半沒有能供他使用的有效資源,說是能到化神,但實際上産出過什麽東西大家心裏都有數。
“不是師兄弟。”游顏竹依然沒什麽表情,“我是劍宗弟子。”
聞道宗也分內外門,以室為單位,內門弟子從九室爬起,晉級一段就往前一室。
其中六室最為特殊,一部分本身實力不夠但關系夠的弟子能直接“跳級”,這時候送去的不是其他室,正是六室。
外頭人不知道,以為六室排名不錯,但熟悉的都清楚,六室有一大批“留級”人士,一輩子只能呆在六室,全是沒本事的關系戶。
游顏竹一個劍宗掌門的三徒弟,當然不可能和這種水平的草包稱兄道弟。
“哈哈,”對方臉色一僵,“顏、道友說什麽呢?”
“他在說這樹長得不錯,有些像是常青樹。”阮櫻笑眯眯地搶先回答,随手一指旁邊一棵柳樹,“就是不知道有像道友在,能否保得住。”
阮櫻的笑話是真冷,但聽懂的人也不少。
不過重點在嘲諷聞道宗和眼前的傻子弟子身上。
他随便在那裏開腔,給仙門弟子拉了多少仇恨,到時候進了秘境只會更難。
在場分明是散修人數更多,若不是有他的護衛在,不少腦子清醒的仙門弟子怕是會先給他個不客氣。
“噗嗤。”
江桃就沒忍住笑出了聲,好在混在人群裏并不明顯。
反應過來的聞道宗弟子一下面色鐵青。
中洲的劍宗和位于南洲的聞道宗是有一些淵源的。
聞道宗長于儒道,以儒修和法修居多,門派創立人和劍宗創始人差不多是一個時代的人,但聞道宗的更年輕一些。
因儒道需要大衆識字,要講究教化,才能深入此道,比門檻更低只要能拔劍舉劍的劍宗不容易一些,于是在當初傳道時,聞道宗是吃了些虧的。
有個在劍宗內流傳甚廣的消息,據說當時聞道宗初代掌門被劍宗搶走了看重的弟子,內心頗為不忿,加上門下弟子數目多有不及,于是老頭偷偷換了身衣裳,藏了修為到了劍宗門口。
人背着手在宗門口轉了一圈,最後把劍宗門口一塊裝飾用的景觀石搬走了,又一連幾天澆開水,燙死了碑石後面一棵長得高高大大的常青樹以示威脅。
當然,這舉動最終并沒有影響到劍宗的氣運發展,論弟子數量和質量,劍宗仍然名列前茅,直到如今都是如此。
可提起宗門相争,劍宗人總也免不了想起這個“笑話”。不過這件事情聞道宗是不認的,他們說那老頭絕不可能是聞道宗初代掌門,只是個和劍宗有怨的普通老頭,說不準樹死了也只是順應天時,和“人禍”以及聞道宗無關。
有阮櫻這句話,不少散修反應過來六大仙門并不是牢固鐵桶,至少看起來這些人不會聯合。
這樣,想抱團的散修也會掂量一二。
在沒有外物威脅下,抱團探索秘境能獲得的收益肯定不如自己幾個人小隊的收獲來得好。
修真界固然厮殺嚴重,十分殘酷。
但如果可以,大家也并不想為自己增添難度,專注修煉、獲得資源不好嗎?
“這樹無辜。”她促狹地笑笑,順帶戰略性撤退地往游顏竹身後走了走。
游顏竹看她笑彎了的眉眼,眸光微動,到底是沒說什麽。
作者有話說:
評論區前二十發紅包,周六快樂。
另感謝寶子們的灌溉,麽麽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