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知女莫若母。
她美目一挑,一雙爛漫燦然的眼睛裏多了幾分柔和的笑意,紅唇勾起,似笑非笑地瞧着水鏡中出落得愈發出色的閨女。
“嗯?”
季淳茹對女兒的脾性十分清楚,當然有部分也是因為她本人就是這樣的性子。
她和阮傑成婚了十年不到,便因為一方浪漫活潑一方死板寡言實在性格不合分開了,女兒阮櫻留給了阮傑。
分開時,季淳茹還是被季家掣肘着的出嫁女之一,本身并不出衆。
也就近幾年,她順利突破元嬰,成為了追月樓六長老才好一些。
和劍宗的情況不同,同是六大仙門之一的追月樓長老足有十八位,季淳茹的長老之位是從進階化神多年的如月老祖那裏繼承來的,靠着師父背後的支持,季淳茹順利得到這個位置并脫離了季家的影響。
但這并不影響季淳茹對女兒阮櫻的關愛甚至說溺愛。
“沒、沒呀。”
阮櫻哪敢說出真相。
穿書的事情不能說,和人搞了一場的事情也不能說,她就想先尋個地兒躲一躲,拖過一陣是一陣。
等過一段時間看看情況,尤其是大反派的态度,阮櫻好琢磨下一步。
不過思前想後,她覺得借這個機會到外頭看看風土人情、歷練一二是個不錯的選擇,畢竟她現在突破了金丹期,身邊一堆法寶,也算是到了修二代們普遍的入世的時候。
“是嗎?”季淳茹對女兒面露心虛的表情并不多言,但她也能理解她一個人在劍宗生活、成天面對阮傑那個又臭又硬的疙瘩的索然。
Advertisement
“那你過來吧。”她道,“我讓你康叔叔來接你?”
季淳茹指的是她的新男友康安。
阮櫻通過水鏡見過幾次,還得到過對方的禮物,康安是個長相很不錯、瞧來有幾分女相的男人。
說不上喜不喜歡,但康安明顯要比阮傑更對季淳茹的胃口。
阮櫻了解自己的生母,曉得她的脾氣,她是個性子非常爛漫的人,喜歡風花雪月的東西,對着月亮會吟詩,對着百花會跳舞,再加上她出落得好看,自小就是季家精心培養的大小姐,對上阮傑那種務實又不解風情的人自然會覺得苦悶。
實際上他們會在一起已經很出乎衆人預料了。
季家是仙門大家之一,和追月樓的關系緊密,阮傑所在的阮家則一直都根植在劍宗,這兩家會聯姻是不太常見的。
不過好日子也沒有多久,季淳茹反抗了季家的安排,阮傑也發現自己和這個妻子實在合不來,若不是有了個孩子,只怕這親事就和陣風似的,波瀾都沒起多少。
相比起來,康安就會來事多了,有了他這個男友,季淳茹明顯好心情能持續很長時間。
阮櫻對他的印象很微妙,雖然她喜歡長得帥的,但不知道為什麽第一印象不是很好,故而之後就一直不鹹不淡地相處着。
季淳茹暫時沒有和康安結契的意思,因地位差,養着康安有點像養了個男寵,不過這個男朋友比較貼心,也許時間長了就會正式在一起了。
在此之前,阮櫻也不需要遷就什麽,左右他們相處的時日不會很多。
修仙的人都很獨立,凡事講究緣分,通常不興強求那套。
說是雲海大陸最負盛名的宗門莫過于六大仙門,但實際上只是根據彼此的綜合實力做考量,宗門之間不論是風格、優勢還是距離都相差甚遠。
從劍宗附近最大的繁水城出發,到追月樓所在的金沙城,光是坐仙船就需要一天一夜的時間。
若是修真大能可一步萬裏,瞬息轉移到千萬裏之外,但對絕大多數普通修士,仙船或是傳送陣法就是最好的選擇。
“要到河谷城中轉?”
“是。”侍婢回答道,“河谷城是雲海大陸中洲最大的中轉地,來往各地的修士幾乎都會在這裏做休整。”
“那正好。”阮櫻笑着把銀色的竹簡樣式的船票收起來,“我能在河谷城轉一轉,多玩幾天。”
侍婢下去了,阮櫻還很有興致地在收拾行李。
第六峰是有侍婢的,一般是天賦一般的仙門弟子或者是和家族有關系的旁支,雖說是來伺候人的,但和凡間那種下人還不太一樣。
待遇上肯定比不上正兒八經的劍宗內門弟子,連長老名下的挂名都不如,但因為靠近長老等高階修士,見面次數多,偶爾還能得幾句指點,只要不是遇上性子格外苛刻的,相比那些因為天賦過低只能當散修或是外門熬日子的人,他們的日子也不算太差。
像阮櫻院子裏打小照顧她的幾個煉氣期的侍女,全都是和阮家有親戚關系的,要麽是旁支,要麽是親戚的親戚。
給阮櫻當婢女,她們不僅不嫌棄,當初挑選的時候還經歷了一番競争。
也許是有上輩子的印象在,之前阮櫻即使沒有恢複記憶,也不是那種特別難照顧的小孩子,更不是什麽熊孩子,頂多就是在苦修一事上懶散了一些,但侍女們并不需要監督她修煉,只要看顧着她不要亂跑就行。
等阮櫻十八歲成年,侍婢們的工作就更輕松了一些,簡單照顧她的日常,替她打理一下院子,餘下時候就能讓她們用來修煉,住着的是第六峰的地界,靈氣環境都比外頭的好些。
繁水城。
中心集市。
一身着櫻緋色桃花紋長裙,頭戴珍珠步搖的小姑娘正滿是好奇地打量着集市上的熱鬧。
小姑娘衣裙精致,卻又不顯得過分華麗,燦燦的朝陽在她白皙的面孔上籠上了一層溫柔的金色,端的是富庶人家的小姐。
因繁水城所屬仙門,不同于尋常閉塞古板、規矩衆多的凡人地界,她這樣獨自走在街上的年輕小姑娘并不少。
只是她一雙眼睛尤其靈動,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可愛得像是能說話一般,見着什麽都有種稀奇的感覺,連平凡的五官都顯得生動了起來。
這正是改換了面貌的阮櫻。
“糖葫蘆,酸甜的糖葫蘆……”
“芸豆糕紅糖糕……”
“賣豆花了,香甜的豆花豆漿。”
“轉盤糖畫,轉到哪個是哪個哦……”
阮櫻端着碗桂花小圓子,邊走邊吃。
她喜歡這種味道醇厚的地方,有了上輩子記憶也更熟悉與懷念這種市井氣息濃厚的場面。
不遠處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拉了拉長輩的衣角。
“奶奶……”
小孩和他奶奶穿得都很一般,上面都打着補丁,但勝在幹淨。
見小孩目光不住往糖葫蘆看,頭發花白的老奶奶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摸了摸幹癟的錢袋子,剛想說什麽,那小孩立馬表示自己不想吃什麽,只說要幫奶奶背背簍。
聽旁邊賣菜的議論,這是對相依為命的祖孫,感情很深。曾經還有想過繼小男孩到膝下的,奶奶沒肯答應,孫子也不願意離開。
奶奶平時靠洗衣服賺點小錢,小孩很懂事,起早貪□□奶奶幹活,沒喊過累。
阮櫻心頭一動,當下買了兩串糖葫蘆。
四文錢一串,一串八顆,紅彤彤的果子大而飽滿,上面淋的蜂蜜麥芽糖漿也很實在,厚厚地裹住了山楂,一股淡淡的香氣飄來。
“給,請小朋友吃。”她自己拿了一串,又遞給小男孩。
祖孫兩個當然是連連拒絕。
他們雖然貧窮,但也是講道理的人,相依為命。
“這樣吧小朋友,你幫我排隊買糕點,作為辛苦費,這串糖葫蘆就給你好不好。”
阮櫻指了指那邊排了十幾個人的隊伍,傳了十幾輩的糕點鋪子,賣的是本地特産的鹹味梅花糕,不光是當地人愛吃,還有特地來這兒排隊買的。
她原是不耐排隊,也不想多花錢插隊買位置,但若能借此把糖葫蘆送出去,她也不介意再花點小錢買這沒吃過的糕點。
做了件好事,阮櫻心情大好。
逛完了清早的集市,買了一堆凡人的吃食,阮櫻這才登上了萬寶商會的大船。
萬寶商會是大陸上最大的幾家商會之一,名下的仙船飛舟不僅安全迅速,服務也很周到。
阮櫻靠着親爹阮傑高級會員的身份,在萬寶商會也有普通商會卡,可以靠會員憑證登上任意一班次的仙船。
不過考慮到她是跑路出門,不好借着家裏人的厲害在外頭逞威風,又怕同門派的大反派靠痕跡追來,等到了中轉站的河谷城再尋仙船時,她就改換成不記名的船票。
得了上輩子的記憶,阮櫻看這書裏描繪了一隅的修仙界更加有感觸了。
“有點像是出門上大學。”她這麽描述自己的行為。
生母季淳茹還把她當成小孩子,按說她一個金丹修士在外行走足夠有分量了,她卻還是擔心女兒在路上會遇到壞人。
她說會讓康安過來接她,阮櫻心裏有點不情願但拒絕不能,只打算到時候再說,那邊是知道她這一時刻的船的。
“哎,萬寶的船我都坐了多少次了。”她嘆一聲。
雖然之前出門都是親爹或侍衛護送的,走的也不是這條路,但這是最常規、最普通也是最普遍的路線,沒道理阮櫻會弄錯這個。
她實在不樂意被人當成小寶寶。
尤其是得了原著的劇情,她便愈發覺得比起艱苦奮鬥的女主角,她這樣的修二代實在是五谷不勤、四體不分了。
“總不能以後出門歷練,還帶一批護衛吧……”
她趴在窗臺上,看着繁水城在視線裏變得越來越小。
仙船出發了。
平穩到房間裏頭的人甚至沒有一點震蕩的感覺。
半日的功夫,萬寶的仙船已經到了河谷城。
河谷城和繁水城是完全不一樣的景致。
這裏的建築大都有兩三層,屋頂相對平坦而能聚水,屋檐翹起,最明顯的是這裏習慣在檐上擺上玄武的雕像。
據說是河谷城曾經鬧過萬年難遇的天災,前十日是水龍卷,中十日是旱災,後十日是蝗災,期間伴随着陣陣破天雷,整整一月持續下來幾乎能将整個河谷城破壞成粉碎,犁地三尺毫不誇張。
這樣的災難稀世少有,不過才三五日,這裏大部分的建築都被摧毀了,城主府聚集了所有的城民,但終究抵不過這滅世之災。
是玄武顯聖,以一己之力,将這三種災害全部解決。
自此以後,這兒造房子的時候便習慣在屋檐上鎮上玄武,防止房子被吹跑了,除此之外這裏百姓供奉的也是玄武神,香火最旺的是城北的玄武廟。
“原是如此。”阮櫻點點頭,聽着小二的介紹愈發新奇。
“可惜我下午便要出發,不然一定要去廟裏看看。”
她在河谷城中轉,因為康安要來接,所以她的時間比較固定,這剩下一會功夫,就夠她吃個午飯再小憩一會。
河谷城的氣候相比繁水城的濕潤只能說是正常,這會兒正是暮春時節,楊柳絮紛飛,陽光正好,暖洋洋的,照在人身上,連骨子都變得慵懶了起來。
阮櫻原是打算再琢磨琢磨後頭的行程,結果往床上一躺,吃飽喝足,自然就犯困了。
這倦意一上湧,她眯了眯眼睛,睫毛掙紮地撲閃了兩下,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水聲潺潺。
漣漪陣陣。
阮櫻覺得自己意識模模糊糊的,又好像回到了那日那時。
不及回神,眼前便是那熟悉又陌生的人。
寬肩窄腰大長腿,背脊線條精湛,白皙的肌膚藏不住那悍然有力的姿态。
他轉過頭來,一雙鋒銳的鳳眼中是寫滿疏離的神色,薄唇微抿,看起來十分冷淡的模樣,偏生他眉心中一點紅痣,在這淡薄中硬生生地增添了不少魅色。
兩者一結合,正可謂活色生香。
阮櫻渾身一個激靈,想起了他是誰,瞬間就驚醒了過來。
她摸了摸心髒,砰砰跳得格外劇烈。
明明她也不是愛做夢的人,平時睡得可香了。
哪成想——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阮櫻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不好不好。”
她不能老惦記着一個現在看起來無害的殺胚,态度得自然點,不然不就成了不打自招。
好一會勸好了自己,收了防禦陣盤,阮櫻一看時辰,傻眼半晌。
随即,又是一聲哀嚎。
“怎麽會睡過頭了呢!!!”
作者有話說:
坐車遲到,錯過班次,人生必經歷體驗之一(不是)
我們櫻櫻前世今生都沒有什麽社會經驗,是沒經歷過毒打(?的憨憨美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