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豬雜粥
豬雜粥
晚秋稻熟,路兩邊的稻田金黃一片,挂着紅綢子的小型收割機正在咯嘚咯嘚幫村民收割稻谷。
秋收是大事,全村上下都忙碌,地頭田埂上都站着人,男女老少忙着把收下來的稻子用摩托車、拖拉機運回家晾曬。
往年是舍不得花錢請收割機,全靠人力,辛苦不說,還費時間,今年助農店不僅幫村民賺到了錢,同時也讓烏家莊名氣大增,烏夏林這個村主任被縣委點名表揚多次,一高興,就出動所有收割機免費幫村民收稻子。
烏桃家的幾畝稻田不用她操心,烏夏林早安排了機子先收她家的,其他村民不但沒意見,還主動幫忙把稻谷運回她家。
黃瓊和幾個小姐妹三兩下就幫着鋪開晾曬好,烏桃放牛回來時,田裏的稻子已經收完了。
這動作快的,連李水琴都沒反應過來,她讓來幫忙的這些人進屋坐,端出上午熬好的白粥請她們吃粥,配了蘿蔔鹹菜,又進倉庫從腌壇裏撈了一碗腌黃皮果出來。
黃瓊來家這麽多次,李水琴知道她愛吃這個,黃皮果是七八月那會腌的,味道入的很足了,一口一個,配白粥吃特別過瘾。
像這種日常用來解渴的白粥都不會熬很濃稠,米粒煮開就可以,米湯要多一些,太稠就成稀飯了,本地人都不愛吃太稠的米粥。
眼看一碗黃皮果已經見底,李水琴又去撈了滿滿一碗出來,道:“今天真是辛苦你們了,自己家的活都忙不完,還來幫我們,這個點家裏也沒有什麽好招待,也就這一鍋白粥了,你們別嫌棄啊。”
“哎呀琴嬸,跟我們客氣什麽啊,再說我們也沒幫上多大忙,不過就是把稻子運回來曬曬而已。”
她們都是家裏跟着種了藥材的,經常要麻煩桃桃去看種的好不好,明年采收也是要桃桃幫忙聯系藥商,她們現在來幫忙幹點活也是應該的。
烏桃将大水牛趕回牛棚,手上托着一張大葉子,裏面是熟透了的、像小梨形狀的、金黃/紅褐色的野果,全身長滿細小的刺,紮人特別痛,本地叫剌噠子,學名金櫻子,是一種多年生的薔薇科常綠灌木,枝條、葉子到果實都有尖刺,花卉和果實可食用,也可入藥,果實含糖量很高,村裏的孩子都喜歡摘來吃。
李水琴不理解,嘀咕道:“家裏多的是果子,都吃不完,你還摘這些幹嘛,紮手又紮嘴。”
“路過看見就随便摘了點,”烏桃把果子放桌上,對黃瓊她們說道,“你們嘗嘗看,挺甜的。”
農村長大的人對這個都不陌生,黃瓊揪起一個放在地上,用小板凳壓着來回碾,把尖刺磨掉再撿起來用清水洗幹淨灰塵,放嘴邊用牙齒咬開,從果肉裏滲出的汁液甜蜜蜜,帶着野果子獨有的清香,跟平時吃的水果挺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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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都吃過,長大了就沒怎麽摘了,有黃瓊帶頭,其他人也都拿了。
烏桃自己也吃,幾個人沒一會兒就吃光,連李水琴都忍不住嗑了兩三個。
金櫻子挺硬的,不太好咬,但甜也是真的甜,以前老一輩還拿它熬過糖漿,也可以泡酒,比起撚子酒,金櫻子酒更具果酒的醇香甜蜜。
烏桃砸吧兩下嘴,想着有空再去摘點回來泡酒,邵悅問過她不止一兩次,可不可以再釀一些酒。
喝酒傷身,也确實是,但酒在中醫裏也是一味“藥引”,不少中醫藥方都有記載,一些中藥丸的服用方法也有寫“米湯或溫酒送服”。
邵玉君尤其擅長婦科,對月經病、月子病這些很有一套調理方法,從烏桃這裏挖走的藥材、拿走的幾小壇酒,多半都用在那上面,眼看庫存告急,邵悅才追着問。
田裏活忙,黃瓊她們也沒有留太久,走的時候李水琴給她們每人拿了十幾個鹹鴨蛋,甕裏的三百多個給烏安烏梨拿了一大半,剩下的正好給黃瓊她們,烏桃又可以腌新的了,要不然家裏的鮮鴨蛋消耗不下去,放久了又要壞。
秋高氣爽,不像六七月雨水那麽多,曬稻谷都提心吊膽,生怕突然下太陽雨,現在可以不用一整天都守着,能空出時間幹別的。
李水琴進進出出拿大櫃子裏的被褥出去曬,問道:“他們後天幾點到啊,要不要叫車去縣城接?你打電話跟六叔公說一聲,讓他明天留半扇排骨、四個蹄子、豬尾巴,前後腿也各留一個,豬下水也留着。”
烏桃坐在回廊腌這兩天剛撿回來的鴨蛋,看個頭基本能确定都是雙黃的,她直接說道:“你幹脆喊人上來直接殺一頭豬算了。”
李水琴真的動了這個心思,羊都宰了,殺一頭豬也沒什麽說不過去的,反正都要買豬肉,不如吃自家的,今年還沒殺豬呢。
于是淩晨三四點,烏桃家的土花豬真就沒了兩頭。
天蒙蒙亮,村裏幾個殺豬佬帶着自家的老婆在烏家院子忙的不亦樂乎,毛發油亮的一只耳上蹿下跳盯着殺豬佬給肥豬刮毛,汪汪叫着助陣。
李水琴說順便多殺一頭做臘腸臘肉,烏桃做臘腸很有一套,既不是廣式口味,也不是川式辣味,但就是好吃,蒸一下再切片煸炒,放點蒜苔或者荷蘭豆,浸着臘腸特有的油香,聞着味都咽口水。
去年做了一百多斤臘腸,分給親戚朋友都說好吃,還打電話來問做法,李水琴打算今年多做點。
見烏桃從二樓下來,李水琴就說:“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天都沒亮。”
烏桃擡頭,從天井可以看見晨星。
她打了個哈欠,稍稍有些困倦的說道:“下來看看有沒有我能幫忙的,血腸灌好了?”
“還有一點,馬上就灌完,”見烏桃挽袖子要幫忙,李水琴攔住說道,“哎呀,不用你,廚房有豬雜粥,快去吃。”
“哦。”臨走前烏桃看了眼。
木桶整齊盤着新鮮的豬血腸,灌好了就拿進去慢火燙熟,吃的時候帶皮切成厚片,炒酸菜或者韭菜都好吃,烏桃很喜歡,小時候殺年豬,爸爸都會專門給她灌。
廚房有兩個嬸娘在竈臺前忙活,她們都是看着烏桃長大的,見了便親切道:“殺豬吵着你了吧?村裏殺豬都這樣,三四點就開始了,豬雜粥在砂鍋裏,還熱着,快端到飯廳上去,涼了就不好吃了。”
“嬸娘吃了嗎?”
“我們早就吃過了,這是單給你留的,快端出去吃吧。”
“哎。”
殺豬就會做豬雜粥,倒不是傳統,但老一輩傳到這一代,大家習慣了,一時半會也改不掉,再說也沒有必要改,喝一碗熱乎乎的豬雜粥,幹活都有勁。
烏桃用東西墊着将砂鍋端到日常吃飯的小廳,從碗櫃拿出專門吃粥用的青色荷葉小碗,盛了一碗豬雜粥坐下吃。
豬雜粥用料很足,豬心粉腸豬肝豬腰瘦肉都要有一點,并且是挑最好的部位,分類切好再腌制調味。
大米提前泡一到兩個小時,用的也是自家種的香米,米粒細長、兩頭尖,煮出來的飯或粥都特別香。
泡米的同時用大骨頭熬一鍋湯底,把泡好的米粒倒進去熬至起一層粘稠的米油,再将腌制好的豬雜放入。
因為豬雜提前調過味,所以除了加少許鹽,其他不用加,胡椒粉本地人吃不慣,也不會往粥裏放,出鍋前添一把蔥花即可,香菜根據個人口味來。
粵區的一些地方會加菜脯,南桂雖然挨近,但加菜脯也不符合本地人口味,烏桃也不愛往裏面加其他佐料,就這樣有豬雜的脆嫩鹹香就好。
做豬雜粥很講究技巧,豬雜處理不到位就會毀掉一鍋粥,殺豬佬別的都大大咧咧,唯獨豬雜粥做的很絕,烏桃記得以前爸爸說過,他之所以會做豬雜粥,也是跟殺豬佬學的。
她兜起一勺放入嘴中,骨湯熬煮過的米粒軟稠香糯,入口即化,新鮮的豬雜沒有一點不該有的味道,口感極脆,瘦肉也滑嫩,混着蔥香,一口下去胃裏就暖呼呼的特別舒服。
這一鍋起碼夠三四個人吃,再美味烏桃也吃不完,到第四碗的時候就停了,歇了會兒便将碗勺收下去清洗,把沒吃完的豬雜粥放回廚房。
李水琴忙着其他事,家裏的雞鴨鵝還沒有喂,烏桃拿桶用谷糠拌上專門煮給雞鴨鵝吃的大米飯,又放了點玉米粒、青菜碎,走到院外吆喝着讓那群叽叽嘎嘎叫着的過來吃早飯。
聽到吆喝聲的雞鴨鵝瘋一般湧過來,在很遠的樹底下刨蚯蚓吃的大公雞都咯咯叫着連跑帶飛,生怕回來晚了沒得吃。
烏桃讓到旁邊,單手叉腰看它們埋頭猛吃,才幾秒鐘一食槽的東西就見了底,她又把剩下的倒進去。
老母雞帶着剛出窩沒幾天的小雞仔在旁邊單獨開小竈,它們吃的要精細點,是玉米面拌大米飯,烏桃還額外加了點靈泉水,小雞仔叽叽叫着吃的可歡樂了。
太陽終于從東邊的樹林冒頭,紅彤彤的像個大蛋黃,烏桃心血來潮拿手機拍了一張發給張清讓。
“早安,張部長。”
從那天晚上後,這個稱呼似乎成了兩人之間某種不可言喻的情調。
才離開一個多星期的親戚又回來了,叽叽喳喳吵的我頭痛,家裏的小雞崽還被老鷹抓了三只!我還不能把它怎麽樣,因為它是保護動物,在我們這邊的林業局有名號的,隔三差五就有人來點數,少一只都要飛無人機四處搜尋,看它蹲哪了。
能蹲哪,就躲在我家屋頂的瓦片上,伺機偷雞崽(白眼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