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宴肅大将軍
近日,皇宮發生了兩件值得滿朝文武共同舉杯慶賀的事。
一件是皇上即将封後, 有助于江山社稷的穩固, 另一件事是宴肅大将軍戍邊三年,又打了勝仗, 大敗原朝,逼退原将七百餘裏, 連連拿下三座城池。
皇上曾說:“得林卿乃朕之幸, 得宴卿乃我朝之幸。”
傳聞中的宴肅大将軍,是從地獄修羅場走出來的人, 在敵人眼裏,他是冷血兇煞令人聞風喪膽的劍, 但在大戚百姓眼裏,他是受人愛戴保家衛國的盾, 他是百姓的精神支柱, 國之棟梁,只要他不倒,大戚就不會亡。
近年來, 大戚的氣象可謂是如日中天, 在周圍小國也樹立了極好的威信, 皇上英氣十足地坐在龍椅上,旁邊小太監蝦着腰上來倒酒, 攏袖捧起金玉酒杯,遞到皇上手邊兒。
皇上接過酒杯站起身,架着胳膊道:“我大戚繁榮昌盛, 多虧了衆位愛卿的日夜操勞,朕敬你們一杯,還望各位繼續和朕一起,為大戚抛頭顱,灑熱血!”
皇上中氣十足,話說的慷慨激昂,臣子們的情緒也跟着高漲起來,酒杯舉起,與皇上一仰而盡。
“我等永遠追随皇上,振興大戚,吾皇萬歲萬萬歲!”
酒杯放下,大戚的臣子一同跪下,嘴裏念着對大戚對皇上效忠的誓言,皇上聽了露出欣慰的笑,忙擺手道:“衆愛卿平身,這就随朕一起,到城門迎接宴肅大将軍凱旋!”
簡玉珩掃袖起身,擡眸望了望今天的陣仗,五品以上的官兒全都到齊了,歷朝歷代大将軍得勝凱旋,都是要滿朝文武重臣道城門迎接的,但天子本不必親随,只要派自己的親信随從代替,帶旨意和封賞去即可。
可當今皇上是聖賢的君主,簡玉珩望了望龍椅上的人,一時間百般滋味沖上心頭,那本該是他最親近的人,卻因着帝王家的特殊漸漸疏遠,他皺着眉使勁兒地想,若是今後自己接手這天下,是否能像他那般坐的端正,是否能繼承他三分雄風,受天下百姓擁戴,名垂青史。
侍從給皇上牽了馬,皇上翻身上馬,動作甚至比那些年輕人還要利索,他瞳孔散了散,在人群中搜索着誰的身影,突然,那眸子聚焦,皇上朝着簡玉珩的方向喊了一聲,“玉珩。”
簡玉珩趕緊走過去,伏身跪下,應了聲:“臣在。”
“一會兒你就跟在我後頭,你是參将,以後是大将軍直系屬下,歸管大将軍,等宴卿回來了,讓他見見你。”皇上笑的坦蕩,身後耳尖的臣子卻一陣的議論。
“總參将是什麽職位,在軍營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職,簡家簡召都沒這麽大的做派,倒是便宜他那風流的兒子了。”一個四品左右挂銜兒的官,壓低了聲音編排道。
他跟前兒的人正牽馬,聽了他的話回他道:“大将軍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何會叫一個纨绔子弟進了自己的營,看着吧,一會兒簡玉珩那小子見了将軍,指不定直接就吓尿了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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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官員聽了二人的對話,忍不住都跟着笑起來,他們忌憚皇上,才沒吵鬧出聲,簡玉珩瞟了他們一眼,雖聽不到他們在耳語些什麽,但見他們看自己的眼神,以及藏着奸邪笑意的臉,便猜到了他們心中所想。
簡玉珩懶得和他們計較,應了皇上的話,就側身站在皇上跟前兒,皇上屏退了左右,身子稍稍俯下了些,一副沙啞的嗓兒,沒了剛剛龍椅上磅礴的氣勢:“我的郁兒,你可怪父親。”
簡玉珩原本正挪着步子,聽見皇上的話一下子呆住了,眼眶裏頭有滾滾的熱淚,卻不能往下掉,他仰頭,淚眼婆娑之間看見了父親不再年輕的臉,“小時候是怪的,可到了現在,臣肩上擔了責,才明白父親身上的無奈。”
皇上坐直了身子,閉上了眼睛,緩了好一會兒,才下令出發,“迎接宴肅大将軍凱旋!”
“迎接宴肅大将軍凱旋,大戚永世昌盛,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迎接将軍歸來的隊伍浩浩蕩蕩地挪動,與此同時,正東面的城門緩緩拉開,兩邊站着的百姓紛紛退讓,從城門上頭往下望,黑壓壓的一片似鐵水一般,黑甲軍的陣仗拉開,雖在之前便已經精簡了進京的人數,但這氣勢磅礴猶可吞雲覆日。
戍邊三年之久的将士們肩挨着肩站着,年輕的士兵睜大眼睛,探頭探腦地往裏頭瞧,他們奮勇沙場三年,如今得勝歸來,早就耐不住性子想要進去和自己的家人團聚。
開門的陣仗很大,揚起沙土陣陣,被秋風卷着吹起,一片枯葉飛起來,糊在了最前頭那人的盔翎上,宴肅伸出手,撈起那片枯葉,目光遠眺,遠遠地望見了聖駕,還有聖駕旁那個即将弱冠的少年,他兩指搓着葉柄,枯葉在他手中轉動起來,翩翩然地舞動着,他喃喃道:“沒想到三年了,第一個迎接我的人會是你這個小家夥。”
簡玉珩伸手,扶皇上下馬,與皇上并肩一齊出了城門。
宴肅翻身下馬,摘下頭甲佩劍遞給旁邊人,躬身跪下,城外将士揮臂擊鼓,禮樂齊鳴,宴肅擡頭,一雙眼睛裏生的盡是肅穆,他聲如洪鐘般嘹亮,蓋過鼓樂之聲,凜然道:“宴肅參見皇上,皇上萬壽無疆。”
簡玉珩心中無比的震撼,自己剛能拿得動劍時,就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上陣殺敵,眼前大将軍一身金黃甲胄,身姿挺拔,眉宇之間是武将的英氣,這就是夢裏自己的樣子,他甚至能想象到那盔甲下藏的肌肉,爆發出無限的力量,他佩服他的膽識,佩服他的謀略,望着自己有一天能成為他。
皇上準許其起身,宴肅謝了恩,站起來,正對上簡玉珩向他投來的炙熱目光,交錯之下,那裏頭光芒閃爍,竟有那麽一瞬間讓大将軍失了神。
不過是短短的一瞬而已。
他是皇上的心腹,親身經歷了四年前的宮變,那時候的他還是一個剛到他胸口的孩子,現如今出落的這樣挺拔了,他還記得他初見他的時候,小小的孩子青紫着嘴角,趴在他耳邊兒說:“偷偷告訴你,我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和将軍你一樣,到邊疆行軍打仗保衛國家,讓父皇不用日日憂心天下。”
那記憶鑲着金邊兒似的,在他心裏刻了深深的印,讓他宴肅至今都忘不掉那震撼。
“大将軍得勝歸來,實乃我朝之幸,朕已擺好酒宴,只等大将軍與朕暢飲談歡。”
宴肅收了回思緒,拱手道:“托了皇上的福分,行軍打仗之所以取勝,都是因得君主的聖明。”
皇上滿意地将頭點了點,常勝将軍,不驕不躁,實在是他大戚的心腹之臣,他回頭喚了一聲玉珩,“這就是宴肅大将軍,今後你要效忠于他,效忠于大戚!”
“是!”簡玉珩拱手,答的铿锵有力,他轉頭對宴肅行禮:“護軍參将簡玉珩,見過大将軍!”
宴肅眸子轉轉,不再拿正眼去瞧簡玉珩,只是冷冷地嗯了下,“一會兒宴會結束跟我到府上來。”
“是。”
簡玉珩的眼底劃過一絲失望,護軍參将是半個文官,拿不得劍上不得戰場的,可也不是完全沒有說頭,若是和将軍處的融洽,也不是一輩子都待在營帳,可偏偏宴肅,正眼都不瞧他一下,弄的簡玉珩心下一陣悵然。
之前是因着自己身體不好,不能拿劍,現在恢複的好,能上戰場了,皇上還是怕他出事兒,只給了他一個護軍參将的職兒,這個銜兒虛不虛完全取決于将軍的态度,大将軍器重你,那麽這位子就值千金重,大将軍看輕你,那麽便在軍中毫無立足之處。
皇上微笑着點頭,掉馬吩咐左右準備啓程,仿佛是看出來了宴肅的輕視,後頭又老臣開始嚼起了舌根,都是些說簡玉珩不好的,他聽着臉上臊的慌,頭往下低了低,宴肅見了他的神情,眉頭皺起來,說道:“若你的承受力就只有這麽一點,趁早不要進軍營。”
他最清楚他的弱點是什麽,看起來豪言壯志的,實則對自己毫無信心,他面子上看着多驕傲,心裏頭就有多脆弱,那早就千瘡百孔了的心,只肖別人輕輕一擊,便會碎。
六年前的孩子,仰着頭對他認真地說:“宴大将軍,我注定是上不得戰場的,父皇對我管的嚴,連快跑都不允許,又如何能拿的起劍呢。”
“若你自己都否定你自己了,那沒人能助的了你。”
簡玉珩驚詫地擡頭,眼前的人依舊是六年前的模樣,只是鬓角上染了一縷小小的雪白,他點頭答是,跟在宴肅後頭一起往回走。
宴肅能看出來他的失落,宴肅卻清楚地記得,他曾在簡玉珩這裏受到的震撼,他當時那麽小的孩子,卻有那麽狂妄的想法兒,活潑卻穩重,眉宇間凜然是一副君王相。
只不過現在的他,還需要歷練,金子想發光,需得經歷打磨,他确确實實是個可造之材,宴肅心下暗暗思量着,而且他要輔佐他,助他坐這天下,同樣也希望他不會讓他失望。
“聽說你即将娶妻。”宴肅走在前頭,牽着馬,簡玉珩答是,“就在月後,與皇上封後慶典一同舉行。”
“皇上倒是給你很大的面子。”宴肅冷冷地說了這一句,簡玉珩心裏頭像壓了石頭,胸悶地說不出話,以往誰來擠兌他,嘲笑他,他都是不氣的,他從小遭人嘲笑,本以為自己的內心已經強大到一定境界,卻不知他這道行依舊是輕淺。
這一朝見了自己最崇敬的人,只要他一句話,便能瞬間送他下十八層地獄。
見他不說話,宴肅接着道:“護軍參将向來都是皇上那裏的虛銜,我宴肅的軍營只用實力說話,若你是個好吃懶做的主兒,趁早和皇上說明,別頂着銜兒在我這兒吃白飯。”
簡玉珩臉上肌肉不住地顫,拱手道:“簡玉珩自小便崇拜将軍,渴望和将軍一樣戍守邊疆,以身護國,請将軍信任我。”
簡玉珩說的真誠,可嚴肅并沒當回事兒,至少面兒上是沒當回事兒,只見他不以為然道:“每個進來的人都是這麽一套說辭,我聽的耳朵都起了繭子,不知天高地厚的青瓜蛋子罷了,真的上了戰場,腿都軟了,還和我談什麽殺敵。”
殺完簡玉珩的銳氣,嚴肅把馬繩遞給了簡玉珩,一甩手加快了腳下速度,奔着皇上的禦駕就去了,大将軍與皇上交談,簡玉珩自然沒理由過去聽,他郁悶地牽着馬,只感覺整個天空都是昏暗的,沒有出挑的顏色,他突然很想去京城的河邊扔石頭,發洩一下積郁了這麽多年的怨氣。
若不是他承了父王的毛病,心髒受不得劇烈的刺激,以他的資質,早就可以坐上将軍的職,哪裏還要當一個看人臉色的護軍參領,他雙拳緊握,鮮紅的血珠從指縫裏流出來,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從這章開始進入中卷了,後面咱們的小少爺要正式奔赴戰場完成他兒時的夢想了,咱們的莞爾丫頭也要重新拿起彎刀(劇透一下會很帥哦),捍衛她心愛的人兒了。
寫到這裏莫名的很是激動,這篇文暫時不會入v,小胖在這兒給大家拜個早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