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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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就來嘛，有什麽大驚小怪的。”橘貓聲如蚊吶。
“喂喂，那這一地的鎮妖符誰處理啊，”殷懷月說，“待會兒李晏涯怕是以為我在胡鬧了。”
“這樣不是更好嗎？”橘貓說，“好了不要吵了，我的妖力要爆炸啦……”昏暗的床底，橘貓胖乎乎的身體蠕動了一下。
橘貓的妖力怎麽炸？殷懷月倒是很感興趣，她趴在床邊，瞪大着眼睛朝床底裏邊瞧，橘貓抱着腿，盤成了一個厚厚的餅狀，身上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地，頻率比正常的呼吸高不少。不過橘貓口齒清晰，回答問題也很快，可見意識上沒有出什麽問題。“妖力爆炸”這個說法于她而言熟悉，不久之前她從豹貓那兒得來的評價與橘貓的現狀有異曲同工之妙。豹貓說，殷懷月“妖力紊亂”……
李晏涯的腳步聲頓了一下，停在門口。橘貓和殷懷月都豎着耳朵，等着房間的主人大駕光臨，順便把這一地要命的鎮妖符拾起來，然而李晏涯的腳步聲一停下來就沒了後續。
橘貓和殷懷月都想着，他在幹什麽呢？
李晏涯正在發微信。
道士張衡：“我的鎮妖符效果如何？[得意]”
李晏涯還沒用過那些鎮妖符呢，事實上，他也沒打算把鎮妖符貼在誰身上，彌達買的假黃符可以随便貼，這玩意兒可不行。
于是李晏涯回複：“不知道，沒用過，暫時沒有這個需求。”
“你把鎮妖符當成普通符也行的嘛，貼在房門前，防止妖精進你的房間。”張衡又說。
李晏涯擡眼看了一下門框，如果他把鎮妖符貼在這兒，那大概ACK電子競技俱樂部鬧鬼的傳言得傳到隔壁賽區去了，媒體采訪時一拍，謠言再次不胫而走……雖然現在也差不多了。不過目前為止，李晏涯還沒有發現妖精的可怕之處，對他和彌達、其他人而言，在從小到大的鬼擡西瓜、鬼節和各種校園靈異傳說的耳濡目染之下，鬼比妖精更吓人一些。妖精更像是一種玄幻的裝飾物，離他們的生活很遠很遠，直到李晏涯撞見了狐貍精殷懷月。
于是他随便地找個理由把興致勃勃的道士張衡搪塞了過去，這才開了門。
一進房間，李晏涯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滿地鎮妖符，從櫃子一路撒到了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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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晏涯：“……”
這架勢，好像剛剛做了一次法。
這是誰幹的——
李晏涯盯着床邊趴着的兩只動物。
狐貍一聲不吭，一動不動，橘貓半個身子縮在床底，腦袋在外邊，嗲聲嗲氣地朝他“喵嗚”。
殷懷月是個妖精，神智近人，把鎮妖符扒出來這種操作她做起來毫無難度，但把鎮妖符扔得到處都是這點又不像妖精的作風，按道士張衡的意思，妖精一旦接觸鎮妖符，後果奇慘，殷懷月現在看起來好好的；橘貓調皮，什麽都要聞一聞、抓一抓，他要是把鎮妖符找出來了，也不奇怪。
一時半會兒，李晏涯也分不清始作俑者究竟是誰。
他的手指指向了殷懷月的腦袋，後者毫無畏懼，也不躲開：“是你把這些……紙，扔在這兒的嗎？”
殷懷月心說這關我什麽事兒。她搖了搖頭。
李晏涯左看看右看看，殷懷月也确實沒有什麽受傷之類的跡象。他正準備接下來盤問最大嫌疑人橘貓豬頭，然而李晏涯轉頭一看，橘貓已經咻地鑽進了床底下。
他蹲下來，在床板上敲了敲：“豬頭？”
“喵……”床下傳出心虛短促的叫聲。
“那就是你幹的咯。”李晏涯說。
“喵！”
“好了，這個月別吃牛肉幹了。”不顧橘貓豬頭的哀嚎，李晏涯這樣下了定論。
殷懷月心想，好歹沒冤枉錯認。
李晏涯的興趣很快就被腳下的鎮妖符奪去了，他撿走腳邊的一張鎮妖符，仔細地看了看。根據道士張衡的介紹，鎮妖符都是他親自書寫的，照搬古方，原汁原味，威力無邊。這張類似厚宣紙的白紙上，畫着扭曲又密密麻麻的血紅符畫，乍一看還有點吓人。
這東西還是別讓往貼比較好，怪詭異的。
殷懷月也在觀察這張鎮妖符。妖精的五感與人類有所區別，這張詭異的鎮妖符在她看來，不啻詭異，還有一股和櫃子裏匕首近似的寒意，剛剛離得遠沒能看清楚，這會兒她仔細看了看，比匕首更讓她覺得毛骨悚然。
李晏涯真的是個道士嗎？他搜集這些奇奇怪怪的符、匕首，是用來做什麽的？
殷懷月悄悄地往床底看了一眼，橘貓已經不嚎叫了，又變成了一個大餅，身體飛快地起伏着，好像那種得了呼吸疾病的病人，哼哧哼哧的。
李晏涯一張一張地把鎮妖符撿起來，疊成了一摞，手指翻飛着，他數了數這疊鎮妖符的數量，加上被撕碎的那張，一共一百二十，張衡還取了個整數。他給鎮妖符拍了張照片，傳到了道士張衡的微信裏，附言是：“我還是寄還給你吧，我的貓太皮了，已經撕了一張。”
“你留着呗。”張衡回複得很快，“我這邊的鎮妖符只出不退。”
“那我放着吧。”
“說不定以後就有用了，狐貍精開始騙財騙色的時候，我建議你把鎮妖符貼在她腦門上。”張衡還是不死心。
李晏涯想象着殷懷月額頭貼着鎮妖符，兩眼一白昏厥過去的情景，他笑了，發了一段語音：“你以前也是這麽貼在那只妖精頭上的嗎？”
他這句話，殷懷月聽得清清楚楚。貼？妖精？李晏涯在聊什麽東西？
遠在陝西西安的道士看見“妖精”這兩個字，忽然心頭火起，噌地從電腦椅上站了起來，大聲說：“怎麽回事？為什麽連上海的客戶也曉得我的情史？你們誰說出去的？”
與他共處一室的，還是先前那幾位小道士。
被張衡這麽一喝，幾個人都是吓得一抖。抱着筆記本電腦的那個說：“幹嘛了啦，肯定不是我說的，我又沒有客戶的聯系方式。”
另外幾個正在用朱砂寫鎮妖符的道士面上空白一片，左看看右看看，又事不關己地低下頭繼續畫符了。
“他們更不知道了，講道理，有北上廣客戶聯系方式的只有你嘛。”剛剛發聲的小道士甩了甩長發，說，“說不定只是你的情史不止在西安道教界遠播，也在北上廣流傳呢？”
張衡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這些都是我的傷心事。”
長發小道士繼續敲着鍵盤回複淘寶客戶的問題，一邊說：“反正你當初沒有私奔、結婚……就沒事嘛，只要不承認就好了。”
其餘幾個人執筆畫符的動作俱是一頓，張衡一看他們全都在聽自己的八卦，板起臉說：“幹什麽呢？快點畫。”
李晏涯其實對道士張衡的過往一知半解。
上一次去西安時，他聽同行的阿姨們說了幾嘴，道觀的主持張衡長得濃眉大眼，頗為英俊，現在年過四十也是風度翩翩，阿姨們說她們聽過一個流言，張衡年輕時曾經被個漂亮精怪迷惑，差點為了她還俗下山，直到張衡一張鎮妖符貼在她腦門上，才止住了妖精的媚術。
那天天氣很熱，李晏涯在樹下乘涼，幾個阿姨把這故事一說，他忽然感到了一絲清涼。
妖精的媚術……
張衡的回複姍姍來遲：
“是的，遇見妖精這麽幹就對了。”
李晏涯心想，張衡比他想象的還要偏激嘛。
他揣着這一大摞鎮妖符，又一次塞進了櫃子裏。
橘貓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把腦袋鑽出了床底，他耷拉着耳朵，雙眼無神。殷懷月見了，疑惑地“汪”了聲，橘貓看着他搖搖頭，又一頭紮進了床底。
李晏涯把櫃門一關，說：“到點訓練了，拜拜。”人影一閃，又消失在門外。
殷懷月關了門，在地上打了個滾也鑽進了床底。
“喂喂喂，你沒事吧？”
“啊，”橘貓氣若游絲地應道，“感覺我吃了一條蛇，現在它在我肚子裏流竄。”
“你這個描述更像是你懷孕了。”
“我懷了那張怪符的孩子，”橘貓繼續說，“孩子還在踢我呢。”
殷懷月說：“哦，看你還有力氣打趣，應該是沒事了。”
“有事啊……我的妖力控制不了了，你看我的手。”
橘貓朝殷懷月伸出來一只爪子，床底下很暗，但是她仍是看清楚了，橘貓爪子抖得宛若篩糠，除此之外，他的身體也是一抽一抽的，好像真的得了什麽病。
“腦袋熱熱的，四肢也是，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橘貓在床底下扭了扭，把身子拉得很長，尾巴也不自覺地到處亂晃，“好像磕了什麽藥一樣，手疼，身體發熱，發抖，你、你快幫我問一問，這是什麽情況？”
殷懷月說：“我變成獸形的時候沒把手機拿出來，查不了。我上電腦幫你看看？”
“快去！我要不行啦——”
在橘貓誇張的請求下，殷懷月打開了電腦，又點開了百度頁面。
“身體發抖、發熱，手疼。”她輸入了這些症狀描述，很快百度給了她答案：“發燒、着涼和癌症”。
殷懷月如實報告給了橘貓。
橘貓大聲說：“什麽鬼，我是讓你上妖精論壇查一下這是什麽情況。”
“你不早說！”
殷懷月只好又登錄了妖精論壇，在灌水區重新發了一個帖子。
主題：我的一個朋友不小心踩到一張鎮妖符，現在手疼，身體發抖、發熱，有人知道這是什麽回事嗎？
她發完帖子一刷新，底下已經有了熱心網友的回複：“你朋友也太不小心了，這症狀絕對是鎮妖符。”
殷懷月一驚，繼續問：“那接下來應該怎麽辦呢？我朋友看起來還算正常，就是一直嚎叫。”
“鎮妖符也看質量的，幾個出名的道觀的鎮妖符簡直能殺妖。不過麽，雖然現在妖精協會抗議這些道觀們出産這種‘高質量’産品，但還是難以管控，每年都有小妖精被鎮妖符打得魂飛魄散、功力盡失的。你朋友這個狀态應該還好，可能抵抗力比較強或者鎮妖符的力度較弱，等過個十天半個月就好了。”
殷懷月看了他的回複，松了口氣，對橘貓說：“十天半個月就好了豬頭。”
“好痛苦啊，蛇蛇還在我肚子裏蹦跶。”橘貓目光呆滞，胡須一抖一抖，好似帕金森發作，“沒有別的解決辦法了嗎？”
殷懷月又刷新了帖子，一個新的回複告訴她：“接下來可能出現妖力異常的狀況，建議躲起來，以免引起脆弱的人類的恐慌。”
她在底下問：“此話怎講？”
“意思就是可能人形變獸形，獸形變人形，或者半人半獸。”
“哈？”殷懷月吃了一驚，“這也行？”
她一下子聯想到自己這段時間千百萬化的形态，難道她的妖力也被鎮妖符打過，才出現了同樣的異常？所以那只豹貓才評價她“妖力紊亂”？
殷懷月關了網頁：“這鎮妖符的副作用是這樣的，你可能接下來就會妖力異常……”她話未說完，觑見把腦袋伸出來的橘貓忽然瞪大了眼睛，好像看見了什麽恐怖的事情，表情都扭曲了。橘貓飛快地縮回了床底，尖叫着喊：“等等，我覺得好像要出事了！”
他的叫聲非常高亢刺耳，殷懷月連忙阻止他：“小聲點，你是想把李晏涯引來嗎？”
“啊啊啊啊——”
橘貓繼續哀嚎，聲音比還高了幾度。
殷懷月驚恐萬分，朝門口的方向看了看，忙不疊鑽進床底：“豬頭別喊了，再喊會有人來這裏捉賊的！”
然而她萬萬沒有想到，床底下，剛剛那只胖橘貓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屈着身子側躺、十七八歲模樣、鼻梁上有道橫疤的青年。殷懷月大驚失色，心想這不是橘貓的人形态嗎？出大事了！
橘貓面色發白，全身顫抖：“天啊，我好像和你得了一樣的病，我剛才試了一下，變不回來了。”
遠在訓練室的彌達滿臉疑惑地拍拍中單的肩膀：“我剛剛好像聽見有人在大喊大叫？”
中單戴着耳機，不以為然：“女鬼又來了？”
“不是，是個男聲。”
“這一層的男人都在這屋子裏呢。”中單說。
彌達想了想：“也是，難道是我幻聽了嗎？”
李晏涯皺了眉，說：“我好像也聽見了。”
